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霸觉得头痒,一个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头也会痒,原本齐齐整整的头发被她双手挠动,乱发散开,这恐怕是她最狼狈的时候。
姜天霸不在揪着鬼曲婆的衣襟,鬼曲婆倒在血泊中,姜天霸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她为什么要对着一个死人说这些?鬼曲婆已经死了,根本听不到姜天霸的任何话语。
人死了还要给人使绊子,她也不得不佩服鬼曲婆是一号人物。
可是,活着的人总是会痛苦的。
姜天霸知道,无论她对着死人,对着天对着地呐喊自己无辜没错那都是没用的,这意味着她内心有愧,内心有愧的人总喜欢把自己的愧疚说出来,只要别人听了自己就问心无愧。
她不禁问自己该怎么拯救那九十八个孩子。
可这一刻,却又有一些杂音出现,这杂音源于人自身的保护,源于人的自私,源于人的恶,人之恶毒是人面对复杂困境时生出的逃避破坏的毒,这毒能麻痹良心,能让人没心没肺的好好活着。
鬼曲婆那么恶,金童玉女那么恶,那九十八个孩子又是怎样?
那一定肯定决定无可置疑的恶,那是坏小孩,放出来对江湖也是个祸害,活着也是遗害,倒不如死了,死了就没有危险了,不然就像今天发生的那些小孩恐怕也会像玩游戏一般把人残杀,只因为他们的父他们的母他们的神是鬼曲婆,鬼曲婆是个恶人,而恶人的孩子也一定会变成恶人,或许有几个善良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能确定孩子是善良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就这样死了就绝对不会出问题……
姜天霸如此想着,她突然惊醒,她发觉自己逃避了,开始找借口,她宁愿相信自己毫无关系甚至有点圣人之心慈悲之心正义之心,这不是别人这么说的,而是姜天霸自己告诉自己的,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卑鄙,多么的讨厌,多么的恶,这是人性深处的恶,这恶或许伤害不了他人,但是这终究是恶……
事实上她要眼睁睁看着九十八条人命死去。
她不敢想象被关在一个笼子里无助饥饿的孩子们会做什么,其实她已经想象到了,没有吃的,把眼前这些肉吃了不就行了,只要自己活下去,别人怎样都无所谓,这正是契合了她刚刚的想法,只要她不去救就一定会变成这样,她迟救了也可能变成这样,她救了或许不会这样……
只有很小的概率能抢在孩子们自相残杀前救下她们,另外未来也需要考虑,救了九十八个孩子,难道自己还能抚养他们?
如此种种,都在阻碍她,成为了她的心魔,原本她的心魔只有灭门之仇,现在又多了一个。
在客栈的角落中,探出几个人影,一共五个人,每个人双手鼓掌,然后从阴影出来露出真容。
他们是谁?在这场生死对决中似乎不该有这些人的戏份。
姜天霸听到动静立刻警觉,她站起来环视一圈,这五个人有些在二层楼,有些就在尸体里站出来,有些就躲在柱子后。
这五个人似乎一直在看着这场大戏,他们就是观众;而鬼曲婆、孩子、客人、老板和姜天霸就戏台唱戏的角色。
三男二女。
姜天霸竟然没有看出来他们的踪影,而这些家伙为何要刻意显露身影?
“你们是谁?为何躲在暗处偷窥!”姜天霸警戒着,缓缓地说道。
她不清楚这些人的目的,这些人究竟是善良还是邪恶或者换另一个说法,对自己是否是友好的,若是敌对,恐怕这里便又会凭空多了几条人命。
这是问句,也是警告,话语平缓但有着杀机。
“精彩绝伦,看了一场好戏!别误会,我们五人不是来打架的,也无意与阁下打架,我们虽然不会告诉你我们五个人的姓名,但是我们可以告诉你我们来此的目的。”
这是一个独眼龙,最大的特色就是金色眼罩在右眼,眼罩是某种皮革制成镶嵌着一枚山鬼花钱,山鬼花钱上是带字的那一面,上面的字是某种符写字体一般人看不太懂,他是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汉子,眉毛和胡子修的都很整洁干净,穿的衣服也很体面,不是书生倒是个练家子,但比寻常练家子不修边幅不同,他似乎是个在乎外表的人,不过这人倒是拿着两枚核桃在盘。
“哦,奇了,一般与我搭话的不是登徒子就是杀手,你们说你们不是来打架的,但我已经有点儿要打你们的心思。”姜天霸压低身子,缓缓往门口探去。
“姜天霸,我们都认识你,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比我们更加认识你的。打架我们也许打不过你,但是我们来此原本就不是为了来打架。我们是见证者,姜天霸,你知道什么是见证者吗?”独眼龙道。
“见证者,也就是担保人,原指是交易时中间人,你们是谁的见证人?”
“被你杀掉的鬼曲婆!”
目光同时看向鬼曲婆。
“姜天霸,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很美丽,同样很危险。这个世界上同时具备美丽和聪明的女人很少,而你姜天霸就是其中一个。你知道杀手不便于大庭广众之下杀你,所以你故意挑一个人多的地方大大方方的坐着,让人杀你得十万分小心,而且你似乎耐毒,毒没用了,杀手最大的手段就被封死了,另外你还伪装成喝醉的模样,诱惑蠢蠢欲动的杀手。这一切都是在你的算计之中,你以为别人大概率不会动手,又刻意引诱别人动手。你看看这副场景,啧啧啧,好惨好血腥,或许你的心里渴望这种状况的发生,你身边的都是些碌碌无为的蠢人,你渴望这些人被连累吧,你当然知道有万分之一可能别人光明正大,丧心病狂,祸及无辜也要杀你,但是你还是要在大庭广众,宁愿连累别人,你的心也是黑色的。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