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男孩的身影彻底消散，我的脑海中凭空多出了一些记忆，好像是被撕碎的照片重新拼凑在一起，一幅幅画面变得清晰。
“这是?”我双目失神，脑中突然多了一些零散的画面。
其中第一幅画面依旧是在之前的那座钟楼，我和那佩戴双面佛吊坠的男人站于钟楼楼顶之上。
只见我和他的交易似乎已经达成共识，摆了摆手，我转过身面向阵法里那只被五瘟鬼吓得瑟瑟发抖的鬼物微笑道:“这就是梦魇之王?不过如此。”
轻轻的从口袋中拿出一串五帝铜钱，也没见我怎么念咒，素白的手向上一抓，铜钱相连拼成一把五帝铜钱剑。
只是这把剑似乎有些与众不同，每一枚铜钱之中都有着柔和的金光在微微闪烁，周围的血雾和黑雾被其上面蕴含着的力量逼退，和钟楼保持着距离。
此剑一出，连我身旁的五瘟鬼都退避三舍，好像看到了什么绝世神兵出世一样。
“这是……”佩戴双面佛吊坠的男人看到铜钱上面的光芒，双目圆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你竟然真的从那里把这个……”
“嘘……”我把食指放于善恶修罗面具嘴边的位置，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缓缓道:“不可说。”
脚踏七星步，我在阵法周围徘徊观察，最终在没有双面佛提醒的情况下仅凭肉眼找到了大阵的阵眼。
脚踩着震卦，我持剑转身对着他笑道:“只要是能镇压就行了对吧?”
察觉到我的语气有些不对，男人迟疑道:“你莫非是想……”
“放心，不会把你这鬼物弄死的。”话音未落，我将那把铜钱剑插入了位于震卦的阵眼。
在铜钱剑入阵成为阵眼的那一瞬间，剑身上的金光突然大亮，强烈的光芒甚至连四周仿佛无边无际的血雾和黑雾都无法掩盖。
五帝铜钱剑发出一声轻鸣，随后整个佛道印大阵都因此剧烈运转起来。
周围的血色黑色大雾直接溃散开来，被驱逐至千里之外，在这一瞬间血与黑等一切象征着不详的颜色彻底消失，整个世界都露出了它本来的颜色。
如梦如幻的淡蓝色好似星光点点布满了这方圆千里，好似宇宙银河，又好像梦翼蛊撒下的梦尘。
这是梦的颜色，也是深层梦境本来的颜色。
“真美……”佩戴双面佛吊坠的男人看着在顷刻间就大变样的世界，感叹道。
而此时位于大阵之中的三眼梦魇却并不觉得这些玩意有多美，本就是人间所有不详与怨念集合体的它对一切美好的事物有着本能的厌恶和嫉妒，看着那如星河般美丽的世界，它愤怒的嘶吼出声。
它身上所有被厄运折磨得发疯的灵魂在此刻都只有一个念头:
生前为何我遇不到这样的美好?
为何祥瑞总是在我们逝去后才降临?
你是在嘲弄我们吗？
得不到的美好，毁掉就好!!!
被五帝铜钱剑金光照耀，身上冒出缕缕黑烟，但它却没有了之前面对五瘟鬼时的畏惧。
金光烧灼，好像一条被扔进火里的毒蛇，它在大阵之中不断挣扎，冲撞着阵法。
满身的枷锁开始出现裂缝，心脏部位插着的降魔杵金光黯淡，三个脑袋脸上好似活人的眼珠子布满血丝，泛着红光。
整个佛道印大阵内部此时布满黑雾，在它的冲撞下剧烈晃动，金光闪烁，但这次因为有着五帝铜钱剑的加持，所以依旧固若金汤。
“还不够。”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那里的云朵开始翻滚，铜钱剑释放的金光似乎让某个恐怖的存在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想要苏醒过来。
“你再不快点，‘祂’就要醒了。”双面佛也目光凝重的盯着天空，提醒道。
“不用你说。”我抬手掐诀，让阵法的强度慢慢减弱了下来。
金光黯淡，阵法内部隐隐有黑雾溢出，而不远处的血雾黑雾也重新开始蔓延过来，刚刚那些如梦似幻般的淡蓝色被重新掩盖，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操作阵法的法诀，双面佛只是表情复杂的站在一旁，看着我将三眼梦魇心脏部位插着的降魔杵拔出，又将五帝铜钱剑刺入了那头梦魇的身体。
刚刚解除降魔杵束缚的三眼梦魇顿时实力大增，身体里涌出的黑雾变得更加漆黑如墨，还没等得它发作，又一柄铜钱剑刺了过来。
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了吧。
铜钱剑并没有在它的身上留下伤口，但依旧让它痛苦不已。
柔和的金光与它体内浓郁的黑雾交错，三眼梦魇原本就狰狞的面目因为疼痛而变得更加恐怖。
三个脑袋痛苦的嘶吼、惨叫，每一个头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身上蕴含着的强烈怨念使它们没有在铜钱剑入体时直接消散，再加上我刻意的减弱了五帝铜钱剑上金光的威能，竟使得二者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铜钱剑上的金光被三眼梦魇体内的黑雾遮掩，血雾与黑雾重新蔓延了过来，笼罩了整座钟楼，也遮蔽了这一方的天机。
头顶的翻滚的云层又逐渐恢复了平静，那个存在似乎是搜索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又沉沉睡去。
退出已经稳定下来的大阵，我冲着双面佛摇了摇手中的那柄金刚降魔杵:“交易完成。”
佩戴双面佛吊坠的男人看了看头顶的天，又看了看我，眼中的担忧掩饰不住:
“你当真要走那条路?”
“这不也是你走过的路吗？只是你觉得看不到希望，便没有再走下去了。”说罢，我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他突然开口道，“哪位为此万劫不复也要如此?”
我点了点头。
他盯着我，沉默良久后叹了口气，说：“你说得对。因为信仰把我抛弃了，确切地说，是我把信仰给抛弃了。我只是自作自受。”
“你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我鲁莽冲动，并因此受着责戒，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是太寂寞了。”
“但这与我无关。”我又重新迈开步子，“我还要赶路。”
“你只是一味地前行，你走在寂寞的路上。”
“那只是我的寂寞。”
“你会忍受苦痛。”
“我会自作自受。”
“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
“多希望我们能够刚好相反。”
“我也希望能像你一样。”
“事实上我们已经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