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被带上来的时候,惊蛰已经下去了。
偌大的工厂里,琪被绑着双手站在塔鲁的面前,视线四处飘荡着,不知道该看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是单独被从黑格子间里带出来的,其他人应该还在里面。
琪不明白塔鲁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被单独带了出来。
“你叫什么?”
正当她好奇地观察着四周的时候,塔鲁的声音传来。
琪收回视线,看了一眼他。
这个男人很高,体格也很强壮,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看起来很凶恶。
他是将他们拦下来的人,按理说琪就算再怎么喜欢人类,也应该会很讨厌眼前这个坏人。
但琪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可怜,一种类似于不得不用凶狠的外表来掩饰自己内心软弱的可怜。
“我叫琪,是一只猫。”少女说——无论谁向她提出这个问题,她都是这样的回答。
“猫?”
很显然,塔鲁也被琪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
眼前的这位少女明明就是人类,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猫?
难道是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
“嗯,琪就是一只猫哦。”
惊蛰虽然说过这个女孩会给他不一样的答案,但塔鲁万万没想到,她的第一个回答就已经让他出乎意料了。
“我不管你是谁,我都没有兴趣,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他问。
“是做游戏吗?”
琪说:“叔叔刚才说过,要和大家做游戏,如果大家赢了的话就会放了大家,那么是什么样的游戏呢,主人之前经常和琪做游戏,琪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和主人捉迷藏了,不管主人藏得多么好,琪总是能很快的找到主人。”
说着说着,琪的表情慢慢放松了下来:“所以琪玩游戏可是很厉害的呢,不知道叔叔想和琪做什么游戏。”
“……”
还没等塔鲁继续说下去,琪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故事了。
对她来说,她从来不会把人类想象得有多坏,在她的眼中,所有人都应该会和她的主人一样,非常善良和温柔,值得她去守护。
所以即使是塔鲁这种盘踞在谷地区的劫掠者,即使他的长相很是凶恶,即使双手被他绑了起来,在没弄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之前,琪总是会以一种温柔到极致的态度去对待他人——就像曾经的主人那般温柔。
这是她从主人那里学习到的极为可贵的品质。
这家伙是傻子吗?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看着琪说话的表情和语气,塔鲁开始在心里坚信这个少女精神有点毛病了。
不然怎么会和他这个陌生人,还是绑了她的陌生人说这么多话。
并且还叫自己叔叔。
简直不可理喻……
他已经多久没听到这种亲人之间的称呼了,自己的内心早就被“老大”“首领”“大哥”这样的敬语给充满了——毕竟他是谷地区劫掠帮的首领,这里的所有小弟都很崇拜他。
“你真的想玩这个游戏?”他问。
“嗯!”
琪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说不清的纯真:“因为游戏可以给大家带来快乐,琪和主人玩游戏的时候,总是会感觉到开心,所以叔叔想和琪玩游戏,叔叔一定也是想感到快乐吧。”
“快乐是大家都喜欢的东西,尤其是在感到伤心和不快乐的时候,快乐的事情更加是弥足珍贵,值得珍惜的。”
“……”
塔鲁看着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少女是怎么回事?
他的确是想获得快乐没错,但他想获得的快乐是那种看着别人在绝望中挣扎的快乐——那是一种魔鬼般的“快乐”。
他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位少女单纯的有点可怕,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残酷。
或者说就是一朵在温室中成长起来的花朵。
“但是这个游戏很残酷。”他说,“你仍然要玩吗?”
他给了琪一个选择,如果琪选择不玩的话,他就会放了她。因为在听完琪的那些话后,塔鲁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曾经有过但现在已经消失的东西又渐渐地浮现了出来。
但他是谷地区的首领,他不需要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残酷,冷漠,无情,这些品质才能让他在这样的世界中活下去。
如果她选择玩的话……
呵呵……
那就让她好好地经历一次人性的毒打。
在温室中成长起来的花朵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风吹雨打有多么残酷。
“要玩!”琪选择了后者。
“好啊。”
塔鲁也没有纠结什么,在琪回答的瞬间,将手中的马格南丢了过去:“那么就让我告诉你游戏规则。”
他要好好地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上一课,让她明白这个世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于是,他尽量以凶恶的语气再一次重复了之前对所有人说过的游戏规则。
“怎么样?还要玩吗?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塔鲁邪笑着看着琪,自己刚刚已经尽可能地把规则说得可怕了,他很有信心琪在听完规则后会选择退出。
“……”琪没有说话,眼睛依旧睁得很大,一双漂亮的瞳孔闪闪发光,宛若天使。
“呵呵……”
塔鲁笑了笑,她也不过是个稍微不正常的普通少女罢了,现在恐怕已经被吓到说不出话来了吧。
“无聊的人啊,无聊的游戏,我还以为,惊蛰所说的你能给我带来多大的愉悦,果然,你们都很无聊。”
塔鲁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准备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他自认为琪已经被吓到了。
“为什么……”
这时,琪说话了:“为什么大家要互相残杀呢?”
塔鲁停下了脚步。
少女把马格南丢到了地上,手枪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声音虽然很小,但却清楚地回荡在大厅中。
塔鲁听到了声音,转过身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琪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在她宝石般的眼睛中,塔鲁却发现她在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
“明明这个世界都已经这么残酷了,所有人活下去都已经拼尽全力了,为什么大家还要互相残杀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为人类的塔鲁要让她做这样的游戏。
“因为这就是规则!是这个游戏的规则!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塔鲁大声说道,“要想在这样的世界中活下去,就必须要遵守规则!”
“这种规则……也太过分了吧!”
“哈哈,害怕了?”
塔鲁走了过去,捡起枪,重新递到琪面前,大声喊道:“拿着!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进行游戏这条路!就必须走完它!”
“……”
琪看着面前的手枪,没有说话。
“拿着!”塔鲁又重复了一句。
“……”
琪伸出手,从塔鲁手中接过手枪。
枪很重,但对琪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热武器,所以操弄起来很生疏,只是拙劣地模仿电视上的动作而已。
看着对方生疏的动作,塔鲁用一种玩味的口气说道:“你害怕了?”
“……”
短暂地沉默后,琪已经差不多掌握了持枪的动作,她把枪放在手中淡淡地说道:“我不害怕。”
然后深吸了口气,举起手枪,朝着天空射了一枪。
“砰——”
“因为我想……打破这样的规则……”
不知为何,塔鲁被琪的这个举动给激怒了,他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人被杀,就会死!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怪物,我们人类就像蝼蚁一样生活在这里。你告诉我!要怎么打破这样的规则?!”
“我们可以去和那些怪物战斗,打败它们!用手中的这把武器。”
“打败它们?哼,说得倒轻巧,但你有那个本事吗?不久前,天空掠夺者还将我们劫掠帮的一块营地给消灭了,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荒神已经离开了,留给我的只有满地的尸骸。你告诉我!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我们怎么和那些怪物抗争?”
“……”
琪咬了咬下唇:“可我们终究是生活在这里,不管是开心的事也好,悲伤的事也好,所有的事情都是非常珍贵的。琪的主人也说过,如果世界没有办法改变的话,人类就更应该团结在一起!”
“团结在一起?”
塔鲁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幼稚了,蓓蕾市有你们人类联盟,有无法者,有我们劫掠帮,如果真的能团结在一起,就不会出现这三方势力了。你还不知道吧,无法者和你们人类联盟可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如果不是有这些怪物在制衡着,你们早就已经打起来了。不要把人类想的太简单了,小妹妹,成人的世界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就像现在的你们和我一样,我们虽然都是人类,但立场却是敌人。”
琪握着枪管,“一直在说别人,那叔叔你又是为了什么坚持到了现在?”
“……”
“如果说人类是不会团结的存在,那为什么还会出现人类联盟,无法者,劫掠帮?”
“……”
“大家都在努力着,虽然各自的目的不同,但都在反抗着命运。人类联盟一直在寻求打破血雾的办法,就是为了让我们拥有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这个过程虽然可能有很多牺牲,但大家都曾努力过,这是很有价值的事情。在无法战胜的敌人面前逃跑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丧失了创造美好未来的那颗心。”
“叔叔,如果可以的话,琪想和你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