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便住了口，坐直了继续听他说。
江止雨回顾道：“之前白尘收过一个徒弟，他应该是...你的师父？”
说着见沈郁点了点头，便继续道：“他的事我也知道了，他想给他夫人治病，在幽冥谷那个地方，找到了一种草药，又用人血进行繁育，他这种方法和炼制神仙药的方法已然有些类似，我和白尘都不希望你走上你师父的老路，也不希望再出现之前那样的悲剧，与其放任你自己去尝试些邪门歪道，不如我们提供给你一些帮助，所以几番考虑之后，我们决定给你一些药材，但是....”
沈郁正面露感激之色，一听他还有转折，表情便凝结住了。
江止雨沉声道：“我给你的这种药，只能治疗冻骨症这种病症，比如缓解发病时的疼痛，但这些药是无法延长人的寿命的，冻骨病有复杂的成因，我现在可以帮你做到的，是消除她身上的冻骨病，但她要完全变成一个从没有过这种病的人，这是不行的，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我....”沈郁想了想说，“我大概明白。”
许恨心又向江止雨确认道：“王爷的意思是不是类似于，就像骨头上长了一根刺，只能把这根刺拔除掉，但还会不会继续长出来，是没有办法保证的？”
江止雨回答她：“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哎...”萧弥忽然叹气道，“没有你们想的这么悲观，现在小丫头就像一块生了病的土，长出了一些奇怪的花花草草，发病的时候就先吃止雨给的药，把这些花花草草都拔光，然后再配合其他的治疗，把她这块土也改善一下，以后就不会再长出奇怪的东西来了，只是说，如果你本身不好好治疗，治好了也不好好保养，那谁也不能保证你不会再犯，因为你自身底子就差，另外，要想完全根治的话要怎么治呢？把这个人里里外外全都换了，血肉魂全都换掉，先不说做不做得到的问题，你们应该也不会希望要这样做。”
萧弥把他们可能会有的疑问都一口气解释完，他们的确一时半会也问不出别的问题了。
“前辈，王爷，让我想一想，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沈郁听了太多东西，只觉得头皮发胀，手肘撑着桌沿摸了摸脑门，捋了一遍他们前前后后说的话。
江止雨和萧弥也不再说话，留给他们一点消化的时间。
听着淅沥沥的雨声，吹了会凉风，沈郁的头脑也逐渐清醒过来了。
他放下胳膊，看着江止雨问道：“只要仙儿好好吃药，好好治病，以后是不是大概率就不会再发作了？”
江止雨没有犹豫地回答：“对，我会给够你足量的药材，草药的种子也会给你，一直吃到不会再有任何症状为止，可能要坚持两三年，这要看女孩具体的情况，最长也不会超过三年。”
沈郁听到这些，总算有了些放心的感觉，视线移过来看看萧仙儿，高兴地说：“仙儿，你听到了吗？你的病可以治好的。”
萧仙儿只对沈郁做出回应，浅浅地笑了一下，使劲嗯了一声。
沈郁这才又转回来向江止雨道谢，语气里藏不住激动之情，“多谢王爷，谢谢你愿意给仙儿治病。”
“没关系，不用客气，还有一件事你们也可以考虑一下，除了服药以外，我住的西灵山上有一个峡谷，谷里有一潭泉水，那潭泉水有一些特殊的疗效，如果你们不急着回余州，可以到山上住一段时间。”
江止雨说完，萧弥却坐直了身体，语气急切道：“止雨，你这样和他们商量，他们就不知道要怎么选了。”
说罢转向沈郁道：“我叫你们到西灵山来，一是为了让止雨见见你们，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西灵山的那潭泉水，只是药材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们送过去，何必叫你们过来？只靠吃药效果是很慢的，这次那么远从余州来了，那就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是说我们要在这里住...一两年吗？”梁洛雪算了算时间，可能要两三年。
萧仙儿一听马上说道：“你可以回去的，我和哥哥在这里住就好。”
“我没有说不留下。”梁洛雪心想她真是想的美，一直坐在那蔫了吧唧的，一提起要和沈郁单独留下就来劲了。
“....这件事我们后面再商量吧，”沈郁头疼地说，“我觉得还是听前辈的，治好了再回去。”
“那好，今天也不早了，你们明天再上山来拿药吧，然后我带你们去峡谷看看。”
江止雨说着重新拿起了笔，换了张新纸，“我给你们画一下我住在哪，这是西灵山，我家就在这个位置。”
萧弥起身看他在纸上画了一座小山包，又在山包东面的半腰处画了一个圈，无语地从他身后走过去，边走边说：“你别画了，我明天下来接他们，你看你画的，你自己认得出来吗？”
他说完也走到了柜台旁，把店小二叫醒。
江止雨不以为然，把画拿起来，递给沈郁道：“收着吧，以后也好知道我住在哪。”
沈郁把这张极其抽象的画叠好，珍重地收起来，拱手道：“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真的....谢谢王爷...”
梁洛雪和许恨心听他的嗓音都有些低哑，心想他现在一定又高兴又激动，萧仙儿的病终于要解决了，他当然会很开心吧。
江止雨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不用谢我，这件事说到底也有我的责任...小伙子，好好保重身体，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沈郁只感觉左肩上传来一股春风般温和的气流，淌入他全身的经脉之中，让他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江止雨在他仰视的目光下收回了手，走到门口，等着萧弥一起离开，此时，店小二也晕晕乎乎地醒了，沈郁他们便要起身去送他们。
萧弥却说：“不用起来了，外面下雨，你们好好睡一觉，明天中午之前我来接你们。”
他说完戴上斗笠就要走了。
“王爷，萧前辈，这些画需要处理掉吗？”
梁洛雪站起来追问道。
江止雨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宣纸被风扬起一角，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不用了，留下来给你们以后的小孩当睡前故事吧。”
这话让他们都听愣住了，目光纷纷转向了那些一言难尽的画上。
萧弥听完也轻笑了一声，拉开门说道：“晚上盖好被子，别做噩梦，明天准你们睡个懒觉。”
说完和江止雨一起走出了客栈大堂，身后的门也随即被风掩上了。
在大门慢慢关上的间隙，两人的闲聊也随着风声飘到了他们耳朵里。
“你觉得我讲的怎么样？”
“讲的还可以，画的不太行。”
“不行？那龙画的不是栩栩如生？”
“行，你说行就行，唉，每回来找你都下雨。”
“嘘...再说要打雷了。”
他们的谈话声越来越小，终于被门关在了客栈之外，淹没在一声突来的轰隆声中。
闪电把门缝瞬间照亮，又瞬间暗了下去，也照得屋里人的脸忽亮忽暗。
沈郁久久之后才回过神，从门上收回视线，回头看了看满桌的剩菜，恍惚说道：“我们也收拾一下，上楼睡觉吧。”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