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还真是多啊……”
虽然早早就来到了海豚表演的场馆，离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是前排的位置已经座无虚席。这个场馆是半圆形，阶梯状的座位，最下面是一个同样半圆形的水池。现在，靠中间的位置几乎已经坐满，而两边相对而言少一些，不过前排的位置同样已经坐满了人。
“小澜，跟紧了，人有点多。”
安澜在我背后点点头，看上去非常放心。
我拉着安澜在人群中穿梭着，朝场馆的左侧移动。终于，我们发现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
虽然没有中间的观看效果那么好，不过总比找不到位置强。
我将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座位上，和一旁兴致不减，仍显得非常兴奋的安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姐姐，这样萎靡不振可不好。”
一只小手抓住了我的脑袋，往旁边一掰。安澜非常认真地盯着我，脸凑得特别近，微微张开的小嘴似乎就在面前不远……
“只是太累了……本来我就不擅长待在人这么多的地方。”
如果只有我和安澜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
于是我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种邪恶的想法是绝对不能有的啊……莫非我是被这情侣成群的气氛感染了？
看着身边成双成对坐下的男女，他们有的手挽着手，有的正在甜言蜜语，有的嘴唇只差一厘米就要碰到……
我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现充什么的最讨厌了！
然后想到，现在我和安澜还是面对面的样子，如果闭上眼睛，岂不是会被……
这个想法一出现，吓得我立刻瞪大双眼，发现——安澜果然离我更近了。
“好疼好疼……”
我狠狠拉着安澜的脸：“不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干一些奇怪的事情啊！”
“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姐姐是不是发烧了。”
“很明显，中间的停顿是在想找什么借口对吧？”
不过，或许真的是被气氛影响了吧，我很快放下手，看向中间的表演区域。
“真是的……”
自从被安澜打了一肘，我和安澜的好感度不但没有降到冰点，反而是像坐火箭一样上涨了。虽然我一直用强硬的手段阻止安澜对我进行源源不断的骚扰，不过其实内心也许不那么讨厌。事到如今，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安澜和我，绝对不是普通的姐妹。没有一对姐妹会这样的。
真奇怪，最近越来越像百合了。
我这样想着，看着身边因为即将开始表演而激动地小脸红彤彤的安澜。
似乎感觉……也不错……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
如果安澜一直陪着我的话……
安澜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转过头，很罕见地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虽然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大，但是放在安澜的脸上却是难遇的奇观，被各种事情打磨地没有感情的脸此刻才像是真正的少女。
她轻轻把头发挽到耳后，然后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小小的手掌包裹住了我的手。
“怎么啦？今天一直傻傻的姐姐。”她调戏般地说道。
这……实在是……有点犯规……
怎么回事，心脏跳得也太快了。
正当我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时，一声刺耳而响亮的哨声响起。随着哨声，表演区域的闸门缓缓上升，两只海豚一左一右，从两道闸门里游了出来。驯兽员站在了为这些可爱的小生命们搭建的舞台前，朝着观众们挥了挥手。
这可真是得救了……
安澜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站起身朝着驯兽员招招手，惹得后面的观众一阵瞪视，吓得我赶紧把安澜摁在了座位上。安澜撅撅嘴，身体软了下来，乖乖坐在座位上不动了。
我送了口气，看向已经在水中高兴地上下翻腾的海豚，感受着安澜手心的温度。
虽然还不是很能搞懂自己的想法，但是这样就挺好，不错的。
2
“然后然后，它就这样‘嗖’的一声飞过去了！”
即便是已经跟着人流走出场馆，安澜的热情仍然没有褪去，她正摇晃着我的胳膊，绘声绘色地描述海豚表演的内容。
“好好……”
再这样摇下去，我的胳膊估计就和身体分家了。而且，我刚才也是在看的好不好，为什么要听这个家伙添油加醋地再说一遍……
不过，我还没有不识趣到在这种情况下吐槽——或许以前会这么做？
安澜这样的反常举动，更能体现出她今天的高兴。这我也只好苦笑着听她倾诉自己喜悦的心情。
“不过……小澜会喜欢海豚表演，也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啊。”看到安澜红着脸不再说话，我知道她把想说的都说完了，这才开口。
“嗯？为什么。女孩子不都喜欢小动物吗？”
其实也并不是所有女生都这样啦……不过我和夏凡真都属于爱心泛滥的类型，安澜会有这种认识也不奇怪。
“就是网上常说的，海豚表演背后的悲惨啊什么的。还有人呼吁要禁止动物表演呢。”我回想起曾经看到过的网络上的骂战，摇摇头。
安澜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我，重新回归了平时那副面无表情，整个人散发着认真的气场的样子。
诶……是我说错话了吗？
不过，盖亚意志作为所有生物意志的集合体，肯定对这种事情了如指掌吧？既然她喜欢看海豚表演，这么说来，网上的那些纯属造谣也说不定……
“每个人都有无法改变的事情。比如姐姐，除非有我牵着你，不然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呢，比姐姐稍微强一点，可以改变姐姐和姐姐身边的人，但是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
很有道理的说法，只要把前面贬低我的部分去掉，我会举双手赞成的。
“有些动物表演建立在人与动物相互信任的基础上——比如刚才的海豚表演。当然，大部分是建立在皮鞭和压迫上的。后者不必说，肯定是要杜绝的。但是前者，虽然海豚在大海中生活会比表演更幸福，但是它已经回不去了。在无法改变的命运面前，它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让自己过得更好——好好表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也是我喜欢那些海豚的原因，它们很坚强，甚至比一些人类更坚强。”
听到安澜的长篇大论，原本只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的我也陷入了沉思中。无法改变的命运吗？我认为这样的说法欠妥，应该是无法改变的过去才对。假如我面对无法改变的过去，会做什么呢？
呃……貌似我已经有许多无法改变的过去了，但是从来没有面对过。
幸好我身边的人足够温柔，不然我会羞愧至死的吧。我瞟了一眼正因为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而沾沾自喜的安澜，下定决心。什么过去都不重要，还是得着眼未来。
虽然怎么看怎么像逃避的借口就是了。
“啊，不说这个了……姐姐，那是什么？”安澜似乎也意识到气氛严肃了起来，立刻挽起我的手，继续看着两边的游乐项目叽叽喳喳。
我顺着安澜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半球形的建筑，门口排着不算长，但是也绝对不短的队伍。我带着小尾巴安澜走到建筑前，才看清楚这是什么。
“4D电影院？下一场是……《深海探秘》？”
说实话，我一直感觉4D和3D没什么区别，硬要比较的话，甚至3D更好，因为上次看关于恐龙的4D电影，喷了我一脸水。
不过安澜的眼中几乎要冒出星星，嘴里一直喃喃着“4D……4D……”之类意义不明的话。
“好吧……看完这个就去找柳辰逸和你的凡真姐。”我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叹了口气，拉着安澜到队尾排队去了。排队期间，自然又是安澜喋喋不休地说自己对4D电影的期待，我在旁边假装有兴趣的样子，边听边附和。
好在，一场电影的时间看上去并不长，过了十多分钟，在躁热的天气和安澜的骚扰下，火气即将爆发的我，终于和安澜一起走进了放映厅。
3
“姐姐，怎么样，好看吗？”
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安澜戴着工作人员下发的观影眼镜，扶着镜框，好像是在幻想自己是什么名侦探或者学者。
怎么说呢，安澜可能不太适合戴眼镜……原先的眼睛形状很好看，但是戴上眼镜后就奇怪地扭曲了。
不过，看她那么高兴，我心中也没什么吐槽的欲望了。我抬起手，揉了揉安澜的脑袋。还是和以前一样，毛茸茸的，一用力就会变得乱七八糟，摸起来特别有感觉。
“不错哦，很好看。”
安澜闭上眼，似乎在享受着，就像是被撸得很舒服的猫，就差发出呼噜声了。
我不禁笑了笑，放下手：“好啦，别臭美了，电影快要开始了。”
“哦。”安澜似乎是很失落地回应，看向前面的屏幕，不过从侧脸上勾起的嘴角还是可以看出，她还是很高兴的。
就像是回应我的话，头顶上明亮的灯光在一瞬间熄灭。工作人员关上了放映厅的门。诺大的放映厅内，只有地上的指示灯发着幽幽的绿光。
突然之间陷入黑暗的我就像是落入水中的溺水者一样，心脏一下揪到了嗓子眼，两手不受控制地摸索着，想要寻找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
这时，我的右手再一次被安澜的手抓住了。
安澜没有转头看我——当然，也可能转了，不过在漆黑的放映厅里看得不太清楚。不过，她握住我的手非常沉稳，让我安心了不少。
眼前的大屏幕突然亮起，画面是一艘潜水艇里，我们的视角正在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水中游过的，发着银光的鱼群……
电影还是很有意思的，就连我看得也有些入神。不过最后的结尾，但主角随着鲸鱼喷出的水柱升到空中时，不知天花板还是周围墙壁上装的喷水装置像我记忆中一样喷出小水珠，坐在前排的我和安澜首当其冲，被喷了一脸，幸好衣服没湿。
因为沉浸于剧情而过于放松的我吓得往右边缩了缩身体。我赶紧摘下眼镜，甩了甩脸上的水滴，能感觉到它们正在顺着脸往下滑。
这时，我发现安澜正在盯着我看。于是，我也转过头，看着和我一样被水打湿脸庞的安澜。
她也和我一样，摘下了眼镜，脸上挂着细密的水珠。她的眼睛因为放映厅的灯光而散发出五彩的光芒，像琉璃一样，光华流转。她的脸因为兴奋和幸福而微微发红，和初见时那不健康的白色有着很大的出入，如今显得更加迷人。最近在我们的影响下，越来越多地绽放笑容的脸，此刻又露出微笑——但是又透露出一分狡猾，似乎想干什么坏事。
明明是每天都能看到的脸，但是每次看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现在，更是让我稍微有些失神。
今天的安澜，感觉好不一样啊。
伴随着银幕上的主角回到岸上，短短的影片宣告结束，没有幕后工作者的名单，也没有片尾曲和花絮，而是直接熄灭，放映厅再次陷入黑暗。
虽然在安澜身边，我不再那么怕黑，不过突然看不见眼前的景物时，我还是吓了一跳，心脏不争气地疯狂跳动起来。
随后，什么异样的感觉从嘴唇上传来：轻轻的，很冰凉，有些湿润，虽然只是在嘴唇上，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草莓的甜味。
这……这是什么？
当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尽管那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就消失不见。
下一秒，放映厅的灯啪的一声打开，安澜的脸朝着银幕的方向。她从开始就牵着我的手没有放开，而是举起右手伸了个懒腰。
“啊……真好看。姐姐你觉得呢？”
她扭头看向我，眼中那流转的光芒似乎还没有散去，脸比起刚才更红了几分，嘴角的笑容更盛。
但是我看着安澜薄薄的粉嫩嘴唇，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了什么？虽然没有相关经验，但是直觉告诉我——
这，这我是被强吻了？
我的初吻？
“姐姐？”安澜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怎么啦？不是说要去找凡真姐吗？”
“小澜……你刚才做了什么？”
短暂的震惊和——也许有一些甜蜜？——之后，心中剩下的是无尽的怒火。
是这样吗？我的初吻，有可能被这个小家伙用偷袭的方式拿走了吗？而且是偷袭自己的姐姐？
我露出无比灿烂的微笑，眯起眼睛，看着安澜。
“呐，你刚才有做什么吗？”
“诶？姐姐你指的是什么？”安澜似乎是一脸迷糊。
好啊，既然你要装傻的话……
我揪住安澜的脸，狠狠拉开：“啊，明知故问是吗？我指的就是那个啊！那个！”
“好疼好疼好疼……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安澜大声说着好疼，同时仍然没有松口。莫非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没有趁着刚才漆黑的那一会儿强吻我？”我压低声音，质问她。
可恶，脸上大概已经可以打鸡蛋了……估计几秒就能煮熟一面。
安澜短暂地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捂着嘴，用调戏的眼神看着我：“姐姐，你刚才的样子，特别可爱，就像是在诱惑别人强吻你一样哦。”
“少废话！快说你有没有这样做！”我现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像诱受，我只关心我的初吻还在不在。可不能就这样没了啊……被安澜，我的妹妹拿走什么的……就算要拿也应该是更……
不对，这样绝对不行。回去要好好给自己做精神分析了，不然真成妹控了，我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我的头顶几乎是要喷出蒸汽，放下手，把脸凑到安澜面前：“好啦，到底有没有？”
安澜笑着摇摇头：“没有。”
“真的？你不会骗我？”
“嗯……不会。”安澜想了想，又是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还迟疑了一下？！”我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希望让自己不要露出那副表情，“那我刚才为什么感觉，嘴唇上凉凉的，有被碰到的感觉……”
“大概是水吧。”安澜指了指我拍了脸的手上，那薄薄的一层水珠。
“是……这样吗？”
虽然回想起当时模糊的感觉，安澜说的不无道理，但我还是怀疑地看着安澜。
就在我还想问几句的时候，安澜把我拉了起来：“走啦，姐姐，再不走，午饭都得排队吃了。”安澜转过头，看着我，笑容还是那么纯洁无暇，又带些调皮。
我就像宠物一样，被安澜拉出了放映厅。
回到阳光下，我却前所未有地感到凉意。那种奇妙的感觉，虽然已经记得很模糊，但好像又无处不在地影响着我。
淡淡的草莓味……
“姐姐。”
好不容易，我稍微缓过了神，和安澜并肩走着时，她突然叫住我。
“嗯？”
正在回味那种感觉的我应了一声，看向安澜。
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散去，不过笑容已经收敛了很多。她的眼珠转了转，摇摇头，又扭过头去。
“嗯，没什么。”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坏了。
虽然这样想，不过我们从看电影时开始就一直牵着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一些。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