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园里风声渐起，气氛看似轻松愉悦，实则你来我往，争锋相对。
一边施压一边吹捧，话都只说一半，只能各自理解，一个字眼掌握不好分寸，可能就会让人翻脸。
与此同时，风波楼的空气却几近停止流动。
厚厚的阴云罩住了白楼和院落，尤其是医馆附近，空气浓稠得像起了雾。
梁洛雪一路从书房走过来，裙角被越来越急的冷风掠起，发出刷刷声响。
走到距离医馆门前一百米的位置，身处一棵花已经落完的木棉树下。
四月份的时候，她的头顶还是一片血色，尤其下雨天，打落的木棉花会把整条路染红。
梁洛雪没有再往前走，只因许恨心出现在走廊上，将门慢慢掩上。
许恨心穿着她平时常穿的紫衫裙，被风拂动地仙气飘飘。
她面上带着笑，远远地望着梁洛雪。
二人隔着一段距离，自她们相识以来，从未有过如此遥远的距离感。
许恨心说：“你把人都支走了，这倒是件好事，我不用担心会殃及无辜了。”
梁洛雪看见她脸上的笑就更来气，边走边问：“你给沈郁种的情人蛊是鬼偷心养的那种吧？如果是，那我杀了你沈郁也不会死。”
“如果不是呢？”
“那你们就一起死了算了。”
梁洛雪走到十几米前，敏锐地闻到走廊飘来的一股闷人的气味。
“哼，你也早有准备，”她移回视线，说：“那就别废话了，你死了，我会把你送回药王谷。”
“要是你死了，你希望我把你葬在哪里？”
许恨心伸出一只袖子，从手腕上摘下一只小银笼。
梁洛雪像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翻出手掌道：“只要不是雪溟宫，随便什么地方。”
话音一落，两道决然的视线碰撞，各自脚下一蹬，距离瞬间拉近到衣袖触衣袖，掌心碰掌心。
许恨心一只手和她对掌，另一只手轻轻一触银笼机关，一群黑色翅膀的小虫就鸣叫着飞到梁洛雪手臂上。
梁洛雪嫌弃地用力一甩手，数十只飞虫便被她甩死在地上，但仍有十余只伸出刺扎向她的皮肤。
她只得撤回与许恨心纠缠的右手，照着左手臂临空打出一掌，寒气扑来，将余下的飞虫全都冻死，碎成粉末掉了下去。
但这一下撤手给了许恨心机会，扬起不逊于玄霜十二诀的一掌，打到梁洛雪的右手上，逼迫着她用自己的右手打自己的左手。
梁洛雪凝眸盯了她一眼，右臂强硬地抵挡住，挥起左掌推到她的胸口，一下击出之后，再凶狠地推出另一下，砰砰两声，奈何许恨心提起一口气护住心胸，依然被她深厚的掌力推得后退，撞到了医馆的门上。
“唔呃....”
钝痛从胸口一阵一阵地传来，许恨心的嘴角溢出一股鲜血。
她扶着身后的门慢慢起身，看着梁洛雪杀气沉沉地逼近。
“你不必留情，我是真的要杀了你，许恨心，把你最厉害的毒拿出来用，再不用你就没机会用了。”
许恨心枕着门，喘息着说：“我早就没有什么厉害的毒了，我救沈郎的时候，就发过誓，以后不会再用会毒死人的毒...”
听见她念“沈郎”二字的腔调，梁洛雪的胸口就像被她打了一掌。
许恨心当然没有漏掉她的表情变化，甚至看到她周身都泛起了一层冰冷的白雾。
“许恨心，你最厉害的毒，就是沈郁，你用他毒了我一次又一次，你真该死，真该死。”
梁洛雪怒上心头，说话时像要将牙齿碾碎。
她要碾死许恨心，一定要碾死，一点魂都不能给她留。
就在她决定给许恨心致命一击之时，肺部突然传来一波一波的刺痛，让她渐渐出现了窒息感。
她瞥向那些近在迟尺的药草，一盆盆的摆在走廊里。
“你还说你没留情，早点一掌拍死我不就好了。”
许恨心调整好了呼吸，从门上离开，朝她走去，“这个毒不会毒死你，我会用蛊杀了你，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毁掉你的脸，我不想让沈郎将来想起他唯一喜欢过的女人，脑海里出现的是一张可怕的脸。”
梁洛雪被她的用词捅到心里，硬是将她捅得闷出一口黑血。
“唔嗯....！”
“哎呀你怎么了，我哪句话刺激到你了？”
梁洛雪反笑道：“他至少还喜欢过我...你呢…你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拴住他，可惜，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和你睡觉...许恨心，你贱不贱？”
“哈哈哈～”
许恨心冷冷大笑三声，接着反手扇了她一巴掌，却被她反应迅速地抓住了手腕。
但许恨心没有退却，反而迎上去，顶着她说：“我就是贱，我认了，你呢，你是蠢，天下最蠢就是你，梁洛雪，你有空的时候少练练掌法，多补补脑子，你这个脑子，哪怕天下女人死绝了，只有你和沈郁，你也能把他祸害没了，你听懂了吗？”
啪！
梁洛雪怒睁着双眼，气得七窍生烟，一拳打在她的脸上，把她像块薄薄的布一样掀飞。
“我宰了你，贱人。”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她口中呼出，她马上就要缺氧窒息了，却超脱灵魂一般一步一步朝许恨心走去。
她不打算用什么十一式，十二式掌法，她只想一拳一拳将许恨心活活打死。
此时，萧仙儿逼着凌嫣和元香到了风波楼外。
凌嫣啜泣了一路，元香还算坚强，握着拳没有哭。
“凌嫣，你下来。”
萧仙儿无情地下令，凌嫣肩膀耸动着，慢吞吞下了马。
“小姐...小姐....”
萧仙儿也下了马，抓住凌嫣的胳膊，对马上的元香说：“你回去告诉凌嫣的父亲，凌嫣在风波楼，叫他来这里接人。”
元香和凌嫣震惊地互相张望，萧仙儿马上拽着凌嫣往里走，边走边说：“半个时辰之内，如果没有人来，凌嫣会变成尸体。”
元香一听，手抖着抓住缰绳，使劲一抽就跑远了。
“小姐你别怕！我回去叫老爷来救你！”
凌嫣听着她的话，哭得更凶，脚下打着磕绊，被迫跟着萧仙儿走到风波楼门口。
奇怪的是，大门紧闭着，也没有人守门。
萧仙儿贴上去听了听动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站远点。”
她把凌嫣推开，从袋子里取出火铳，照着铁门“砰”的开了一枪，一声巨响炸裂到湖边，恐怖的力量差点将她单薄的肩膀震脱臼。
她忍着剧痛，蹬开了被破坏的门。
“过来。”
凌嫣本来还想跑，却被那声巨响吓得腿都软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回到萧仙儿的身边。
萧仙儿带着她急促地往院子深处走，很远就听见了医馆附近的动静。
凌嫣在耳边呜呜咽咽的哭，萧仙儿不耐烦地叫她：“闭嘴！”
接着拉住她快步往医馆走去。
另一边，元香慌张地骑着马，在行人之间横冲直闯，已经彻底乱了方寸，一边跑一边嚷，又一边哭。
和她的马交错驶过的正好就是沈郁的马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