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百平大的道场中,两个人席地而坐,在名为象棋的战场上摆弄策略。
其中一位少年名叫欧卡密——如果二十一岁还能被叫做少年的话。至少我是想这么叫的。毕竟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他面无表情,像是机械般移动着棋子。忧郁的眼神中满含着无限的深邃。
二人是相反的代名词。另一位少年挂着的是与他的对手截然不同的淡然微笑,仿佛游刃有余般,以十分轻松的氛围应对着欧卡密的进攻。
虽在氛围上相反,二人在体格上却是十分相似。不过因为一个原因,看不出另一位少年的样貌。
他的眼睛,被红色的布蒙了起来。
由于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暂且称他为蒙眼人吧。
只是平常的棋局。如果不去思考为什么蒙住眼睛的人能够下棋的话。
“还真是相当优雅的环境呢。”
淡雅的茶香弥漫在整个道场中,古朴的红木茶几上,一位少女正以娴熟的手法冲调着泛绿的浓茶。少女有着一头漂亮的白色短发,脸上蒙着轻薄的面纱,透过面纱可以大概瞄出那白皙而富有血色的脸颊,却看不太清长相。花白色的衬衫与迷你短裙之间强调着少女若隐若现的肚脐的存在。往下是光滑白嫩而又纤细的大腿,踏在地板上的足部套着一双白色的及膝袜。这与棋馆格格不入的打扮却是刺激着欧卡密的荷尔蒙,他拼命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才勉强压制住欲望的弓弦。
宁静的空间里,只有冲茶水声流动,棋子碰盘,以及偶尔冒出来的两位少年低沉的交流的声音。
“毕竟是靠这个吃饭的啊,总不能就在街边摆个摊吧?”
车一平四。蒙眼人说着,准备将车棋从家里使出。
虽说仅是刚开局没走几步,但欧卡密感觉到蒙眼人的棋路和自己很相似。
或许并不是不能赢。
这里是蒙眼人开的棋馆。说是棋馆,却只是为他自己服务的。门口贴着一张告示——赢了馆长送五十万,输了给五百馆长。
这种像是天上掉馅饼般的“优惠”,按理说自认为棋艺高超的人是不会放过,再加上馆的位置不算太偏僻。但不知为何周围却是相当冷清,馆里头甚至没有其它人的影子,也没有除欧卡密以外的客人来过的痕迹,真不知道他平时到底有没有生意。
反正也不关我事,人少清净自然是好事。
不过欧卡密却不是抱着捡馅饼的心态来的,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要下棋罢了。
“你说靠这个吃饭,但你这不太像有顾客的样子啊?”
“一般这个点没什么人吧。现在可是工作日哦?像这样悠闲得来下棋的人估计除了你我之外就只剩老大爷了。老大爷可不喜欢光顾这种优雅的地方。”
“这样啊。那也就是说你基本没输过了?不然应该挣不了钱吧?”
“哈哈,算是吧。”
姑且先不论眼前这位蒙眼人是怎么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下棋的,至少他对自己的棋艺有十足的自信,况且这样的生意还能做下去也是他棋艺高超的充足论据。
当然,欧卡密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然他就不会浪费时间进来这间棋馆了。
刚见到蒙眼人的时候,欧卡密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同时还混杂着淡淡的厌恶感。但饱经沧桑的他不仅抹淡了自己的情感,同时也已经在他本人毫无自觉的情况下无时无刻不在将那本就有些微弱的感情隐藏在那张无表情的面孔下。所以姑且还算是能做到正常交谈,而不把内心那种奇怪的感觉暴露出来。
既然有这种感觉,那说不定是什么认识的人。但由于面前的少年将眼睛蒙了起来,欧卡密无法认出少年的真貌。
“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要蒙起眼吗?”
“因为我是瞎子啊?”
嗯,自己应该不认识什么盲人。但是啊……
“……瞎子是怎么下棋的?”
——————————————————
“茶。”
“啊啊,多谢。”
少女将热茶端放在两位少年的旁边,温柔甜美的声音竟一时让欧卡密感到熟悉。
欧卡密握了握别在身体左侧的白色刀鞘,感受着它那冰冷的温度。
芙蕾卡……
那曾是身上这把刀的主人的名字。
“这可真是把好刀啊。”
“瞎子还看得见刀吗?”
“哪怕已经染上了无数的鲜血,也不曾发钝。”
没有回答欧卡密的问题,蒙眼人自顾自地说道。
“这刀还没出鞘呢。”
“然而我看得出来。它内在的灵魂,早已嗜血成性,却又纯洁无暇。”
“灵魂什么的……太扯了。”
“以及你,少年。你的灵魂早已失去了颜色,变得混浊不堪。你已经,找不到生存的意义了吧?”
“……”
说实话,这种被陌生人看透的感觉,令欧卡密有些不适。
自己已经漂流了多久了呢?斩杀仇人以后,自己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就像是一直指引自己人人生道路的那道光,突然熄灭一般。留给自己的,是无垠的黑暗以及深不见底的空虚。
或许自己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死了吧。
“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想知道吗?那就陪我聊会儿吧。你有听说过伊里郭斯村吗?据说那里的人信奉欧拉教。”
传说,狼会在月圆之夜变身为狼人。至于为什么,是因为圆而大的月亮看起来就像是时钟一般,刺激着流淌在狼身上的时间之血。欧拉教,是相信狼为时间之神的教。信徒们会定期将人肉供奉给狼王。因此狼王会接受人民的祈愿,通过使用时间之神的力量,将农作物结果的时间大大缩短,以防粮食不够饿死人。伊里郭斯村,则是一整个村庄都信奉这样的宗教。
别说听过了,欧卡密对那里熟得简直像是熟透了而发烂的木瓜一般,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