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仙儿看这把剑的眼神也与之前有所不同。
硬要说，这把剑开刃后，杀的第一个人竟是它的主人。
沈郁面朝桌外坐着，握住用圆环分出三节的剑柄，轻轻往外一拉，蓝紫色的幽光一闪而过，剑便从剑鞘中滑了出来。
他举起剑，竖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经过千锤百炼的锻打，淡淡的花纹印在剑背上，而在这些波纹中，细看还会发现暗红的纹路，像是翻腾的水波，又像是流动的熔浆。
“这些红色的是什么？”
萧仙儿回道：“可能是我的血吧。”
沈郁猛地抬起头，她又说：“也可能是没有打干净的杂质。”
说完抿嘴笑了笑。
沈郁发现她的性格越来越古怪，姑且将这两个答案都记在心里。
看过了剑身，沈郁的视线一点点上移，停留在剑首处的空名牌上。
萧仙儿跟随着他的视线，凑过去说道：“这把剑还没有名字，晚纯前辈说可以把名牌先留出来，等哥哥起好名字再刻上去。”
“我真不擅长起名字。”
沈郁把剑收回去，又仔细端详起剑鞘来。
“等什么时候有缘了再给它起一个名字吧。”
边说边掂了掂手里的剑，放在桌上，问萧仙儿：“你有什么想法吗？这剑是你做的，你想叫它什么就叫什么吧。”
萧仙儿却摆摆头，努嘴道：“这剑也不全是我做的，里面的是我做的，外面的是晚纯前辈做的。”
沈郁讶然道：“你说这剑鞘？”
萧仙儿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重新看了几眼黑檀木的剑鞘，鞘口、护环以及剑镖，都雕刻着精致复杂的图纹，远看低调朴实，细看却大有文章。
而在剑柄底部和鞘口的相接处，还有三个空出来没有镶嵌饰物的槽孔。
沈郁指了指这三个孔位，问道：“这里是还没有做完吗？”
萧仙儿坐起来说道：“因为那天你要和梁洛雪成亲，我着急想走，就没等到晚纯前辈把珠宝镶上去。”
沈郁听着她毫无波澜的话，内心却相当尴尬。
“不管怎样，这把剑做得真的很好，我拿着手感也好，长度也合适。”
他评价完，向萧仙儿郑重地道谢：“谢谢仙儿给我做了这把剑，你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
萧仙儿不做声地看着他，想说的话都在她的眼神里了。
沈郁低了低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来。
“仙儿，我知道你怪我，那次发的誓，我承认我没有那么重视，因为我心底里还是觉得那是被你逼的...这次，我会试试，试试给你你想要的。”
沈郁别扭但坚定地说完这些话，等待着萧仙儿的回应。
“哥哥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知道。”
萧仙儿眼睛发亮，问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沈郁做了个深呼吸，坦白道：“你想要我喜欢你。”
“我想和哥哥成亲，和哥哥洞房，还想和哥哥生孩子。”
萧仙儿拉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最重要的是，哥哥喜欢上我之后，能不能只喜欢我一个人？能不能不要梁洛雪，不要许恨心，能吗？”
沈郁被她盯了一会儿眼睛，那双黑洞洞的，毫无杂质的纯净双眸，让他难以长时间与她对视。
“...不能。”
沈郁试图和她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
“仙儿，我不可能不要她们，不管你有多么无法接受，我都不可能不要她们，我也不想看到你伤害她们，当然也不想看到她们伤害你。”
他保持着冷静，仔细留意萧仙儿表情的每一点变化。
她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指，低喃道：“你不能只喜欢我一个人，是不是就像太阳是从东边出来，人一定会死一样，是绝对没有办法改变的？”
沈郁为她的问题受到冲击，在她绝望的眼神面前，无法再挺直腰背。
“...我只能回答你，我没办法只和你生活，和她们两个分开，我会和她们成亲...这是我的实话，如果你继续用之前的那种方式，把她们杀了或者毁掉一切，我觉得我应该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你。”
沈郁感觉自己说出的不是语言，而是刀子，划得他嘴疼，萧仙儿听着肯定也很难受。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说，这就是**裸的现实，再无法接受也是现实。
萧仙儿将他的手指握得发白，自己的也没有血色。
“我明白了...我想要的那种生活，哥哥是绝对给不了我的，我想要和哥哥在一起，就必须要和她们分享...”
她忽然松开沈郁的手，迷茫地抱住膝盖，“可是我到底想要什么呢，如果哥哥喜欢我的话，难道还不够吗？我到底接受不了什么呢？是哥哥不喜欢我？还是哥哥除了我之外还喜欢别的人？你为什么可以同时喜欢好几个人呢？为什么我不能？哥哥....”
她昂起脸，看着眉头紧锁的沈郁，“你为什么可以喜欢这么多个人，你真的每一个都喜欢吗？”
沈郁被她拷问着内心，像面对着一头从黑暗的湖底探出头来的怪物，尽管心生畏惧，但他仍然选择了直面她的问题。
“我可以不喜欢，不管我有多喜欢一个人，我都可以离开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就算我抓耳挠腮地想她，我都可以自己一个人过到最后，但你现在这样问我，我的回答是对，我是喜欢不止一个人，我也每一个都喜欢。”
沈郁把她当作一个同龄人，弯下腰握住她的手腕，握着她那只留下了割伤的手腕。
认真地凝视她，低沉地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条绳子一直就不在我的手里，抓着绳子的人是你，是你们，你们哪天想放手了，我才会飞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仙儿的瞳仁虚晃着，似懂非懂地摇摇头。
沈郁叹了口气，眉头拧得更深，沉重道：“其实我没有什么选择权，你不一样，你也不小了，完全可以对自己的感情负责，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你没有必要非得逼自己喜欢我，没有人给你的人生套上这样的枷锁，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的，你是自由的，当然你觉得我同时喜欢好几个人，你恨我，想杀了我，你可以这样做，但我现在不会随便就去死的，我的命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萧仙儿仿佛听懂了，莫名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她觉得沈郁好像不是一个人，像一团迷迷蒙蒙的雾，通透得可以穿过他看到对面的风景。
她心跳加速地扑上去抱住了他，希望自己能抱到一个活生生的人。
“哥哥....我不喜欢你这样，我想要你和我一样，只是喜欢我，你现在这样，好像....好像....”
她形容不出来，只觉得他好像太理智了，太冷冰冰了。
沈郁完全明白她在害怕什么，一只手将她的背搂住，一只手放在桌上，和剑紧挨着。
“仙儿，做人不能太贪心了，我也是，你也是。”
“但是你说...你是真的喜欢...”
“我是真的喜欢...”沈郁顿了顿，阖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道，“我真的很喜欢，喜欢到谁若伤害你们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我是真的很喜欢，我怎么会真的喜欢呢…”
他也很困惑，只能告诉自己，人也许就是这么贪得无厌。
萧仙儿又怪异地感到了安心，用力搂紧他，在他怀里闷声道：“那你先喜欢我，好好喜欢我，如果以后我发现你是骗我的，我就杀了你。”
沈郁失笑，抱着她说了个“好”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