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与麻烦

作者:伊织合鸟 更新时间:2021/8/5 1:06:33 字数:4061

门外站着一位身高将近6英尺的男人,挽起的裤腿沾着许多泥点,上身穿着工装背心,带着一副两侧垂链的金丝眼镜,整个人看上去很阳光,就是面容以及皮肤看上去都死气沉沉的,显出一种深灰色。

那人一手握着沾着污渍的铁锤,身后还绑着一根撬棍,尖端被磨得非常锋利,上面同样沾着什么东西。上衣的衣袋处插着一根镜筒,眼镜被他顺手取一下,折好,然后放在另一侧的口袋里。他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的,并且散发着一股怪味。

“嗬喽,理查德,这几天过得怎样?”

达勒多斯朝他招招手,勉强咧嘴笑了笑。

这就是那位新房客,一个热心肠,却总是好心办坏事的家伙。他自称万事通,却总是被冠以“半成品”的前缀。

理查德家其实处于上流社会

,祖上也有不低的爵位。但因为理查德本人在未来事业这方面与父亲的意见不合,大吵了一架,当天晚上就被打包好行李赶出家门。

最近几年,理查德家每月都会寄来数以万计的金票,甚至能塞满两三个手提包。虽然理查德嘴里总是说着要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自己想要的未来,每次收到钱的时候却总是默默道一声“真香!”

他最大的优点是什么都懂一点,最大的缺点也是什么都只懂一点。尽管他本人或许没有恶意,但他似乎总是能精准的毁掉别人的美好生活。

上星期,他的那位老房东听到他要搬走时,拉着邻里亲朋连办了几天的庆祝派对,据说那几天,天天都跟过感恩节似的。当然,派对没有请理查德本人就是了。

“还不错,搬到这是个正确的选择。”他伸出手与达勒多斯握了握,然后又问:“忽然间是怎么了?方才为何闹得这么厉害?”

“哦,让您担心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不好的事情。来,进屋坐着说。”达勒多斯连忙摆了摆手,并顺便搬来一张椅子,做出请的手势。

“要来试试我的研究成果吗?效果绝对超乎你的预料,真的,我发誓!”理查德没有坐下长谈的意思,反而握着达勒多斯的手,整张脸都凑了过来,跃跃欲试的样子。

“等等,我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达勒多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推开了他,“还有,我允许你使用我的工作间……”

他说。

“是的,我有好好在用。”理查德点头。

“我也说过你可以自由使用那些工具,只要不弄坏就行,对吧?”达勒多斯眯了眯眼,直视着理查德的眼睛。

“对,我对工具的爱惜比我对身体的爱惜更甚!”理查德又点了点头。

“那么,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动地下室的那具尸体,那具我精心封存的尸体。嗯?我有没有说过?!”达勒多斯几乎是低声咆哮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哪怕我被认为是三流侦探,推理能力也极其糟糕,这我都心知肚明,可,这并不代表我是个瞎子!”这涉及到达勒多斯最近在办的一件案子,他对此异常重视,那是足足一万伽的铜票!

如果办好了,那就彻底翻身。如果搞砸了,那名声才是真的臭了。

“今天天气真……算了,十分抱歉!摩纳克先生!我确实忍不住就尝试了一番,不过,不过,这还是能装回去的嘛……”他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眼前的达勒多斯正将一颗颗子弹塞进弹夹里,于是他乖乖闭嘴了。

“好了,现在来阐述一下你在研究什么。究竟是什么能让你这个律师,挥舞手中的锤子和撬棍,这简直就像……就像墓地里的食尸鬼开始吃西餐了一样滑稽!”达勒多斯示意对方坐下,同时自己也坐在了沙发上。

“呃,您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兴趣爱好还算广泛……”理查德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别扯那些多余的。”达勒多斯强忍怒意,没有扣下扳机。

“就是现在还算流行的,更深层次的治疗技术,对于治疗精神类疾病有莫大帮助的,呃,开颅切除额前……前,什么来着……”他想了想,“反正就是切除半个脑子呗,只要停止思考,人不就变得安静了吗?如果对象是死人,指不定还能有效防止尸变呢,一想到专利和奖项,我真感到兴奋!”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所以……”达勒多斯咬牙切齿,攥紧的拳头恨不得扬在理查德的脸上。

“所以?”理查德不解。

“所以有人用锤子和撬棍来做开颅手术吗?你可真是开创了先河啊!”他咆哮着,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他已经能想象那具尸体现在的惨状了,紧接着便是到嘴里的鸭子飞了的惆怅感。“一万伽,一万伽……”他低沉的喃喃道,那声线就像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什么……开创了先河,我吗?!我何德何能啊,先生不用这么赞誉我!我不过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方能看得更远罢了!”理查德喜悦极了,好像找到了人生的知己。

“滚……”那声音嘶哑无力,仿佛灵魂都快被抽空了一样。

“什么?”理查德刚从喜悦中挣脱出来。

“滚啊!”达勒多斯吼道,嘶哑的喉咙像是要咳出血来。

理查德心里一惊,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起身低头道了声“万分抱歉,摩纳克先生。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补偿您的。”说完,他匆匆窜出了门,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逐一般。

过了一会,理查德又悄悄回到门前,轻轻将门合上。此后,整个房间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尽管确实很气,但达勒多斯的愤怒多多少少还是掺杂了表演的成分,因为这会令他回想起在哈兰蒂州读大学时,达克罗维教授讲授的演绎课。那可是枯燥的大学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可以创造乐子的地方。

苦中作乐一直是达勒多斯对抗枯燥和恐惧的利剑,他很享受表演时的感觉。尽管演技很拙劣,但只要在其中掺杂一些真情实感,往往能造成不错的效果。

天已入夜,外面的天依然是蓝紫色的。这个世界的天空基本只会有两种颜色:蓝紫色、青橙色。

烛台被点燃,壁炉里塞满了碎木片——那是上上次装修时留下的,一直保留至今。虽然效果远没有燃烧煤块来得好,可不大的房间里同样洋溢着光和热,这就足够了。

达勒多斯独自靠在沙发上沉思着,手中握着一只铅笔,想了一会儿,就在纸上写了几笔。

“那就每月给他加三哲金票的房租吧,一哲金票等于多少伦银票来着?好像是二十伦,那就是……真麻烦……这该死数学!算了,让他自己算去吧。”

(注:一哲金票=二十伦银票=二百四十伽铜票=四百八十亚币。该世界一伽铜票约等于,在中国北京五元人民币的购买力。)

一万伽铜票在理查德那或许就是一两个月的零花钱,但对于达勒多斯而言,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以让他和女儿接下来半年的生活得到很大改善。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能因为解决这件案子而摆脱三流侦探的臭名声,那价值可就不是区区一万伽铜票可以比拟的了。

这,就算称为人生转折点也不为过!

“可这要如何才……唉,走一步看一步吧。”达勒多斯失落的站起身,决定去工作间碰碰运气。

他并不后悔让理查德入住,至少他对理查德的第一印象不错,尤其是在打听到理查德背后那富裕的家族的时候。虽然达勒多斯不想将自己比作螨虫或者水蛭,但他无疑是乐意趴在理查德这只大肥羊身上,狠狠地吸他一口血的。

至于办案?看看能否拖一段时间,况且还有那台机器——那台浪费了他半生积蓄——尽管没多少,不过还是顺利捡漏的好东西。

还不会到绝境呢,永远不会!达勒多斯想着,长舒一口气,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打开了楼梯下廊道尽头那扇铁门。

门后漆黑一片,达勒多斯伸出手摸索着,终于在门前的一张木桌上摸到一角。这里他来了无数次,他知道桌上有什么。

啪嗒!

他右手打了个响指,指尖炸起了火花,点燃了桌上一盏煤油灯。伴随着灯芯燃烧的噼啪响声,整个房间被略显暗淡的火光照亮了。

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自从那夹杂在第一次与第二次工业革命之间的,第一次魔法革命以后,魔法便走进了寻常百姓家。

达勒多斯疼得使劲晃动他的右手,在无媒介的情况下发动魔法,会对身体造成不小伤害,就像火花烫伤了他的手。

引燃一根细木棒,再将火焰逐一传给房间里每个角落的蜡烛,达勒多斯将木棒丢在地上,抬脚将火焰踩灭。至此,整个屋子才算真的亮起来。

于是达勒多斯终于看清了那具尸体的模样——脑袋被暴力的撬开,又被随意地合上,一旁的手术台上沾着绿色的浑浊之物。

那具尸体好像少了张脸,准确来说,原本是脸的部分被替换成了一片空白。灰白的皮肤覆盖着整个人形,身体中间有个疑似被子弹贯穿的创口,创口边缘血肉模糊而带有焦痕。

原本墨绿色的血迹被清理干净,除了头以外的部分,尽可能的还原了死者生前的模样——一个不知名姓的,疑似因仇杀而曝尸街头的灰种人。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股想吐的冲动,或者是瞬间犯了恶心,感觉晕呼呼的。

理论上来讲,见血见惯了的达勒多斯不会这样,好在这种不适感很快就消失了,于是他也没有深究。

他走到那台机器前,它少说也被尘封了将近三年,轻轻揭开防水的蓝色布料,掀起一阵灰尘。

达勒多斯轻咳一声,抚摸着它黑色的机身,实际上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这台机器。看着它那酷似几十年前老款蒸汽机的外貌,达勒多斯心里却异常清楚,这是电气时代的造物。

哪怕电力还未完全普及,达勒多斯还是坚信电的伟力,它来的如此迅速,就像夜空中的一道惊雷。

电会取代魔法,就像魔法最终取代了蒸汽机一样。

虽然只是那个人几年前的构想,是未成型的蓝图,是一张大饼,可是达勒多斯想都没想就接受了。不知是梦,还是幻觉或者是别的什么,达勒多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充满了电的城市,那充满了电的世界,那是白昼永续的世界!

那是美好的未来,是自己和女儿不必窝在火炉旁烤火就能安然度过的冬夜!

他感觉自己好像就生活在那样幸福美好的国度里,就像在天堂,又如同身处异乡,是既留恋向往又被残忍割裂的记忆。

现在,该是这台机器工作的时候了!

达勒多斯将它推到手术台旁,四个金属轱辘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那缠绕着绝缘塑料的铜管内,包裹着细密的银丝,一根根金属管连结在一起,组成电流的通路。虽然可能有着漏电的危险,但这也正是它便宜的原因之一。

这些细密繁复的导线一头连接着一块铁板,另一头连接着它的阳光收集转化装置——一个魔导器,只要在其中添加一些价格昂贵,但几乎可以无限使用的新金属作为催化剂,它就能将阳光源源不断的转化为电能。

呲!噗~

被转化储存的电被释放了出来,铁板上闪过蓝色的电弧,那具尸体的神经被电流触动了,于是它整体抽搐了一下,又回归于平静。

看着尸体上那焦黑的痕迹,达勒多斯不免的心里一惊。据说这玩意最早的设计初衷是用来救人的,但实验表明它造成的死亡率实在太高,有违初衷,于是就被低价拍卖了。

而达勒多斯有幸捡漏,而且将它用于更危险的实验当中。

事实证明,这台一代机器那不可控的电流比它二代三代的后继者而言,着实是危险了许多。不过,从某种情况下来讲也挺好用。

在第三次电击后,达勒多斯终于安心地笑了笑,这具可怜的尸体即使没了半边脑子,依然在电流的刺激下完成了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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