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冬阳昏厥后的第二天。
褐色长发披散下来,少女的下半身被雪白的棉被覆盖,依靠着墙壁,她正庄重地倾听着某位大小姐的教诲。
不,说是教诲,实际上也就是一些她压根听不懂的话,什么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啦,不要总是逞强啦——这种话冬阳听了也只会一个劲地点头,然后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毕竟是笨蛋嘛……
在某个方面上达成一致的一人一剑同时叹了口气。
海侧躺在屋檐下的木板上,无聊地把手伸进道场服里,面不改色地挠了挠肩,随后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道场深处正在闹腾着的三位少女。
确认自己的话不会被听见后,他看向了躺在自己身边的寒。
“那个小丫头,好像只对你不一样呢,明明都是灵剑。”
小丫头?——大概指的是冬阳。
虽然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跟自己搭话,但仔细揣摩一番却仍旧无法得出任何结婚的寒沉下心思,试着回答道:
“不一样?你是指什么?”
它不也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否传入海的耳内,但姑且还是试一下好了。
结果黑发少年则是瞪着眼睛等了一阵,眼神仿佛有些迷离,片刻之后,方才自言自语道:
“啧,不说话就算你默认了吧。”
……不不不,我说了,是你听不到才对吧!!
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连寒的吐槽都没法听见的海忽然诡异的翘起嘴角,压低了声音。
“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当成是我无聊时候的自言自语吧——”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若骤然凝滞,沉重又压抑的情绪突兀地笼罩在心头。
这是……
身处压抑中心的海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只见他轻启双唇,淡道:
“那个时候,那个小丫头要求我教导她剑法的时候……我随便在我的宝物里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小家伙出来,原以为之前的那次只是意外,没想到……”
我是听懂了你说的小家伙是什么意思,灵剑是吧?但是你所谓的【之前那次】又是什么?说话给我讲明白啊喂!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能够听见寒的话了,海沉吟片刻,解释道:
“先前那次灵剑暴走,我原以为是它长久没见过人类了,受到了太大的惊吓,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那样。”
“我给冬阳那个丫头挑的灵剑名为月泷,在我的宝物库里也算得上是不错的小家伙,本来以为能对她学习剑法有些帮助,不过她的天赋确实令人发指。”
海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回想起昨晚自己的话,或许是感到内疚地皱紧了眉头。
“那个时候,月泷被冬阳碰到的时候,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顺着它朝我袭击过来,月泷的意志也差点暴走,如果不是我反应过来的话,会发生些什么恐怖的事也说不定……”
等等……袭击?
寒努力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即便如此,它还是没能从记忆力获取一丝一毫的怪异现象。
要说是海的错觉,也太说不过去了,对方至少是存活了千年的大剑圣,如果说成是老花眼到还有些说服力。
不知道是不是寒看错了,海的脸色好像突然阴沉了下来。
“……不会正好听见了吧?”
回答它的,是海愈发紧蹙的眉头和淡淡的嘴角。
“那股力量,绝非凡物,虽然是转瞬而逝的,但我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
他抬起头,仰望碧蓝的天空,接着说了一句:
“这其中,有【神】的力量。”
“……神?!”
“也许正是因为这点,她的天赋才会被彻底封闭,要说的话,她也不是被神所厌恶的人,因为即使讨厌,也不会让对方断绝生路。”
“是的,要说的话,那个少女——”
“一定是被【神】所诅咒了。”
海的眼眸闪过一丝悲伤,寒敏感的情绪触动让它立刻明白,这并不是对于冬阳的怜悯和同情,而是某种来自自身经历的悲痛情愫。
寒深刻地了解其中的缘由,但现在并不是可以勾起他人悲惨回忆的时候。
说完这些,海伸出手来,拍了拍寒的剑柄。
“但是,你却不一样,你不被那股力量所排斥,也不被那股力量所吸收,暴走的现象更是没有出现,要不是你的能量确实超乎了我的想象,我差点就要以为你真的只是一把无用的锈剑了。”
“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呢……”
留下了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海从木板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灰尘,一脸不满地摸着肚子,走向道场,一边还嚷嚷起来:
“喂喂喂,到吃饭的点了啊,你们这些寄生虫就不打算给你们的宿主做点好吃的嘛?”
——像是这样说出了相当不要脸的话。
说实在的,有的时候寒也不得不承认,时光是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想象千年前全能剑圣的辉煌,再看看眼前这个身高不过一米五,好吃懒做的小屁孩,总觉得岁月是把杀猪刀这句话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不过这样的话它可不敢真的说出来,万一被某个剑圣感知到的话,自己大概会被敲碎了回炉重做。
那可是光想想就能让剑刃断缺的场景,寒绝对不愿意去亲自体验一番。
“我来做我来做!让我来吧!”
对于海的抱怨,率先做出反应的毫无疑问是冬阳这个笨蛋,她仿佛很开心似的举起手,并完全无视了身体上的被子,穿着岚天给她换上的道场服便站了起来。
“笨蛋就好好休息,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啧,白痴做出来的饭菜吃了是不是也会变成白痴呢?”
“诶?!好过分啊海……”
“事实而已。”
无奈地耸了耸肩,海在冬阳的身边盘膝而坐,一双湛蓝的眼睛盯着她。
后者不知道为什么,也同样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
啪!
“疼疼疼、好疼啊海!为什么突然就打上来了嘛!”
委屈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冬阳微妙地快要哭出来的撅起嘴。
对于这个问题,海做出了属于他的解释。
“这是对笨蛋的惩罚——真是的,剑法不行的话,就只能教你剑技试试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利用那个漏洞就是了…………喂,你要干嘛?不……等等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不……别、别扑上来!!等、等等啊喂!”
一手用力地推开冬阳凑上来的脸蛋,海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快速地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冬阳嘿嘿地笑了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并再一次朝海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海真是太棒了!!”
“你丫是猫吗?!!!!”
于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兽灵族剑圣大人,此时此刻,在他自家的道场里,正被一个不过二十的人类少女所追赶着。
“落魄了呢……你说是吧,百云。”
“嗯,非常地……凄惨。”
坐在一旁看戏的两位少女默默地掏出冰属性的灵剑,并且思考着要如何用现有的材料做出可口的冰淇淋。
惨烈,这是唯一能够形容某剑圣的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