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女。她乌黑的齐腰长发被顺在头后,往下滴着水,被雨水浸泡过的外套紧紧贴在娇小的身体上,勾勒出了仍处于发育中的苗条身材。她的肌肤可以说是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长相十分可爱。她的脸有些婴儿肥,眼睛微微眯起,黑色的瞳仁中透露出像猫一般的慵懒。
这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萝莉,貌似是刚从雨里被捞出来。
“阿嚏!”
她打了个喷嚏,鼻子红红的,看样子是着凉了。
“那个……小妹妹,你找谁?”就算是我也有些同情这个小萝莉。要不一会儿让她进来洗个澡吧?
这个小萝莉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是地球的意志,也就是盖亚意志,是来帮助你的。”
2
“小妍,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晚饭时,妈妈戳了戳我的胳膊。
“嗯……嗯?没什么。”我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摇摇头。
妈妈半晌不说话,我偷偷瞟了一眼她,结果和她的眼神撞个正着。
吓得我差点把浓汤从鼻子里咳出来。
见我这样的反应,妈妈露出狡猾的笑容。
“瞎说,肯定是有吧!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朋友了?”
“都说了没有啦!而且别随便质疑我的私生活啊!”
都快四十岁了还这样,老妈是多童心未泯啊?
“诶~是真的吗?亲爱的,小妍有没有说谎啊?”妈妈笑着问坐在餐桌另一边的老爹。
老爹正一心一意地狼吞虎咽,听到这话后明显被噎住了。
正当我打算帮他接杯水时,他却凭着毅力硬是把堵在嗓子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不愧是我的老爹。
老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妈妈,推推眼镜:“嗯……小妍有没有说谎呢?嘛……谁知道呢……”说着,他拿着碗筷和盘子自觉地进厨房洗碗了。
嗯,不愧是我的老爹。
妈妈像是玩够了的孩子一样,高兴地拍了拍肚子。
“好啦好啦,妈妈相信你没有说谎。”妈妈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我们家小妍可是从来不会说谎的呢。”
妈妈也起身进了卧室,随后将半截身子探出:“啊,别忘记去扔垃圾哦。”
最后,餐桌旁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从椅子上弹起,抓着门口的两袋垃圾,走出家门。
“看样子要下雨了啊……”我抬头,看着将夕阳的光辉尽数覆盖的乌云,自言自语。
刚才在餐桌上的一幕是我们家的日常。妈妈想尽办法捉弄我,老爹在引火上身时果断离开。
“不会说谎啊……”
虽然生活在这样一个和谐的家庭,但是,谁知道呢,大概温室里的花也能将根扎入地下——如果这朵花足够坚定的话。
“夏天真是热啊~”
说这话时,我好像看到一个身影站在池塘边的樱花树下,但是定睛一看,却什么人都没有。
3
我是一个喜欢玩偶的女孩。直到现在,房间里也放着很多helloKitty和派大星的玩偶。但是在5岁时,我最喜欢的玩偶是一个米菲兔玩偶。胆小怕黑的我只有抱着这个玩偶才能睡着。当时,这个玩偶是我最重要,最珍视的朋友。
不久,亲戚家的小孩来我家做客,顺走了那个玩偶。但是,大人们都说,要做一个有礼貌的淑女——5岁的我是这样想的。
于是,我露出一个淑女应有的迷人微笑。
“没事哦,妹妹想要的话就拿走吧。”
这么做的话,妈妈应该会很高兴吧。我偷偷瞟了一眼妈妈,她果然高兴地摸了摸我的头,说着:“哎呀,小妍长大了,学会和别人分享了。”
我当时也很高兴。
但是,亲戚离开后,那个夜晚,我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黑暗笼罩的天花板。怀中没有了留存着我的体温的玩偶,吞噬内心的黑暗从四面八方翻腾着涌来。
害怕到了极点的我却哭不出声,只能感觉到眼泪从眼角滑过太阳穴,滴落到枕头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不被人信任,不被人期盼,不被人在意。
为什么人会害怕黑暗呢?我不知道。但是,或许我害怕的,是无数人在黑暗中走过,但是没有一个人向我伸出手。
看样子,这就是故作大度的后果。是我应得的惩罚。
黑夜,要多久才会过去呢?我心想。
这时,房间的灯突然被打开。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妈妈躺在了我身后,将我抱入怀中。那样的温度,比起玩偶,要更加的温暖。
“如果真的很喜欢,就不要轻易让给别人哦。”
妈妈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轻轻摸着我的脑袋。
“不要变得虚伪,小妍。妈妈不希望你成为淑女,只希望你能永远活得真实,幸福。”
从那时起,我下定决心。绝不说谎,绝不将真心埋没于黑暗中。
4
“我去洗澡了!”回到家,我甩甩疲惫的双手——鬼知道他们是怎么创造出这么多生活垃圾的——对着房间里正在看短视频的妈妈喊道。
“好的~明天是周日,允许你今天11点睡哦。”妈妈说着,突然爆发出抽搐般的笑声。
每到周末就通宵刷短视频的人凭什么说我?虽然我每天差不多晚上10点就开始无所事事,只能睡觉了。
“真是的……”我蹑手蹑脚地路过老爹的房间,去自己的房间拿内衣裤。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爹现在肯定又在写什么奇怪的作品吧,是言情小说也说不定?
老爹是一个作家,每年几乎都要花三个月的时间到处游山玩水,在家里晚上也基本要到12点才停笔睡觉。他似乎起了笔名,我和妈妈从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书在哪儿卖。
不过也多亏了老妈这么放心啊。
我想起上次偷偷潜入老爹书房想一探究竟,结果被突然闪现过来的老爹揪着脖颈肉扔出去……
算了,反正,无论写什么,老爹就是老爹。
我在浴室里脱掉了T恤和短裤,看着落地镜中只穿着内裤和文胸的自己。
唔,明明都15岁了,还是只能穿文胸……
不,我不是羡慕那些穿胸罩的女同学。绝对不是。倒不如说,大胸带来的烦恼那么多,应该是她们羡慕我才对啦……
落地镜中的女孩就是我,名字叫安妍。就读于申城实验中学初中部,顺便一提,妈妈就是隔壁高中部的语文老师(将来的语文年级组长)。
头发是褐色,以前是短发,最近留成了齐肩的长度,感觉还不错,挺可爱的,洗起来也没有麻烦很多。肤色是小麦色,传说中最健康的颜色,不过平时穿着衣服的地方还是很白净的。
至于长相,幸运地遗传了妈妈的基因,挺漂亮的。最令我满意的是眼睛,和头发一样,黑中带些褐色。美中不足是最近额头上长了几粒痘痘,有些煞风景。幸好可以用刘海挡住。
身材的话……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的样子?最近没量过。体重……
嗯,美少女的体重还是保密吧……
总,总之,只是肚子上有些赘肉而已!还是很苗条的啊!
至于铁板一块的胸部,我只能报以一声长叹了。
想到妈妈那鲜艳的**……可恶,明明连长相都继承过来了……
不过,我对这样的自己还是挺满意的。我摸了摸镜子,以及镜子中的自己。这样的一个女孩,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也算不上聪明绝顶,但是却是无比真实的女孩。
我喜欢这样真实的自己。我喜欢这个温馨的家,喜欢房间里那些沉默的抱枕,喜欢宠物店里呆呆傻傻的小猫……
但是,我讨厌这个世界。
……等等,我可不是中二病啊!虽然是初中二年级没错……
一旦离开家,走出自己的舒适圈,来到人群聚集的地方,来到社会上,任何人都能清晰地认识到——
这个世界很虚伪。不如说,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很虚伪。
因此,我很难喜欢上这个世界,这个真实的世界。
我也因此有了一个梦想:让我身边的世界,没有谎言,只有真情。
每天,我都会这样站在镜子前端详片刻,然后默念自己的信条:
只有说谎,是绝对不行的。
“好,那么赶紧洗个澡,然后去见凯蒂小姐!”
一想到床上的那个等身大小的橘猫抱枕,我握紧拳头,充满决心。
文胸和内裤滑落到地上,光滑纤细的小腿迈开,浴帘拉上。不一会儿,袅袅白雾伴随着水声升起……
5
洗完澡后不久,瓢泼大雨还是下了起来。雨点重重地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令人心悸,幸好凯蒂小姐一直陪着我。
“啪啪啪!”
“小妍!有人敲门哦~”
“我听得见啦。”
一脸不爽地放下凯蒂小姐肉肉的爪子,我穿上印着helloKitty的粉色拖鞋,走出房间。
“啪!啪!啪!”
敲门声又响起了。声音之大,与其说是在敲门,不如说是在撞门。外面的人真是不讲礼貌啊……这样会影响别人休息的。
“来了~请问是哪位?”
我打开了门。
于是,就有了一开始的一幕……
那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自称盖亚意志的女孩,会给我的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