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雪低着头默不作声，刚刚那些话让她觉得很丢人，但好歹说出来了，她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一直以为自己不是那么依赖别人的人，没有谁就活不下去了，那种想法她原以为自己是绝不可能会有的，但现在…
她仿佛失去了往常的自信，放在以前，哪怕沈郁真的有了好几个女人，她也自信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就算她并不在意称呼和规矩，但她是名正言顺的正妻，按理许恨心平日都该给她奉茶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以后又纳了几房妾室，她也是他的妻，应该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可现在她不仅觉得自己在沈郁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了，还觉得他越来越喜欢许恨心，喜欢那种什么都能接受，只会无限纵容他的女人。
若是如此，他完全可以选择和她们一起生活，许恨心…萧宁…以后八成还有古雾雨…反正她们一定不会多说什么，说不定还会生活的其乐融融。
本来允许他多娶就已经做出巨大的让步了，到最后如果只落下正室这一个虚名，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坚决拒绝。
….但不答应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心思全都被这些乖巧听话的勾走了，像自己这样脾气暴躁又把他管的那么严的女人，慢慢的只会让他徒增厌烦吧。
唉…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也会为这些事烦恼。
要是自己没有那么依赖他，非要待在他身边才舒坦，肯定早就甩他八百回了，像他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
….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我为什么还会这么喜欢他呢？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把他杀了才行啊，他死了，一切的痛苦就都会消失…他也会消失…
可他消失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再也见不到…见不到…..”
“….雪雪…雪雪…！你在嘀咕什么，我在和你说话呢。”
沈郁抱着她的肩轻轻晃了晃，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梁洛雪被他晃回了神，抬起一张哭花的脸，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有几分脆弱破碎的美感。
沈郁凝视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把她重新揽回怀里。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要是我不爱你，会躺在这让你用刀扎，让你掐脖子啃手腕？我又不是感觉不到痛的木头人。”
梁洛雪似乎被他这番话说动了，贴在他胸口上，摸了摸被血浸湿的衣襟，心情复杂至极，难过地咬住了下唇。
沈郁仍然紧紧搂抱着她，一手搂着腰，一手搂着后颈，像抱小孩一样的姿势，给了她充足的安全感。
感觉到她的情绪缓和了一些，沈郁低头看了看她，沉声说道：“唉…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我是娶了萧宁，我承认我是花心，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怎么骂我，怎么嫌弃我，但我确确实实还是很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梁洛雪没有像刚刚那样激烈的反驳他，而是趴在他的肩上，闷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上来…我都那样说了，难道你听不出来我很生气吗…”
沈郁心想要是知道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他刚刚就是只剩一口气也该跟她上来的。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那个时候我确实也很累，我觉得你肯定又要折腾我，而且…”
“谁…谁说我要折腾你，你如果当时就和我走，我才不会折腾你….”
梁洛雪觉得他把自己想的太不近人情，打断他的话，说完又努了努嘴，继续问道：“而且什么…你说吧….”
沈郁忽然有些犹豫，小心翼翼道：“而且…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当时觉得不能抛下许姐姐和你走，因为平时我就总是让她等，她刚刚才原谅了我，你一叫我，我又马上和你走了，我怕她心里不舒服，所以….”
“你怕她不舒服，就不怕我难过我不舒服！”
“啊啊等一下等一下…”
沈郁看她又突然炸毛了，赶快按下她的胳膊，急忙说道：“我知道你不舒服我知道…但那种情况，我总得先安抚好一个吧…”
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梁洛雪才好转没多久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阴沉沉地说道：“这就是我受不了的地方，你总要选一个，如果你也只有我一个人，我根本就不需要排在谁的后面！”
沈郁听完哑口无言，只想叹气，对她两次张了张口，却又把嘴闭上了。
半晌后才苦恼道：“你这样说，那就又走进死胡同了。”
梁洛雪偏着脑袋，气氛忽而陷入僵持。
可她心里又担心他的伤，血这样流下去，说不定一会儿就死了…哼，本来就是想要他死的，既然打不过他，就让他这样失血而亡吧。
“….你要是没话说了，我…我去给你拿药，止一下血….”
可一转头，她的嘴偏又说出这种话来。
可恶…为什么我还是不忍心看他死掉，他这样对自己，自己都狠不下心…
梁洛雪，你真是没救了！
她在心里狠骂自己一句，抬起腿准备下去给沈郁找伤药，可她的手却又突然被沈郁抓住了。
“你不想让我死了吗？”沈郁表情认真地问道。
梁洛雪脸红地哼了一声，不客气道：“今天先算了，下次再杀你。”
说罢要抽出手从他身上下去，沈郁却没有放手，静静地看着她。
梁洛雪被他盯得心跳加速，皱起眉头道：“你还想说什么，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如果我说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爱你，你还想和我继续过下去吗？”
“…..”梁洛雪一下又蔫了下去，似乎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不想过了吗？”沈郁的声线低沉而冷静，好像不管什么答案他都能接受。
梁洛雪没有作声，沈郁又问：“还是想继续过下去？”
“…..”梁洛雪依然沉默，等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我不知道….”
说完抬头看着沈郁，神态纠结，“我也和你说实话，我不想离开你，我知道自己比想象中还要依赖你，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见不到你，所以我也害怕真的杀了你…但是…我心里有了一个疙瘩….”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到沈郁脸上露出神伤的表情。
“….我不知道这个疙瘩什么时候才会解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解开…”
她的表情也很神伤，说完轻轻呼了口气，抽出手下了软榻，指尖像流沙一样从沈郁掌心里滑了出去。
“我去给你拿药。”
沈郁听着她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眼睫低垂，神情黯然，悬在空中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
不久后，梁洛雪点燃了烛灯，从乱糟糟的行李里翻找出金创药和干净的纱布。
还好自己也带的有，不然又要去问许恨心要了，她边想边拿着东西回来，把烛灯放在茶几上，暖黄的灯光便将二人笼罩住了。
这一照才发现，沈郁半边脸都是红肿的，胸前的白衫一片鲜红，左手腕也被咬烂了。
梁洛雪看到他这副惨状，还有他低落的神情，内心又不可避免地陷入自责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会进入这样的循环，愤怒，发泄，自责，后悔，然后又接着愤怒….
也许哪一天，自己再也不会为他生气了，也不会再伤害他了。
她这么想着，起身去打了盆清水过来，默默地坐到沈郁面前，脱了他的衣服为他包扎。
期间二人都没有再说话，他们都有些累了。
但沈郁还是看着她，看看她纤细的手指，看看她清丽冷淡的面孔，再看看她哭红的眼睛，还有被自己的血染红的嘴唇。
梁洛雪把他胸口的伤包扎完，接着去处理他的手腕。
这时，沈郁伸出左手覆在了她的脸上，看见她微微一怔，对自己露出疑惑的眼神。
他用手心揉了揉她的脸，大拇指贴在她唇瓣上擦了两下，把血迹一点点抹匀。
梁洛雪感受着他充满暧昧的动作，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把他的手拉下来，动作麻利地为他清洗消毒。
“你不要搞这些小动作，我说了不会原谅你就是不会原谅你。”
沈郁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看着她把手上的伤处理好。
“今晚就先这样吧，太累了，你要去哪睡就去哪睡吧。”
她端起水盆，用侧影留下这句话，说完到客厅洗漱去了。
洗漱完回来后，沈郁还在软榻上坐着，衣衫也没穿，烛光打在他线条匀称的背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尊雕像。
梁洛雪站在隔扇门旁看了他一会儿，余光瞥见扎在门上的匕首，过去把它拔了下来，拿在手里看了两眼。
刀尖上的血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得如此糟糕，她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最爱的人…为什么…
眼眶忽然又红了，她捏住刀柄，吸了口气，走到桌边把匕首放下，然后转身来到床边，一股脑倒下去，面朝着里侧，蜷缩起来紧紧阖上眼睛。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就好了，这漫长的一天，何时才能结束？
………
二人就这样分床睡了一晚。
沈郁就睡在软榻上，盖着从地上捡的梁洛雪的衣裙和内衣，冻得他抱紧了胳膊，梦见自己还在黎源山行军打仗。
一开始他也睡不着，脑子里嗡嗡的响，身上伤口也疼，又纠结是不是该死皮赖脸地缠上去，到床上去和她一起睡。
又或者干脆抱住她亲一顿，摸一摸，蹭一蹭，然后和她做一次，说不定关系就能缓和一点了。
可他刚想完这些就觉得自己真是个下半身动物，刚刚摸她嘴都被她那样说，敢爬上床碰她岂不是又要被她捅一刀。
唉…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完全哄不好了…
最让他担心的就是她说她心里有了个疙瘩，这种疙瘩一时半会都不可能解开的。
他睁着眼睛望天望了大半晚，后来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毕竟连赶了几天路从前线回来，这才见面第一天就发生这么多事，即便他心情再沉重，身体也早就扛不住疲惫想要休息了。
当他熟睡到发出微弱的鼾声时，梁洛雪都还没有睡着。
听见他睡得这么香，她心里就冒起一股无名火。
这样他都能睡着，真是….
她一边生气又一边担心他没有盖被子，这么冷的天，第二天肯定要生病。
可她又不愿意起来去给他拿，心想他知道冷了自己不会去找吗，再不济还可以上来和自己一起睡啊，她又没说不准他和自己睡。
她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倒腾，越想越清醒，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意识，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突然惊醒。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心中升起一股懊恼，难道自己就这样睡了一晚上吗？那沈郁岂不是一整晚都没盖被子….
她急忙坐起身往床外一看，光线微亮的软榻上却是空空如也。
她心中顿时一沉，不敢相信他居然又走了…他又走了….？！
就在她烦躁不安的时候，从隔扇门外传来一记拖沓的脚步声，这个声音一下又刺激了她的神经，让她匆忙看了过去。
只见沈郁睡眼惺忪地从外面走进来，肩上随便披了件白纱状的衣服，很像是梁洛雪的裙子。
“….你干什么去了？”
沈郁刚刚打了个哈欠，愣了一下，嗓音沙哑地说：“尿尿….”
梁洛雪皱起眉头，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羞恼，什么也没说，一扭头又躺了下去，背对着沈郁，拉起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
沈郁奇怪地看了看她，在一起七八年了，那个背影表示什么意思，他多少也心领神会了。
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又低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眉头皱了一下，便将鞋脱了，上了床掀开被子，往她被窝里钻。
“老婆，我好冷…我就躺一会儿，暖和一下我就下去。”
梁洛雪听见他叫自己老婆，心烦地用屁股拱了拱他，嘴巴严厉地说：“谁叫你上来的，你不是在那榻上睡的挺香吗？打了一晚上鼾，吵死我了。”
“啊？我打鼾了吗，可能是被军营里的人传染了，我以前是不打鼾的。”
他一边乱扯一边在被窝里搂住她的细腰，往自己怀里一拉，暖乎乎的，冻得凉飕飕的身体一下就热了起来。
“你干嘛…别碰我…”
“雪雪，你肚皮好热，好像烤地瓜…”
“你…！你才烤地瓜…不准乱摸，给我下去！”
“你不知道我打仗的时候有多想吃烤地瓜，热乎乎的，冒着热气的那种，等会让人出去买几个回来尝尝。”
沈郁和她各说各话，把脸埋在她香软的脖颈里，探进她衣衫里的手慢慢往上爬，握住了那一团绵软的胸脯。
“唔….！”
梁洛雪发出一声鼻哼，想要扭头看他，生气道：“你干什么…不准碰我….”
“我想摸摸你心里的疙瘩还在不在。”
沈郁闷声说着，把她紧紧按在怀里，二人前胸贴着后背，不留一丝缝隙。
“…油嘴滑舌…啊….”
“好像还在呢，有好几个疙瘩….”
“你闭嘴啊…那些不是，都是被你气的…”
沈郁又伸进去一只手，从后面抱住她，表情认真地摸索起来。
“右边没有…雪雪，怎么回事，你不会生病了吧？”
“….都说了不是了，快来月事了就会这样，这几天休息的不好，你又这么气我…”
沈郁听完叹了口气，内疚地说：“对不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一定会把你的疙瘩解开的。”
边说边象征性地揉了揉她的一对娇胸。
“你不要这样一起弄…信不信我把你爪子剁了….”
沈郁立刻听话地停下来，心说她又在这口是心非，这个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发现沈郁抱着她半天都不动弹，梁洛雪又别扭地问道：“…你在干嘛…”
“你不是不让我动吗？”
“你…你给我滚下去…”
“唉老婆，你真的好难伺候….”
沈郁又只好开始像刚刚那样揉摸她。
梁洛雪一边哼唧一边气道：“你不想伺候我想去伺候谁？你这个负心汉….”
“伺候你伺候你，一辈子都伺候你，你是我的小公主，我是你的小奴才，行了吧，开心了吗小公主？”
梁洛雪本来在气头上，突然被他的话逗笑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猝不及防地听见她的笑声，沈郁一时有些发懵，不久又觉得有些眼热。
她怎么还是这么….这么幼稚，就像小时候摸摸她的头就会开心很久的那个小女孩….
“傻雪雪….”他无奈地扬起嘴角，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你才傻，”梁洛雪翻过身来，面朝着他，脸红地说道：“小傻奴才，还不快来服侍本公主。”
沈郁看到她红着脸的娇羞笑容，一瞬间有些恍惚，她这是原谅自己了吗？
….管她原不原谅，她都这样说了，那还不把她服侍的服服帖帖的。
沈郁就差下意识说出遵命了，翻身压在她身上，摸了摸她仍然泛红的眼睛，俯身温柔地亲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