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是十二两，给您包起来了。”
集市上一间成衣铺子的老板，将厚厚一摞衣服递给一位戴着白纱斗笠的女子。
“多谢。”
女子声线细腻柔和，接过来挂在肩上，踩着轻盈的步子往北门走了。
风波楼的人在这附近活动，她尽力避开，很快地从城门出去。
许恨心撩起白纱，回头望了望，浅浅一笑后转身继续赶路。
梁洛雪，你慢慢找吧，我先走一步了，呵呵…
许恨心抱着给沈郁买的衣物，走到郊外树林时，袖子里放出了一只黑翅的蝴蝶。
她跟着这只蝴蝶，缓缓往西北方向走去。
十几公里外，沈郁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放着斧子和柴刀，拿着根树棍拦开沿路的野草。
“好久没有出来砍柴了，这条路都长满了。”
古雾雨边喘边说，爬山爬得气喘吁吁。
沈郁在前面开路，奇怪地问：“砍柴也是你的活吗？”
“不是啦，平时都是阿福做这些的，我偶尔会出来捡一些树枝回去烧，这不是想带公子出来活动活动吗。”
古雾雨加快脚步从他掀起的带刺的藤蔓下跑过去，沈郁才收起树棍跟上。
“今天会给公子算工钱的，你要好好做哦。”
“喔...”
古雾雨带他来到一片密林里，山里秋天来得早，地上铺满落叶，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好了，就是这里，这片林子的树干比较细，好砍一些。”
沈郁把背篓摘下，到处看了看，闻到清新怡人的空气。
“就砍这些吗？砍多少？”
“不用太多了，砍得太多我们也背不回去。”
沈郁拿出斧子，手掌扶着身前一棵树干，心里感叹烧柴真麻烦啊。
“沈郁公子，我带了一些水果，你饿了的话和我说。”
“嗯…不饿，我都还没动呢。”
沈郁看她也拿了把斧子出来，有模有样的要去砍树。
她卷起的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胳膊，看得沈郁为她捏一把汗。
当的一声，古雾雨使劲挥出一斧子，把树干震得落下无数片叶子。
沈郁惊讶地想，她还挺猛...
“沈公子，你怎么不动呢？你不会砍树吗？”
沈郁噎了一下才说：“不是，我感觉用斧子效率有点低。”
“啊？”
“...你站远一点。”
沈郁朝她摆摆手，古雾雨便疑惑地往后退一步。
“不是，怪我没说清楚，往旁边站一站，别被树砸到了。”
“哦哦…”
等古雾雨离远了，沈郁才回身一掌打在树干上，只听轰隆隆一片震天响动，面前的树木一棵接一棵倒了一连串。
落叶被砸得四处纷飞，扬起尘土，沈郁呛的挥了挥手，又咳嗽了两声。
“好了，这些应该够了吧？”
古雾雨人都看傻了，一连十几棵竟然在一瞬间就倒下了。
“沈...沈公子好厉害...！”
“有吗…”
沈郁很久没有听到别人的赞扬，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古雾雨跑到他身边，看他走向那些树木，还没回过神来。
“沈公子的武功居然这么高，比我爹爹军营里的人都厉害，啊，我没和你说过，我爹爹原来是将军来着…”
“嗯，我听萧宁说过了。”
沈郁边说边扶起一棵树，握着拳打下去，把树木一拳一拳分成均匀的几段。
古雾雨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看到他认真的侧脸，手臂因为用力突出的淡淡青筋，皮肤上渐渐布上细密的汗珠。
她看着看着脸就红了，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砍柴的，而且他真的好有男人味...
他明明说话那么温柔，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在自己面前流泪了。
现在看上去很强很厉害的男人，怎么会伤心到流出那种眼泪呢...
古雾雨不自在地转过了身，她感觉到脸上有些烫，觉得实在是不应该，吹了吹凉风冷静下来。
“沈...沈公子...我想去捡一些干树枝，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沈郁疑惑地抬头问道：“这些不都是树枝吗，你要去哪里捡？”
“那...那边的树枝更好烧...我很快就回来，你不要乱跑，小心迷路。”
古雾雨拎起背篓就跑走了，沈郁还想叫她小心点，话都没来的及说出口。
真奇怪…烧个柴这么多门道吗？
沈郁也懒得想那么多，继续哐哐哐砸树。
十几棵树都弄完了，树段铺了一条长路，沈郁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往古雾雨刚才指的方向望了望。
完全看不到人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坐下来等人回来，让风将汗吹干。
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呆在静谧的环境里，耳听着鸟叫声，他心情放松，躺倒在落叶上望天。
树枝切割着蔚蓝的天空，南方的天空没有那么高远，但很蓝，云很白。
他看着看着，因为夜里没有睡好，不知不觉犯困打起了盹。
“沈公子...沈公子...”
黄莺般清甜的声音在他耳边叫着，沈郁皱了皱眉，将眼睛睁开，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趴在他的头顶。
梦境现实一时难分边界，沈郁疑惑地低喃：“雪雪....？”
“嗯...？”
沈郁终于听清这个单音，尴尬地坐直身体，挡了挡眼睛。
“心雨师父...抱歉，我睡着了。”
他说完移开手臂，眼睛重新聚焦，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薄衣。
古雾雨就这样蹲着说：“沈公子睡了很久了，本来想让你再睡会儿，只是有点晚了，只好把你叫醒了。”
沈郁把衣服拿起来，问道：“这是你给我盖的吗？”
古雾雨开玩笑地说：“当然呀，不然是小鸟给你盖的吗？”
沈郁听了笑了笑，心想原来她也会说笑的。
古雾雨第一次看见他笑，不禁多看了几眼。
“哎...起来背柴。”
沈郁把衣服还给古雾雨，拍了拍身上的叶子，准备装柴回去。
古雾雨一边叠衣服放进背篓里，一边迟疑地回头看他：“沈公子刚刚是做梦了吗…”
“啊...？嗯...没有。”
古雾雨听出他不愿意说，也不再问，不过她的确听见他说什么“雪雪”。
可能是他的心上人吧…他有心上人了吗…
哎哎哎，想这个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弥陀佛…”
古雾雨背对着沈郁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呼了口气，啪的一下拍了拍手。
“沈公子我们回去吧，背一点就好了，剩下的每天过来拿一些就拿回去了。”
沈郁捡着木段，对她说：“你不用背，太沉了，我今天会把这些都弄回去。”
说完将满满一筐柴提起来，古雾雨小跑过去想帮他扶着，沈郁却伸手拦住她，“没事，不重。”
“唔...”古雾雨一不自在就习惯按按自己的帽子，“那我们走吧。”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古雾雨背着一个空荡荡的筐，里面只放了几根树枝和水果。
回到照见寺，她准备做午饭，沈郁还要回树林去背剩下的柴。
“沈公子...要不你换身衣服吧，别把你的衣服磨坏了。”
古雾雨说完就跑进院子里，沈郁的眼神没有追上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没多久她抱了一叠干净的素朴衣衫过来，呼呼喘气地递给沈郁：“这些都是新做的，没人穿过，因为有时候王府的人会过来看望怡王妃...你把衣服换下来吧，我等下给你洗了，过两天你不是要走了嘛…”
她递着衣服，不好意思看沈郁，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不用了吧，多谢心雨师父，我现在也没有讲究的必要。”
古雾雨听见他拒绝，脸上顿时飞起两团红云。
“呃唔...那好吧…那那我放在你房里，你晚上睡觉可以换着穿...”
沈郁看见她脸红了，也觉得很别扭，赶紧去把柴倒完，道了声谢就背起背篓走了。
古雾雨抱着衣裳，年轻懵懂的心境尝到了陌生的酸涩。
他好像一直在拒绝自己的好意…只是寻常的好意而已，为什么也要拒绝呢？
如果只是寻常的帮助，自己又为何会觉得失落？
古雾雨搞不懂，她今年已有二十岁，却对这种情绪毫无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