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约定,仿佛是泡影一般悄然消逝。倒不是因为吵架,那种事情对于欧卡密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只要带上搓衣板,拿上村里最贵的甜点,然后双膝跪板,磕头认错,再献上甜点便万事大吉。
那原因是什么呢?
因为欧卡密作为祭品的献祭日在吵架后的第二天就定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两星期后献祭的事情后,芙蕾卡便早起贪黑,无时无刻不把空闲时间交在剑馆里头。
而两星期,一眨眼便过去了。
暗红色的血从右臂上缓缓渗出。
“啧。”
欧卡密坐在阶梯上,掏出几张纸巾,用力地摁在擦破皮的地方。
阵阵的刺痛从伤口处传来,刺激着欧卡密的神经。这种始终难以习惯的异样感觉,让他难受地皱着眉。
估计不仅是擦破一大块皮了,可能也掉了些肉。
但和明天自己将经历的事情比起来,这些不过是小儿科。
名叫伊里郭斯的小村庄内,并没有高效的麻醉药。平常使用的药,只能小幅度的减轻疼痛。那种效果在断手的剧痛面前比起来,不过微乎其微。
意思是,明天,欧卡密就要迎接几乎是原汁原味的断手的痛觉。
要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但想到这样的牺牲确实能换来全村人的饱腹,欧卡密也就勉强接受了。
说不定自己会痛得发出不成样的哭喊吧。可以的话还不如直接昏过去,这样还能保住点面子。
欧卡密自嘲般地笑了笑,视线眺向远方的山脉。
绿树成荫的山地上,游离着凶恶的狼群。自己的手,明天应该就会被送往那边。
该说再见了啊。
欧卡密拍了拍自己的左臂,有些寂寞地想。
“哦,欧卡密哦。你有看到芙蕾卡吗?”
路过的一位大叔,朝着欧卡密打了声招呼。
大叔是芙蕾卡的父亲,鬓白写满了他内心的憔悴。失去爱人的痛,独自抚养女儿的苦——这些年估计不好过吧。
“她不在剑馆吗?”
“问过馆长了,说是今天没见她来过。奇怪啊,明明看她拿着刀出了门的……”
“……”
那你就甘愿为这帮畜生,献上自己的手臂吗?
才不是什么而已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两星期后献祭的事情后,芙蕾卡便早起贪黑,无时无刻不把空闲时间交在剑馆里头。
明天,欧卡密就要迎接几乎是原汁原味的断手的痛觉。
说是今天没见她来过。奇怪啊,明明看她拿着刀出了门的……
那个笨蛋该不会……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欧卡密的脑中闪过,他瞬间从阶梯上跳起来,猛地冲了出去。
“喂、喂!”
没有理会大叔的叫喊,欧卡密立刻在村中所有芙蕾卡可能会在的地方搜寻起来。
没有,没有,没有……
不说身影,连气息都不曾存在过。
不安像毒气般逐渐在欧卡密的内心中扩散变大,他冲回家,抓起自己那漆黑的太刀,不顾他人的叫喊,往远方的那座山脉奔去。
是人经过的痕迹。
起初只是类似于猜想的不安念头,正从混沌中逐渐组建成真实……
“我的手什么的……就让它随意去断啊……你个臭笨蛋……!!”
欧卡密嘴里不满却又担心地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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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狼王,原来真的存在。
那是个头远大于普通狼群的个体,它双脚站立,双手长着锋利的爪,锐利的双眼散发着血色的杀气,健壮的体格上布满着远超人类体格的肌肉……
凶恶的獠牙上,沾满着鲜红的血液。
芙蕾卡浑身布满着创伤与血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手上的太刀已经倒在远离她身旁的欧卡密的脚边。与她的主人相同,那银白色的刀锋,也已染满了不知是狼还是人的鲜血。
似乎是注意到躲在一旁的欧卡密,芙蕾卡虚弱地转过头来,嘴唇喃喃地动了起来。
“快……跑……”
尽管没有发出声音,欧卡密却是读出了她想说的话。
狼王慢慢接近芙蕾卡,随后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要……
不要……
给我住手啊混蛋!!!!
欧卡密想大喊,想吸引狼王的注意力,让它将獠牙转向自己。
欧卡密想拔刀,随后一个健步地冲上去,将眼前的这个怪物砍个千疮百孔。
欧卡密想……
没错啊,欧卡密只是想,想默默地看着她……看着芙蕾卡笑容满面地活下去而已。
但他做不到啊。恐惧扼住了他的咽喉,捆住了他的手脚。欧卡密行动不能,只能默默地看着,看着自己绝对不想看到的事情,慢慢地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混蛋……”
他跑了。他知道如果他不跑,自己也会落得和芙蕾卡一样的下场。这样他就会辜负芙蕾卡的愿望,并且失去为她报仇的机会。
他跑了,离开了村庄。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跑,他就得为那帮该死的狼群献上自己的手臂。
他扔掉了自己那把漆黑的长太刀——连一名少女都保护不了的武器,没有存在的必要。虽然那不过是迁怒。
他换上了原本属于芙蕾卡的,那把如同芙蕾卡本身一般纯白无暇的短太刀。
“芙蕾卡……”
轻柔地抚摸着这把太刀,欧卡密露出了寂寞的神情。
芙蕾卡回不来了。自己再清楚不过。但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自己忘掉,忘掉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防止自己忘掉,忘掉自己前行的目标——
将那头畜生的头砍下来。
漂泊的浪客生活开始了。欧卡密睡过草地,斗过毒虫,吃过树根。
也经历着每天在山中奔驰,锻炼耐力与速度;四处拜师,学习更多古传的刀术。
欧卡密也想不到,一晃眼就是七年。此时的他,踏回了那片土地,登上了那座山脉,追寻着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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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啊,这样一个村庄居然在九年前,被狼群全灭了。明明是信奉狼群的人,好笑吧?”
“确实挺好笑的。”
棋局仍在进行着,即便蒙眼人的脸上仍然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逐渐加长的思考时间却说明了孰优孰劣。
或许是因为芙蕾卡袭击了狼群,又或是作为祭品的自己跑了……就在自己离开伊里郭斯不久,村子被狼群全灭。
那是两年前自己踏回故乡时才发现的。但奇怪的是,对于村民的死亡,欧卡密竟感不到一丝悲伤。
或许自己早已不在乎了吧。从芙蕾卡死去开始,自己便成为了只为复仇而活的机器。
如愿以偿的,欧卡密站在了那只狼王身前,然后用芙蕾卡的刀,斩下了那家伙的头颅。
为你报仇了啊……芙蕾卡……用寄托着你意志的刀……做成了你想做的事啊……
但是,这本该是你的任务啊。为什么要交给我啊?真的,真的好麻烦啊……
站在畜生尸体旁的欧卡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笑容,眼泪,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无尽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