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蝉颤颤巍巍地坐在马鞍上,尽力挺直腰杆,两手紧紧攥着缰绳,双腿夹着马肚。
他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夏尔,我这样标准吗?”
夏尔牵着马笼头,单手叉腰,看着担惊受怕的易寒蝉,哭笑不得。
“这是驯顺的母马,不是吃人的野狼,有必要害怕成这副模样吗?你越是害怕,越容易摔下来。”
夏尔临危受命,教导易寒蝉骑马,然后与杜克和霍玛在草场集合。
他原本觉得19岁的男人不会骑马已经够离谱的,哪知道易寒蝉是根本不敢。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这匹母马驯顺耐心,不会突然发疯,把易寒蝉甩到天上去,可是易寒蝉还是浪费一个小时来和母马建立友谊,甚至依照马背的黄色斑点取名“黄豆”。
夏尔觉得要是黄豆开口,易寒蝉甚至愿意和它配种。
啊,不忍想象,难以直视。
等到易寒蝉地心理建设构筑完成,坐上马鞍,问题又来了,他的身体僵硬得像石头。
骑马重要的就是四肢用力,躯干放松,身体姿态随着马匹速度的变化来调整,如果身体过于僵硬,轻则身体散架,重则坠马而亡。
尽管易寒蝉一次又一次地按照要求放松身体,可是一旦黄豆走起来,他就吓得浑身硬梆梆,敲一敲,还能发出“铛铛”的声音,这就是传说中的钢铁直男吗?
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吉莉丝劝说两人先吃了午饭再学习骑马。
夏尔坚持必须学会骑马,否则他和易寒蝉都不能休息。
夏尔十二岁驯服马驹,获得第一匹属于自己的马,部落里爱慕他的少女少说也有十几个,他不可谓不是意气风发,哪里受过这种气?
他下定决心必须教会易寒蝉骑马,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怎么成为猎狼的英雄。
“再试一次,我牵着马,你目视前方,身体放松,双手和双腿用力,就一定不会掉下来的。”
易寒蝉点点头,深呼吸,摆好架势,就连莎娜也在一旁为他加油打气。
夏尔慢慢牵着黄豆行走,易寒蝉按照夏尔的指导,随着马匹的步伐轻轻摆动身体,逐渐掌握了诀窍,如果再练习一天,应该大概能自如地骑乘了。
夏尔偷偷松开马笼头,轻轻拍黄豆的脖子,发出指令“叱”。
马匹急速飞奔,一溜烟跑向远方。
易寒蝉根本不知道怎么停下,只能趴在马背上。
“夏尔,我问候你大爷!”
夏尔笑得肚子疼,牵出自己的马,抱着莎娜上马,追赶易寒蝉。
平凡的一天,哈里蒙荒原南部的无名草原,出现了第一个飞马暴走族,他驾驭马匹,肆意狂奔,无视一切障碍,就连草原上最快的骑手都难以匹敌他的速度。
据当年目睹飞马暴走族的牧民回忆:
我当年啊,正在和隔壁帐篷的露丝近距离交流,交换人生经验,突然听到有排山倒海般的马蹄声,气势浩大,仿佛是千军万马。
我顺着声音看去,竟然只发现一人一马,身后拖着滚滚烟尘。
那人不过十几岁吧,放声嚎叫,颇有“牧神索拉”的豪迈气势,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看见我,好像说了什么话,可惜我当时没听清。
过了很久,一男一女骑着马追赶他,应该是他狂热的追随者。
如果不是当时腿软,我都想骑上快马,肆意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呢。
夏尔和莎娜凭借着烟尘找到易寒蝉时,黄豆在悠然自得地吃草,易寒蝉则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莎娜吓得捂上眼睛,夏尔连忙下马,检查易寒蝉是否还活着,要是他死了,母亲非得骂死自己不可。
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老妈不说话。
他伸出手指探查鼻息,幸好有呼吸,又拍了拍易寒蝉的脸,易寒蝉怨恨地睁开眼睛,亲切友好地竖起中指,夏尔也竖起中指回怼。
不愧是国际通用友好手势,异世界都流行。
夏尔扶起易寒蝉,确认没有大碍松了口气。
“勒紧缰绳就能停下,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易寒蝉白眼翻到天边。
“我拼了命往回拽啊,谁知道这马听不懂中文。”
“什么‘中文’,直接说‘停下’不就好了吗?”
牧民家的马都是听懂人话的,是牧神索拉对所有牧民的祝福。
易寒蝉哑口无言,他一直以为英语中有类似于“吁”之类的拟声词,没想到只是简简单单的“stop”,简直是欲哭无泪。
不过因祸得福,他也知晓“低配塔迪斯心灵网络”对动物没用,以后要更加小心了。
莎娜坐在易寒蝉身边,小手抚摸他的额头。
“有点肿了,我去找些草药。”
她扑进草堆里,细心寻找妈妈曾经教她分辨的草药。
草原的女儿必须掌握烹饪、治疗、饲养等能力,才能成为合格的“女人”,嫁给草原英雄,否则只能嫁给孬种。
夏尔看见自己的妹妹如此关心易寒蝉,不免有些嫉妒。
“库斯卡德,你是不是给莎娜下了迷魂术,她可从来没有像这样关心过我!”
易寒蝉在草地上打了个滚,懒洋洋地晒太阳。
“兄妹总是如此啦,不是冤家不聚头,打打闹闹的不也挺好。”
如果不是自己的经历,易寒蝉大概也会有一个妹妹,成天和自己作对打闹,尽管嘴上不对付,但心里都关心对方。
“你们家三兄妹真的很好啊,我挺羡慕的。”
夏尔得意地抬抬眉毛,也躺下晒太阳。
草原正值五月,水草丰茂,厚实的草地像柔软的毛毯,新冒的芽尖碧绿如玉,夏尔摘下几根塞进嘴里,牙齿细细咬着,**芽尖的汁液。
易寒蝉也学着他的样子,尝了几根,感觉酸酸甜甜的,回味有些苦涩,很提神。
夏尔嘴角叼着一棵狗尾巴草,看着专心寻找草药的莎娜,她像小兔子一样,趴在草地上,找到一株草药就欢喜地微笑,然后手脚并用,扑向另一块茂密的草堆。
惊起飞虫一片,细小的飞虫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在莎娜身边嬉戏翩跹,仿佛传说中精灵翅膀洒下的魔法粉末。
莎娜明亮的眸子如一汪秋水,波光粼粼,娇嫩的小脸晕染朝阳的色彩,楚楚动人,上扬的嘴角蕴藏着少女独有的青春活力,真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莎娜是草原的明珠,她的追求者可全是草原上的英雄,曾有部落的首领之子扛着一头野牛大小的座狼求亲,还是被拒绝了。”
易寒蝉问:“她才十四岁不到吧,定娃娃亲吗?”
夏尔喝一口羊奶酒,忿忿道:“草原的女儿在十四岁之前,就要定下婚事,她把亲手做的护身符送给未婚夫,未婚夫在她十六岁时,带来独自狩猎的野狼作为婚礼的信物,过不了多久就举办婚礼。”
可是杜克一直没有同意任何求婚,莎娜明年二月就要十四岁了,假如不能定下婚约,她将被认为是“索拉厌恶的女儿”,会把诅咒与厄运带到丈夫的帐篷里,除了最无用的孬种和最卑贱的奴隶,没有人愿意娶她。
易寒蝉:“为什么不同意呢?部落之子就挺不错的,野牛大小的狼可不是随便遇到的。”
夏尔:“谁知道呢,我总觉得杜克有事瞒着我。你说,莎娜会不会是失落王国最后的公主,背负着惊世骇俗的秘密,由我拿起圣剑,拯救她的王国…”
夏尔有一个小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
十六岁成年的晚上,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有两人,身体羸弱的金发少年,身材魁梧的白发老人。
少年一身金色华袍,头戴金银相错的红宝石王冠,坐在巨大的金色座椅中,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老人侧身对金发少年说着些什么,少年微笑点头,然后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银色项链,交给老人。
老人身形一闪而逝,出现在自己身边,拍了拍自己的右肩。
少年站起身,摘下王冠,微微鞠躬,“一切便拜托你了”。
等到夏尔醒来,他发现自己的右肩多出一块印记,银色盾牌中间是金色王冠。
他确认家里只有他一人有这块印记,因此深信自己是被命运选中的勇者,拯救金发少年的王国,可惜是盾牌印记,他更喜欢阔刃剑的。
从此世上多了一位中二少年。
易寒蝉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然后你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合着搞了半天,你是个妹控啊!”
夏尔低头拨弄杂草:“莎娜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不希望她随便嫁给一个人,也不希望她被索拉厌恶。我真希望,我不是杜克的儿子,可以永远照顾莎娜。”
易寒蝉无话可说,这不还是妹控吗。
从私心出发,他也不希望莎娜这般可爱的女孩,随便嫁给所谓的英雄,被丈夫束缚灵魂和思想,草原上饮酒成性的风气,莎娜说不定还会受到家暴的欺侮,他着实不愿这种悲剧发生。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他说到底只是一个局外人,杜克一家的局外人,草原的局外人,异世界的局外人。
他不想融入异世界,他不属于异世界,他想回到家人身边。
莎娜找齐草药,由夏尔咀嚼研磨,然后敷在易寒蝉的额头。
在莎娜看不见的地方,两个人的中指已经突破了天际。
经过刚才一折腾,易寒蝉已经掌握了骑乘的基本技巧,稍加练习,就是不错的骑手。
“库斯卡德,我的方法很不错吧,记得请我喝酒啊。”
夏尔得意洋洋,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易寒蝉反击说:“莎娜,以后别找这种老公,只知道喝酒可没出息!”
夏尔想故技重施,谁知道易寒蝉先一步跑了,还扭头做了个鬼脸。
“等我追上,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