梁洛雪走过一层层楼梯，身上的暴戾逐渐剥离，留在了阴暗的墙角。
等走到书房时，已经看不出有什么杀气。
沈郁托着腮闭着眼等她，梁洛雪不忍心将他叫醒。
但沈郁还是睁开了眼睛。
“我陪你去吧。”
梁洛雪将包好的手帕递过去。
沈郁接了站起来，依旧道谢：“谢谢，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不要说谢谢好不好？“
“....嗯。”
沈郁不自在地转了转脑袋，“我走了。”
梁洛雪叫住他，去拿了把伞过来，搂着他的胳膊要送他出去：“等下带着伞，这两天天气都不太好，随时可能会下雨。”
梁洛雪把他送上马车，又叮嘱车夫慢一点，不要颠到楼主。
沈郁透过车帘看到她耐心温柔的模样，恍如隔世一般，不知为何眼窝有些发酸。
他慌忙催促：“走吧，别迟到了。”
其实他还不确定萧宁有没有找到人，离午饭时间还很早。
马车很快往外驶去，梁洛雪站在原地目送，脚步不自觉地往前跟。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马车里，沈郁低着头用手指捏鼻根，难过地深呼吸，接着仰靠向车厢，闭上眼睛。
一颗眼泪从他脸上划过，落在了领口。
发现眼睛掉了泪，他自己都很诧异。
这么多年，就算是生离死别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
马上将小窗门打开，让凉风吹进来。
听着外面马路的嘈杂，汹涌的情绪才总算压下去。
一炷香之后到了留仙居酒楼，坐在二楼能晒到太阳的雅间里等。
沈郁出神地望着窗外，很久没有出来看过街上的热闹，竟然觉得连人们交错走路都变成了风景。
等了一段时间，楼下和周围的客人越来越多。
已经是正午时分，楚寒舟和宋思慕果然来了，二人差不多是同时到的。
女侍将滑门拉开，沈郁见到身影，想起身问候。
楚寒舟一瞧他那模样，脸上一惊，连忙过来扶住他。
“你这是怎么回事？先坐下。”
“我坐的有点久，腿麻了。”
楚寒舟连对面都不坐，挨在他身旁，皱着眉上下打量：“怎么几天不见你病成这样？萧宁来找我，急急火火的，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比我想的还严重。”
沈郁被他的眼神看得别扭，开玩笑似地说：“你别盯着我行吗，我不习惯被男人盯着看。”
楚寒舟一点也笑不出来，端了杯茶喝。
宋思慕也到了，和楚寒舟的反应差不多，只是没有他们关系那么熟，关心得也客气委婉。
“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沈郁叫人来上菜，“我点的都是清淡的，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楚寒舟着急地摇扇子，“你先说事吧，饭有什么好吃的。”
宋思慕也说：“沈兄身体不适，早些聊完早些回去休息。”
“好吧，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沈郁便将万门和洛朝夕的事情简单和他们讲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想请楚兄和宋兄帮忙的就是这件事。”
二人听完脸色都不太好看。
楚寒舟扇子也不扇了，手搭在椅背上，眉头又皱起来：“怎么报到知府衙门去的，按理说这种案子县衙里不就处理了吗？”
沈郁说：“这个问题我不纠结了，知府是有些麻烦，所以才来拜托二位。”
宋思慕想了想，语气温和地问：“听楼主的说法，问题是那位洛捕头认出了副楼主的掌法，除此外并无其他关键证据，这掌法未必只能副楼主一个人会吧？”
楚寒舟替沈郁说道：“思慕兄的意思沈弟明白，副楼主就是去了知府衙门，一问三不知，那位凌大人也没有办法，掌法这个东西证明不了什么，问题是，副楼主不能去知府衙门。”
楚寒舟扭头对沈郁说：“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末尾带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是，我是这个意思，副楼主不能离开风波楼，我不想看见她出现在衙门里。”
沈郁说完，看向宋思慕，抱歉道：“我的要求的确有些无理，只能请两位兄长想想办法了。”
“...沈楼主言重了，”宋思慕反应过来，忙说，“我能理解...知府凌渊不是一般官员，这件事我会告知家父，父亲出面的话应该好说话些。”
说着目光投向楚寒舟，问道：“寒舟呢，你打算怎么办？”
“只能找我爹了。”
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是女侍来上菜。
上完三道素菜，楚寒舟叫住女侍：“剩下的菜不上了，门关好，外面不要留人。”
等女侍出去，不久后门口果然安静了许多。
沈郁望着桌上三盘青菜，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想请你们吃顿好的。”
“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楚寒舟和宋思慕齐齐地看着沈郁，两人又用余光碰了碰，都觉得他的状态不对。
“沈弟，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们说说。”
沈郁听得心里感动，可那些事又怎么和他们说。
“没什么不开心的，就是天气不好。”
楚寒舟便说：“那等天气好了，我们三出去玩一玩，原先你总是犯懒不出来，往北靠近雾山那边有一座野山，秋天枫叶很好看，还可以打猎，遍地都是野鹿野兔子。”
宋思慕一展笑颜地说道：“去年我们几个去那里转了一圈，风景真的不错，楼主快养好病，今年我们再一起去。”
楚寒舟看到沈郁扬起了嘴角，拍拍他的肩说道：“就我们三人去，不带女人，我们好好玩一趟怎么样？”
沈郁笑意更深，道：“好啊，谁带女人谁是狗。”
“哈...”宋思慕忽然笑出声，问楚寒舟，“伯父最近安排你和哪家小姐相亲了？前两天听我大哥说，把你弄到玥王府去了。”
楚寒舟脸色骤变，手也从沈郁肩上拿下来，郁闷地吃青菜。
“你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爹上了当，非逼我去，差点落到玥王那个变态断袖手里...正好我也要提醒你们两个。”
楚寒舟义正严辞地说：“玥王上半年去了京城，八成是受了一肚子气回来的，那是个真变态，能躲就躲远点，尤其是沈弟你，他就喜欢你这种的。”
沈郁无语道：“我哪种啊…”
“你这种病怏怏的啊，”楚寒舟说着打了个寒噤，低骂了一声，“想想我都一身鸡皮疙瘩。”
宋思慕疑惑道：“玥王真是断袖吗…不是装的吗？”
“要不你去试试？”楚寒舟朝他挑了挑眉。
“难道你试过了？”
宋思慕和沈郁好奇地看着他。
“.....没有！别说这件事了，怎么聊到这来的，就是你宋思慕。”
气氛莫名变得很愉快。
楼上聊得甚欢之时，楼下街巷中，有一名银发少女骑着白马经过，方向朝着西边的离人湖畔。
自从十五日在书院分别，沈郁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有去看过萧仙儿。
她包里背着这几天的学艺成果，做了好几样手链脚链，想让沈郁看看，要是能说服他戴上试试就更好。
但这只是其次。
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来书院，也没有到店铺里看自己。
他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放心的，走的时候还答应了会来看自己做首饰。
萧仙儿只会认为是梁洛雪不让他来。
她等不下去，从书院翘课回了风波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