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位于中央尖塔的第七层,艾因长老的见客大厅正因某个少年的嘶吼声而不停地颤抖着。
无法想象,换做以前,冬阳等人根本无法想象以生物的喉咙能够吼出能够震动建筑的音量,那宛若魔音的嚎叫毫无防备地袭来,令得冬阳等人不得不捂住双耳,同时双腿弯曲稳下重心。
与三人的反应有所不同,老管家亨德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艾因,呆滞的面庞上划过疑似泪水的液体,一动不动地,任凭魔音刺穿自己的耳膜,让鲜血与泪混合在一起,最终滴落下来。
艾因一死,身为管家的他也不存在任何活下去的意义,硬要说的话,也只有帮助逝去的主人去培养她的下一代才对。
但是——
亨德尔绝望失落的目光上移,绚丽的瞳孔映射出一个少年——紫色的头发癫狂地飞扬起来,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张开的嘴达到极限,仿佛要将嘴角也给撕扯开来地叫喊着。
一团比世上最黑的颜料还要纯粹的黑暗从紫的脚底升起,像扩散的波纹一样,慢慢地燃起无数的火焰,将少年稚嫩的皮肤吞噬。
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如缕,这是火焰炽烤着骨肉的声音。
“这是……”
曾经见到过这一幕的冬阳瞪大了眼,脑内的记忆向前追溯。
不会错的,浑身被烧焦一般的黑色人影,像是骨折一般扭曲的脚踝——这不正是自己从泉的屋子里出来时,遇到的那个黑色人影吗?!
说起来,在来到大厅的时候,也的确看到了,那个时候的紫,从房间里踱步而出的紫,确确实实是崴着脚的,那歪曲的走路姿态,与那时见到的黑色人影是相差无几的。
漆黑的烈焰腐蚀了少年的肉体,尽管如此,那被黑色所侵占的嘴唇依旧猛地张开,简直脱离了人类的声音,像是退化为猛兽一般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
可仅仅是如此的话,还不足以让冬阳等人呆滞原地。
“嗷嗷嗷嗷嗷嗷——”
一条仿佛沾染了世间所有污秽的触手从少年的脊背处窜出,突破了衣料与肉体的束缚,那条触手飞快地生长,带着粘稠的鲜血与内脏在半空中舞动着。
紧接着,一条又一条与之无异的触手从少年的后背冲了出来,最终将紫的身体全部包裹起来,怪异的是,与那黑色烈焰触及的瞬间,触手们便兴奋到了极点似的膨胀起来。
咚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触手们汲取着火焰所带来的养分,并一点一点,将少年脆弱的肉体蚕食殆尽。
最终,呈现在众人眼中的,已然不是那个拥有紫色短发的颓废少年。
而是布满了污秽与鲜血的,以黑色的肉团作为源泉并探出无数灰色触手的——怪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了那摄人心魂的魔音,百云在惊骇之余放下了双手,转而唤出苍白色剑魂,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她不着痕迹地朝姐姐所在的方向凑近了一分。
岚天此时虽然面色惨淡,但却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她皱起眉头,将目光从那团恶心的触手上移到艾因的尸体上,用猜测性的口吻说道:
“紫他……是半人半兽没错吧?一般来说,人类与兽灵族亲密接触的话,就会被触发诅咒而遭受到不性……而紫他本身又是人类又是兽灵族的话……诅咒又是否会触发?”
说到这里,有些眉目的岚天不由自主地凝视挡在她前方的冬阳,感叹道:
“我想……诅咒的效果是存在的,只是由于紫本身就拥有兽灵血脉而被压制了。”
“压制?”
百云站在姐姐的身旁,看着那胡乱挥舞着,意图把周围一切都毁灭的触手,她神色冷峻地摆出防御姿态。
“是的,压制,虽然只是我的猜想,但却很有可能——半人半兽的体质会将兽灵诅咒压制下来,不断地囤积,不断地积累,最终,会通过某个契机而彻底爆发出来。”
“契机……?难道是?!”
这下就连百云都及时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把视线侧向一旁。
“是的。”
“亲眼目睹母亲的死……就是所谓的契机。”岚天轻咬下唇,面色难堪,“或许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用剑刺穿母亲的那一幕就已经留下了深邃的心理阴影,直到今天……看见母亲因为人类的缘故自杀,他就再也无法控制住体内的诅咒力量了吧?”
“也就是说……站在我们面前,不是什么怪物……”
“啊,是啊。”
岚天担忧的眼神毫无阻碍地传达到冬阳的内心。
“我们现在面对的,可是神明的诅咒本身……”
面对岚天做出的解释,冬阳娇弱的身体微微颤抖一番,可随即又重新站稳了脚跟。
“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可怕的,对吧?寒——”
“啊,没错——虽然很想这么回答你,不过,剑魂的时间已经要到了,如果剑魂时间还充裕的话,也不是不能一试,只是现在……快点离开比较好。”
“……是吗?逃跑比较好么……”
“啊,这次是真的,逃跑更好。”
听见寒发自内心的劝告,冬阳站在原地迟疑了一阵,一双绿宝石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疯狂拍打地面的触手,无法言喻的不安在心底浮现。
仅仅是片刻之后,她便回复道:
“那样的话,这座塔里的人,会被波及到的吧?”
“没错……是这样没错,但是,没有时间去救援他们了。现在离开这里,找到海寻求解决的方法才是最明确的选择。”
“是么……”
冬阳猛地低下了头,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走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冬阳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
岚天有些呆然地看着自己被冬阳一把捏住的手,对方手心传来的温暖直达内心,这样的快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能感受到过了。
百云也为冬阳的决断而感到吃惊,只魔怔了一秒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跟在了急速逃离的冬阳身后。
如果是以前的话,以冬阳这个笨蛋的个性,一定会选择留在原地,直到整座尖塔的人都离开才会放弃——但那样的结局是她会死,并且尖塔内的人,也没办法全部逃出去。
不过现在的冬阳,却只是犹豫了一阵后,就选择了最为理智的做法。
“和原来……不同了呢……”
不知为什么,岚天的鼻子突然一酸,看着在奔跑过程中索性将自己抱起来的冬阳,眼角倏然流下泪水。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你们了。”
少女低头,满是星辰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无限的温柔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