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古雾雨听完萧宁的讲述，愁眉不展，难怪没有见到萧仙儿。
“你们也不知道虞安和拆风静他们在哪里吧？”她看看三人，嗫嚅道，“要是能找到他们，和他们聊一聊就好了。”
梁洛雪问她：“你想和他们聊什么呢？让他们放了萧仙儿吗？”
古雾雨紧张道：“嗯…我想...能不能劝劝他们放弃复仇，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不管他们做什么，鲤云国也回不来了。”
“他们要是能像你这样想，就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来。”
梁洛雪的话让古雾雨退缩地抿了抿嘴，“你说的应该是对的吧…可能除了报仇，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许恨心见她不自在地将视线往一边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打岔道：“天快黑了，该做晚饭了。”
说完站了起来，对梁洛雪道：“你去书房问问吧，怎么谈了这么久。”
梁洛雪应了一声，也站起来，对萧宁说：“你带古姑娘去挑间屋子把行李放下吧，还是你们两要住一间？”
萧宁看向古雾雨，“小雨，你想怎么住啊？”
“住一间吧，我应该不会住太久的。”
古雾雨看许恨心准备走了，连忙起身道：“我也会煮饭的，我可以帮忙...这段时间要打扰你们了…”
许恨心回头笑道：“你不用这么客气，好好休息吧。”
古雾雨被她温柔的笑容消除了一些紧张，小声道了句谢谢。
梁洛雪瞟了一眼许恨心，和她一左一右离开了厅堂。
此时距离蓝觉予约定的时间不剩多少了，梁洛雪不知情地来到书房，沈郁和江心彻还坐在里面等人。
她叩了叩门，站在门外问道：“你们谈完了吗？该吃晚饭了。”
沈郁扭头道：“你进来吧，正好有件事和你说一下。”
梁洛雪推开了门，边走边问：“什么事？”
“一会儿蓝觉予要过来，我和玥王在等他，你们先吃吧，吃完了就在医馆呆着，不用过来。”
“他来干什么？”梁洛雪脱口而出，口吻带着火气。
“我也想知道他来干什么。”沈郁站起来抻了抻懒腰，坐得他腰酸背痛。
“他既然敢过来，还要放他回去吗？”
梁洛雪看看沈郁，再看看江心彻，果决道：“等他来了，先把他扣下再说。”
江心彻托着下巴，轻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我怎么早没想到你是小姑姑的女儿。”
梁洛雪正为他的话感到奇怪，书房门外几米处传来了一个极轻的脚步声。
三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门口。
昏朦朦的光线下，一个修长的身影靠了过来，探着身体往门里张望，嘴角一勾，笑道：“都在呀，还担心我来迟了。”
蓝觉予往屋里迈了一步，宝蓝的耳坠也跟着晃了一下，他将提在身后的两瓶佳酿移到身前，一步一步走过来。
沈郁见他越来越近，走到梁洛雪身侧，视线仍留在蓝觉予身上，低声道：“你回医馆去吧。”
听着沈郁近在耳边的嗓音，梁洛雪悄悄攥了攥手指，叮嘱他：“小心一点。”
说罢从蓝觉予身边走了过去，留意了一番他的相貌。
蓝觉予没有去看她，微笑着望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大门缓慢地关上，在余晖中拍出灰尘。
四面的窗不足以照亮宽敞的书房，但沈郁也不打算去取灯过来，就在这昏暗的光线中等着蓝觉予。
蓝觉予径自走到茶几前，拖了张椅子在侧面坐下，把两瓶酒搁在桌上，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一言不发的江心彻。
“姐夫，我这样称呼你，你是喜欢听还是不喜欢？”
江心彻还没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刚刚坐下的沈郁倒是听得一愣。
他们两个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江心彻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盯着他的眼珠问：“你叫我到风波楼来，有什么要紧的事？”
蓝觉予翘起二郎腿，看到桌上只有两个杯子，扬起嘴角道：“我来是有两件事想和玥王商量一下，还有上回和沈楼主没有谈妥的事，今天也想再谈一谈。”
他这种说法让江心彻起了疑心，反倒耐下心来，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先说其中一件玥王应该会关心的事吧，”蓝觉予的手交叉着放在大腿上，看着江心彻道，“送到府上的那封信里有一根头发，玥王看到了吗？那是我姐的，今天才找她要的。”
江心彻想到他可能会说这件事，一直保持着冷静，但听到他说“今天”两个字时，依然克制不住表情的变化。
沈郁观察着他的反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被抓住了尾巴的反应。
“蓝桉是不是还活着？”
江心彻的嗓音十分用力，尽可能问出理智的问题。
蓝觉予却游刃有余道：“我应该表达的很明显了，没错，我姐还活着，应该说是我把她救活了。”
江心彻手扶着椅子，嗓音嘶哑道：“她在哪？”
“那就要等我说完第二件事，再看情况能不能告诉你了。”
蓝觉予毫不遮掩他要以此作为筹码的打算，江心彻的反应也增加了他的信心。
沈郁听来听去，仿佛明白了他们两人的关系，也知道了存在一位可能会左右玥王的女人。
这时，蓝觉予慢条斯理地开了一瓶酒，擅自将沈郁和江心彻茶杯里的茶水倒回壶里，然后为他们添上清澈香浓的白酒，推到二人面前。
做完这些，他缓缓直起腰，用邀请的口吻道：“上次我和沈楼主谈过了，可能是我的态度不够好，没能说服沈楼主，今天希望二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邀请一次。”
沈郁预想中最出人意料的事可能要发生了，他不会真的要把那个计划告诉江心彻？
“其实，这回我从天元来到江南，是为了刺杀江暮瑾。”
话音刚落，江心彻极力忍耐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扭曲，眉头紧拧地看着他。
“接着说。”他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沈郁胸腔起伏了一下，干脆瘫到了椅子里，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蓝觉予在愈来愈暗的光线下说道：“江暮瑾一死，玥王就是最有机会荣登大位的人，据我所知，江暮瑾还没有子嗣，只要他死了，谁能和玥王争呢？”
江心彻笑出了声，眼神黯沉道：“你杀我皇兄，让我当皇帝？你怎么这么好心，蓝觉予，你是蓝觉予吗？”
蓝觉予也淡淡地笑，“玥王是怀疑我的用心？不如让我把要对沈楼主说的话说完，你再考虑考虑吧。”
他稍微转向沈郁，沈郁依然懒在椅背里，想听他又要怎么拉拢自己。
“沈楼主，我听说你在衙门里受了刑，哎...看你这样子伤得不轻啊。”
“你不用关心我了，还是说你的正事吧。”
“这不就是我要说的事？”
蓝觉予抬起手，希望他们能多一点耐心，“现在我真心地站在沈楼主这边替你想一想，如果风波楼还像原来传闻得那般势大，在江南独霸一方，就是沈楼主进了衙门，又有谁敢真的伤你一根毫毛吗？”
他觉得坐着已然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站起来踱了几步。
“沈楼主，我知道你不算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但你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你的野心必须要跟得上你的能力，因为你的能力会带给你更多的责任，如果你没有更大的野心，你就付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最后，你会发现你身边的人会因为你的畏畏缩缩而死。”
他这段话像是一种预言，望向沈郁的眼神，透澈得仿佛看穿了他的命运。
沈郁凝眸道：“所以呢？你希望我有野心，陪你去杀皇帝？”
蓝觉予站在茶几旁，俯视二人，“皇帝一死，九州至少还要再乱五年，这就要看玥王如何选择了，一旦九州乱了，往小了说，风波楼有了更舒适的生存环境，往大了说，沈楼主可能就不再只是一个楼主而已。”
他的话越来越危险，江心彻和沈郁的思绪已经不在一条线上了。
蓝觉予背着大门，挡住了唯一还算明亮的一点光。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依我之见这都不是最佳的生存之道，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创造一个最适合自己的环境，有什么道理不抓住这个机会呢？风波楼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环境，沈楼主应该比我更清楚，玥王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你不会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他的嗓音渐渐变得热情而蛊惑，“现在脏活由我来做，我只需要两位稍微配合一下，等我动手的那天不要来阻拦，江暮瑾死了，你我皆大欢喜，不好吗？”
他的笑容从头到尾没有消失过，即便眼前昏暗，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
江心彻一直忍耐着等他说完，脑海里浮现出他扬起嘴角的模样，摸了摸椅子扶手，长长地吁了口气。
“你是不是讲完了？”
蓝觉予看见他瞥过脑袋，收起浅浅的笑容，下一秒，一道黑影压了过来，放大的手瞬间扣住了他的脖子。
哗啦一声巨响，江心彻一只手掐着他，把他推到了茶几上，酒瓶茶壶全都撞了个粉碎。
热茶溅射出来，甩到沈郁的裤子上，他却一动没动，沉着地看着就在自己眼下的蓝觉予。
“蓝觉予，你喝多了？”江心彻的声音冷得冻人，手指随着问话发力。
蓝觉予躺在茶几上，俊秀的面庞被掐得惨白。
“呵呵....不用这么生气吧，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他缓缓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可表情依然在笑着，挑衅意味十足。
江心彻真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大拇指顶到他喉管上，让他发出一声闷喘。
“你不要以为可以用你姐威胁我，我当初能杀她一次，就能再杀她第二次，我既然连她都能杀，何况你刚刚那一堆长篇大论的废话。”
江心彻没有放松手腕，继续压低身体，警告道：“你给我听清楚，我想不想做皇帝，和你这个姓蓝的没有半点关系，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你死了，我就当你没有说过那些胆大妄为的话。”
说罢就要动手了断他，蓝觉予却把眼神往上挑了挑，断断续续道：“你想杀我？有没有问过沈楼主答不答应？”
沈郁原先和他对过一掌，清楚他的实力，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江心彻扣住喉咙。
他既然这样说，就是肯定自己能够安全离开。
江心彻也慢慢抬眼瞧着沈郁，眼里的杀意夺眶欲出。
这时只听沈郁轻飘飘地说：“你放了他吧，我养女在他手上。”
江心彻的眼神逐渐收紧，盯着他，仿佛在说希望只是这一个理由。
沈郁却没有与他对视，依然心平气和地坐着。
到最后，江心彻的手腕缓缓松了，在蓝觉予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指痕。
“咳...唔...”
蓝觉予捂了捂脖子，夸张地咳嗽，两个耳坠在茶几上碰触清晰的声音。
“哎...可惜，又谈崩了…”
他咳嗽了一阵，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江心彻也一副深沉的模样坐回了椅子，完全不去看他，反而注意着沈郁。
蓝觉予自顾自捋了捋衣服，嘀咕道：“是我高估了自己，我回去好好反思，不过，玥王刚刚那番话，我也会转告我姐的，我早和她说过了，江家的男人都是铁石心肠...女人呐，真是好骗。”
他临走前一句一句刺激着江心彻，也同样钻入了沈郁的耳朵里，让他莫名地产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蓝觉予似乎终于整理好了自己，回头留下一句：“沈楼主，谢谢你替我解了围，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告辞了。”
他打开门后，一道烛光照了进来，打在沈郁和江心彻的侧脸上，气氛变得更诡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