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璀璨中,向着凡尘撒下自己的光辉。轻柔凄冷的月光照耀在水面上,随着掀起的波澜而扩散变化着。一位身穿布衣的少女正无趣的托腮望着眼前的绝美景色。微风吹起她银白的发丝好似传说中以美貌著称的精灵重现人间。
少女裸露着白足,不停拍打在水面上,翻出点点银浪。树木映射其中,好似在群魔乱舞。
涌动的湖水反射出少女蔚蓝纯净的双眸,包括其中的呆板也蕴含其中,令人忍不住想到玩偶店中那些华美却毫无生气的娃娃。
“希尔!”少女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严肃的中年男子的声音,看样子似乎应该是她的父亲。
瓦希斯穿着一身精致的西服缓缓走来,等到希尔薇娅身后不远时才拿出了裤兜中的黄金怀表,默默看了眼时间。
阴影笼罩在他英俊但略显严肃的脸上,看起来有些不怒自威。
“今天是我承诺作为你老师的最后一天,午夜一到,从此我们再无任何瓜葛。”瓦希斯冰冷的说到,随后便自顾自的走进了森林之中。
希尔薇娅从青苔石上站起,眼神依旧是那般无神。她顺着瓦希斯的足迹在树林中慢慢穿梭,直到最后达到了森林的最深处的一处空地,那个连绿植都有些被猩红染色的地方。
自从希尔薇娅有记忆起,便是瓦希斯站在一旁用充满仇恨与怒火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当时的她也不过八九岁模样,却被宛如失去理智的瓦希斯掐着喉咙提在半空中。狰狞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却未曾令希尔薇娅的眼神有过任何动摇——宛如死水般没有半点波澜的眼神默然的注视着瓦希斯布满血丝的双眸,其中的冰冷甚至连瓦希斯都不禁有些害怕。
他终于还是放开了掐住希尔薇娅脖颈的手,一把将其摔在地上,独自一人坐在已然人去楼空的村庄中瞭望着诸天星辰。
许久许久,他才再度站了起来,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痛苦与不甘,几乎用牙缝说出了这么一段话:“从今以后,我便是你为期十年的老师,在此期间,我会将我的一切尽数传授给你……”
于是希尔薇娅便一直跟着瓦希斯,在村庄旁这片笼罩了方圆数十万里的森林中居住下来。
不过虽然瓦希斯对希尔薇娅抱住十足的恶意,但也履行了承诺将自己的一切尽数传授给她。于是希尔薇娅从开始的一张白纸渐渐被瓦希斯变成了包含各种颜色在内的染色缸。
刚开始瓦希斯只会教希尔薇娅一些简单的生活常识之类的,好让她适应这个世界。等过了五年之后,他才下令给希尔薇娅一个任务,让她亲手杀死面前被他抓来的经常洗劫百姓的无恶不作的盗贼。
给希尔薇娅灌输了几年的所谓常识,瓦希斯想要看看她的建立的三观逐渐破灭的模样。她将他的一切毁的淋漓尽致,令他成为孤家寡人。作为报复,他也要让希尔薇娅内心种下一颗种子,名为“害怕”的种子。
他要让希尔薇娅心中那鼎充满美好的染色缸砸碎,令其沾染泥土的颜色。
只可惜,他很失望。少女其实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张被误认为涂满色彩的白纸。
希尔薇娅拿起他放置在一旁的小刀,不顾盗贼的哀嚎求饶,就像以前完成瓦希斯的背诵任务般,按照命令果断的对着盗贼的心脏刺去。
心脏的剧烈痛苦使盗贼的哀嚎停止,临死之前他抬头最后望了眼面前的少女,眼中满是惊恐。仿佛面前站立着的并不是所谓人类,而是神话中的恶魔。
因为他看见了少女似乎在笑,随后马不停蹄的继续挥刀刺向第二个。直到最终意识消散时,他才喊到:“你个……怪物……”
那晚的星空就和现在这般,连同那片被血染过的草坪。待到希尔薇娅到达之时,瓦希斯抖落了烟枪中的烟灰,平静的望着她。
他从树墩上缓缓站起,吐出烟圈,疲惫的眼神中终于多出了一丝解脱。
“现在开始最后的一课吧。”他从不远处拿了两根大约只有手臂粗大的朽木,甩了甩,接着便是一阵凌冽的寒风呼啸吹来。
木屑如雪般在这片空间飘散,一股淡淡的木屑清香同样逸散开来。
几瞬之间,两柄精致的木剑同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将一柄木剑的剑尖竖在希尔薇娅的脖颈,望着对方模仿着曾经他的话语而做出的无辜眼神,询问道:“不必掩饰自己,告诉我,你将成为什么。”
希尔薇娅无辜的眼神被戏弄给代替,原本宁静深邃的苍蓝眼瞳也缓缓变为暗红。她轻笑着用手指移开了剑尖,对视着瓦希斯暴怒的目光。
“看啊,洛西姆,现在的你是多么弱小。曾经最为强大的战争之神如今竟虚弱到几乎油尽灯枯的地方,真令人唏嘘啊。”少女银白的长发宛如被鲜血浸泡,变为暗红的颜色,此时的她不再是之前那位任意听从指令的少女,而是瓦希斯一直所痛恨的存在——存世余孽。
那位令神界与凡尘彻底隔绝方才封印的至恶之物。
“可你同样也是如此。”瓦希斯握紧木剑,朝少女刺去。锋利的木片划破了少女宛如绝美精致的脸颊,一抹淡淡的血痕在她鼻梁侧浮现。
“如今的你也不过如此脆弱,仅仅凡尘木剑都能将你刺伤。”瓦希斯再度双剑挥砍,却只刺到了少女的残影。
希尔薇娅在他面前十步外出现,此时的她正抚摸着脸颊略微的刺痛,眼神从玩弄到冰冷再到愤怒。
“难道神界那群老东西没告诉你打女生的脸很不礼貌吗?而且,你怎么敢伤她的啊。”
银白的月光化为血色,笼罩此处。血色吞没了草坪,只留下枯败的黄草。希尔薇娅仿佛黑夜的公主,凭借着一米六的身高渡步在天空,俯视着瓦希斯。
原本粗糙的布衣此时变为了一件哥特风的华丽晚裙,黑色搭配的猩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繁多的裙褶层次分明,宛如一朵幽静的含苞待放的玫瑰。白丝长袜包裹着少女细嫩的小腿,搭配上纯黑色的圆头皮鞋,以及头顶的那朵洁白小花,更有种纯洁与诱惑的韵味。
十柄铭刻着繁多铭文的黑红色长剑在她身后悬浮,好像公主身边的守卫般,等待着她的命令执行。
希尔薇娅望着自己病态白皙的指尖上明显的淡淡嫣红,而后靠近面前伸出粉嫩小舌微微舔了舔。眼中满是怒火,
而后,她语气冰冷的下令:“杀了他。”
霎时,利刃破空的呼啸风声响起。
瓦希斯略显狼狈的用手中的木剑抵抗着这十柄单纯由希尔薇娅庞大的精神力而构造出来的有形之剑。一点一点朝希尔薇娅靠近。
“我很后悔当初答应了父神放过了你。或许那时我狠下心去就再没有这么多闹剧。而且,这刚好不也合你的愿望吗?毕竟别忘了另一个你曾经是如何被你差点吞噬。”瓦希斯嘲讽说着,两柄木剑猛然爆发出圣洁的白光,将其包裹住。
“不,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对她是何等的喜爱。”希尔薇娅自始至终都冷着脸,唯有提及另一个她时眼中才闪出病态狂热的爱慕之情。
瓦希斯同样狂热的一点一点逼近,宛如朝圣者般,向自己的愿望走去。他满是暴怒的眼中露出一抹狠厉,转眼间,便来到希尔薇娅身前。被神力包裹着的木剑发出耀眼的乳白色光芒,正待它即将完成主人托付的使命之时,光芒黯然散去。
“结束了,洛西姆。”希尔薇娅嘴角溢出鲜血,宣告了结局。
一柄长剑自希尔薇娅身后从她的胸口穿透而过,不仅刺穿了希尔薇娅的心脏,同时也刺穿了瓦希斯的心脏。两者相互对视,瓦希斯却没有半点失败的失望,他冷笑着回答道:“是啊,结束了。”
自他胸口,染上血迹的粗大铁锁猛然伸出,缠绕在希尔薇娅手臂上,朝她的胸口处蔓延。名为天锁的锁链牢牢困住了希尔薇娅。
她感觉自己刚刚恢复的实力重新归于无。笼罩着周围的属于希尔薇娅的领域也随之破灭,一点点星光撒下,希尔薇娅半跪在地。
此时的她依旧穿着盛装,冷眼望着瓦希斯。犹如高贵的公主,直视着叛逆者。
“我们终将再度见面,在黑暗中相遇。”希尔薇娅一手按压着胸口,冷笑着说到,随后便双目失神的跌倒在地。
瓦希斯的身体则宛如萤火虫般,消散在天地间。
直到最后死去,他仍凝视着天空,伸手试图触摸什么。
“再也不见,我亲爱的故乡。”那是流落凡尘的神明遗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世间再无洛西姆——即使战争一直存在。
幽寂的夜空下,希尔薇娅缓缓从沉睡中苏醒,她默默望着一眼周围的场景,随后径直离去。
没有故事中所谓的歌谣为她践行,只有草坪上属于她和他的鲜血,埋葬着一切。
希尔薇娅失神的双眸破天荒的有了名为感情的色彩——并不是和曾经一样模仿的,是发自内心的存在。
只是那眼中的感情,名为淡然。
她如同开始到来时一般模样,朝森林外围走去。离开这个充满了她记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