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东的剑墟峰和断剑崖之间，有一道洞天，名为水月洞天。洞天位于湖面之上，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进入其中，能看见水面反射着和天空相同的光景。
洞天中有一小阁，唤作镜花阁，柳子衿在这里常住。
即使是前世，卫风也从未见过这里。他被安排在圣女殿之中，而镜花阁则是柳子衿曾经闭关百年的地方。
启动往生阵后的七年里，柳子衿以至于不敢来到这里，生怕会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能将卫风带过来，柳子衿的心里也是真正有了卫风的存在。
察觉到身边女孩的异样，卫风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奈何个子不高，踮起脚也只能够到肩膀。
“噗嗤！”滑稽的模样倒是把柳子衿逗笑了，她伸手拍拍卫风的脸，道，“没事了，总要面对的，姐姐可没那么脆弱。”
“先进去吧，”卫风握住女孩的手掌，道。
柳子衿点点头，带着卫风走进了镜花阁。阁楼里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虽然不至于落灰，但看上去明显显得凄凉。
这就是柳子衿闭关百年待着的地方，每天都想着要变强变强，甚至最后都出现了魔怔。
镜花阁里的布局也很简单，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再者一个床榻，就没有更多东西了。
柳子衿其实很早就发现了与她同是金象种的人，所以她这时候已经开始了近乎废寝忘食的修炼。
世人都说剑墟谷圣女天赋出众，百年间便入元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强天纵奇才。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柳子衿背后的凄苦，麒麟域的压力无时无刻都压在女孩的肩上，女孩还一直装出很开心没有烦恼的模样。
卫风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桌角，是跟柳子衿一样的清冷，鼻子忽然发酸，有些想哭。
“你很孤独吧？”卫风问，生为象种，如有同象种出世，也就表明二者必然只会留下一人。
说不好就是自己，那么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半个死期，身怀象种的修士们会刻意远离其他人，不去留下偿还不起的情。
柳子衿对每个人都很冷淡，她明明是很活泼的小魔女才对，只因为她害怕她陨落的那一天，有人会为她落泪。
“现在不是有你吗？”柳子衿轻轻道。
“笨女子，等到把麻烦解决之后，”卫风深呼一口气，再吐出，“我会好好教训你的！”
“好，”柳子衿笑得很灿烂，“我等着那一天。”
发泄了一会儿情绪之后，两人在床铺上面对面盘坐下来，柳子衿乖乖地等着卫风接下来要说的话。
“万象种，现在我和柳子衿已经准备好，你可以出来了吗？”卫风先是问道。
“可以。”
虚无缥缈而又平淡无比的声音响起，在柳子衿惊骇地目光中化为一团五彩的光芒，自卫风体内闪出，停留在二人之间，不停地闪烁着光辉。
“这是……万象种？”柳子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象种不应该是灵脉和灵根的上位存在吗？为什么还能脱离宿主，虽然看样子不能离开太远的距离，但它还是做到了。
柳子衿也听见了万象种的回答，聪明的脑袋一下子懵圈了。
卫风也是第一次看到万象种这副模样，一下子也懵了，半饷他试探出声道，“你就是万象种？”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是万象种。”光芒闪烁，回答道。
“我们的说法？你有名字吗？”卫风赶紧问。
“尘，我的名字。”
“尘？”卫风琢磨着这个名字，“你为何选择现在向我传达神念？”
“时机成熟，自然与你沟通。”
“那往生阵之前呢？”卫风又问。
“那时候时机不成熟。”
卫风和柳子衿眼神一凝，心里暗道果然呢。
“你也有往生阵之前的记忆，对吗？”卫风一字一顿地道。
“是的。”
“能大致说说你的由来吗？”卫风道。这点很关键，为什么万象种会如此特殊，只要能弄清万象种是怎么来的便可。
“被封印了，时机到了就会解开。”光芒发出的语气一直保持平淡。
卫风瞬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万象种竟然表示自己被封印了，可它明明是伴随自己出生就一直存在的啊！
是谁有如此通天的手段？
圣人？卫风想到那个某个可怕的事情，柳子衿说过，圣人也是万象种。
真的会是圣人封印了自己的万象种吗？卫风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尘，你还记得多少关于封印的事情？”柳子衿此时也非常紧张，卫风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当即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帮卫风和柳子衿成长起来。”尘这次回答得很快。
柳子衿愣了，原本以为只和卫风有关系，没想到还扯上了自己。
“子衿，之前我和你说万象种发生了异变，也是有它的授意。”卫风也惊讶，向柳子衿解释道。
“是让我二人成长起来，好做圣人他们的对手吗？”柳子衿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柳子衿的脸布满了苦涩，卫风知道了她的意思。也许圣人早已发现他们的存在，只是太过弱小，他们压根连人家眼都入不了。
毕竟，谁会跟蝼蚁较劲呢？
“并非如此，”出乎意料的，尘缓缓道，“我的任务，是让你二人成长起来。还有……”
“圣人并不是你们的敌人。”
柳子衿都快哭了，结果尘的这一番话让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卫风憋笑着看向柳子衿僵硬的小脸，伸出手卷着灵力将其擦干净。
“尘，你说圣人不是我们的敌人，是什么意思？”卫风将柳子衿的小脸仔细擦拭干净，扭头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另外，我复苏前有人向我传达了消息，你们要不要听？”尘接着道。
“要听！你说。”卫风和柳子衿二人异口同声道，竟然有人可以做到向卫风体内的万象种传达消息，他们前所未闻。
“要听我转述，还是要让我模仿传达者语气？”
“你咋这么皮？”卫风脑门上出现几道黑线，“模仿传达者的语气吧。”
他也想听听，那位神秘之人的态度如何。
“别特喵的再胡思乱想了，好好修炼！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尘的语气忽然变得暴躁，像是要指着面前二人恨铁不成钢般破口大骂。
“我说完了。”尘重归平静。
卫风和柳子衿已经成了两块石膏像，还在缓缓地开裂着。尘刚刚的那句话，几乎把二人的道心都毁了。
以万象种的玄妙程度而言，显然不至于去欺骗他们，更何况欺骗他们也没有什么用。
心机都是留在双方实力均等的时候才可能用到，而卫风和柳子衿呢？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菜得一批，只有傻子才会牺牲万象种来诓骗他们。
所以尘说的话基本肯定是真的，刚刚模仿的传达者的话，他说了什么事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反应最激烈的是柳子衿，她为了能够活着，闭关百年几近走火入魔，她付出的痛苦是最多的……现在告诉她没事了。
落差之大，又来得如此突然，柳子衿根本无法去让自己相信。
“尘，能解释一下吗？”卫风有些哀求地问道，得知柳子衿的象种之难有了转机，他很是迫切。
“这一世的金象种出了意外，可共存。另外对你而言，圣人之事也无需担心。”尘似乎叹了一口气，它是不想费劲说话的，但想着卫风好歹一直都是自己的主人，也就解释道。
柳子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到小卫风身上，大哭了起来。卫风木讷地拍拍女孩的背，张口无言。
“是因为往生阵！”卫风反应过来，道，“往生阵残缺，扰乱了因果，于是出现了两个同象种互为前世今生的关系，这就是金象种可共存的意外！”
“因为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还算聪明。”尘默许，随着渐渐复苏，它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冷漠了。
“子衿！你看我分析出来了！”卫风激动地拍着怀中的女孩，“你没事了！”
“我知道了，你……你弄疼我了……”柳子衿抽泣地道，眼眶红红的，说话都不利索。
“尘说……说你也没事了，”柳子衿坐直，双手抱紧卫风的脖子，直视道，“卫风，我也好高兴，我们俩……都没事了。”
说完，柳子衿抬起娇美的俏脸，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凑近，吻上了卫风的唇。
仿佛来到了盛夏，卫风掉进温润的小泉里，泉水清冽又带着一丝香甜，他与水中的游鱼缠绕在一起，时而探入泉眼，时而沉溺其中。
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那一份美好，大抵也不过如此。
在两人沉浸在互相感情中的时候，水月洞天之上，有着八道虚幻的身影存在。
只是身影稍微有些狰狞。
“咳咳！”柳华告诉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别看了，都回去吧！”
“烧火的，走，喝酒去！”
“淦，走走走！”
“我今天这随心的修行，怕是要完喽！”
“成……成何体统，老夫走了！”
“柔柔妹子，你怎么脸红啦！”
“我……我没有……”
“哼！”最后由傲娇的太上长老收尾，哼了一声，众人身影散去。
柳华给自己下了个静心咒，脑门上都崩起了筋，不甘心地离开了。
他们也是犯了贱，非要跑过来瞅两眼，结果给自己找一身的不痛快。
几位老家伙都很有默契地暗自约定，这小鞋，卫风是穿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