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五年八月底,南京城吵吵嚷嚷了好几天的,都给事中转入兵部,挂左侍郎头衔督师江北这一事件,总算是落下来帷幕,昭业皇帝如愿以偿的,让他最看好的年轻官员掌握了江北的军政大权,可如今的江北却只剩下唐通了,原来的江北四镇不复存在。
而刘肇基、刘泽清与高杰都在宿州至蒙城一带,因为顺治在亳州囤积重兵,昭业不得不做出应对,随着新任江北总督徐渊入主徐州,原本有些动荡的江北渐渐回归了平静。
值得一提的是,徐渊到了徐州府后,竟与徐州知府掐了起来,他以江北总督的身份写了长长一纸弹劾,其内容简直令人发指,上面历数了徐州知府的累累罪行,包括但不限于贪污索贿、枉杀平民、私调守军、动用私刑还有渎职。
这弹劾每条罪状都有证据、证人,徐渊也在那弹劾中写了,徐州知府犯下的罪行大多与他意外死去的独子有关,说那知府从一年前的八月开始,就没有再履行过知府的职责,变得残暴无比,为了抓住不知是否存在的凶手,竟调动徐州本就不多的守军,还私设牢房,关押逼问那些所谓的刺客。
更狠的是,这知府查到后来完全没有头绪,竟是绝望的想要再生个儿子,又听信了不知何处而来的谣言,从百姓家中强抢了谣言中说的,那易生养的媳妇,为此还将那百姓灭了门,当真是残暴至极。
而徐渊知道这些事,全是因为他刚上任就接到的百姓匿名举报,徐州知府竟是让百姓连实名举报都不敢,其残暴可见一斑。
本来这事还有袁继咸的责任,但死者为大,当初又是战时,难免会为了局势缓报,再加上徐渊又上书说袁继咸本就理好了那知府的罪状,准备战后再说,他徐渊也是因为有袁继咸备好的证据,才会刚上任就弹劾一方大员,反正,这件事罕见的没有任何攀扯,只是将知府捉拿回了南京。
顺治五年九月,徐州知府被判革除功名,流放徐州,遇赦不赦,为什么这么判?好像是昭业动了心思,他听说徐州百姓恨极了这徐州知府,所以想让他去徐州受罪,据说还安排了锦衣卫跟着,想让这原知府大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狠呐都。
但徐州知府这个职位,却是没人抢,原因嘛,就跟徐州北面的鲁王程旭有关……毕竟谁都不想坐在火药桶上吧?
但总得有人去啊,昭业是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人选,嘿!这人一听说昭业属意他,立刻就病了!无奈的昭业最后只能把徐州推官升了一级,任了知府,倒也还行。
顺治五年十月,北京发生了点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孝庄太后想让儿子早点选个皇后,而顺治却说年纪太小了,再等两年,母子俩在慈宁宫大吵一架,最后孝庄妥协了,但要求早点定好人选,成婚可以缓缓,顺治老实听了。
顺治五年十月到十二月,天下好似完全太平了,竟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定要说有大事,那就是昭业皇帝的一个妃子怀孕了,有望诞下皇嗣!
这两个月,各方势力都很安稳,张献忠忙着收权,左梦庚忙着造船修城防,刘良佐忙着募兵,顺治忙着找老婆,昭业忙着生孩子,而程旭呢?
他就像消失在人们视野中一般,不过并不是真的忘记了,只是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刘左二人没工夫搭理,张献忠有心联系但明军封锁太狠,昭业看着鲁王的头衔咬牙切齿,顺治不敢轻易出兵怕被明军抓住破绽,总之,人们只是选择性的暂时遗忘罢了,大家都在积蓄力量。
程旭恐怕也是如此,但不知何原因,探子细作进了山东,总是有去无回,难得带回的消息,却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就像是程旭死死的把山东给捂住了,谁也不知道他实力几何。
顺治六年正月,或者是昭业元年,随着明朝改元昭业,天下间所有人,都在观望着,在观望什么?有两点,一是恩科是否能顺利,二是能否诞下皇嗣,这两点一个是国家抡才大典,一个事关朝堂稳定。
恩科的举办放在别的时候,那当然不会有事,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位顺治皇帝最喜欢的,就是搞些小破坏,说不定这次也有动作?
而这皇嗣之事却是复杂,若是皇子,那便立为太子,万事大吉;可若是皇女,以昭业的年纪,怕是难了;再加上昭业登基前,那两场针对皇室的刺杀,一次杀了弘光,一次差点杀了昭业,都给人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若是刚刚诞生的皇嗣被刺杀而薨逝……只能说是灾难!
昭业元年二月,陈府在这几个月有些变化,李楠到南京也就去了几天,定好了修改茶馆的方案,然后付了定金,便动身回了扬州,回到陈府的李楠要求家丁先增员至三百,孙汝斌和张吉自然是照做,她自己则是东奔西跑,有时去了苏州,有时会去杭州,有时还会去一趟徐州,但更多的是去南京。
她的目的很明确,想要渐渐接手陈峰的资源,但这想法注定是很难的,原因简单到令人发指,因为她是个女人……
但李楠知道,在这个时代,她尚还无力改变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忍受着白眼,忍受着嘲讽去接受打击,短短几个月,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听过多少次‘胡闹’、“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或者是‘我看你还是赶紧找个人嫁了’这种话,到了这二月,已经有些身心俱疲了,所以她打算拜访她的老师,也就是史可法。
史可法再次下野后,选择住在了扬州,依旧是那两进的院子,依旧和老仆住在一起,李楠独自走进小院,向那老仆打了招呼,然后便等在院中。
而出乎意料的,史可法竟然亲自出迎:“熙岳来了?快进来吧,外面冷。”
“多谢先生关心。”李楠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后,便跟着史可法进了屋。
屋里很简陋,两人在茶几边依次落座,史可法微笑着问:“熙岳算是想起为师了?”
“额…先生啊,弟子最近事情太多了,实在抽不出空。”李楠有些尴尬。
“哎…没事没事,有空来坐坐就是。”
“先生要不就搬进陈家算了……”李楠试着劝说。
“不用了,为师这辈子也算是位极人臣,到了这年纪,却是更喜欢清净些,选择回了扬州也是这么打算的。”
李楠叹了口气:“哎……我真替先生不值。”
史可法笑眯眯的看着李楠道:“有何不值的?荣华富贵享受过了,连权倾朝野都有过,死后怕是能得个文成的谥号,为何会觉得不值啊?”
“弟子说的是那位师兄……”
“哎……”史可法长叹一口气道:“他啊…是为师看走眼了,但不可否认他的能力。”
李楠严肃的问道:“先生,其实我也……”
“你?哈哈哈……”史可法又笑出了声道:“难道你也要学那程旭?”
“不…弟子保证不会祸乱天下!”李楠信誓旦旦道。
“为师不会信这些了,你可知程旭当初如何说的?”史可法说这些好似事不关己一般:“他说他入军伍是为了天下苍生。”
“这……”
“是啊,他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大明,在他眼里便是天下大乱的根源,为师也是不久前,才终于清楚了他的想法…”史可法转头看向李楠,问道:“你呢?”
“熙岳没有那些大义凛然的理由,但熙岳会为了家人……”
“若是有一天大明危害到你家人呢?”史可法打断道:“你会行悖逆之事吗?”
李楠毫不犹豫的说:“会!”
史可法仿佛是认命了,低下了头沉默不语,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弟子,都有悖逆之心,但他说不出指责李楠的话,因为从一开始她便把家人放在了制高点。
李楠看着白发渐生的史可法,心中有些不忍,因为这个师父为了大明奔波劳碌了一辈子,若是她真的举旗反叛,她这个先生该多伤心啊,于是李楠说:“先生,熙岳只是为了家人做些事,若无必要肯定不会……”
“为师知道,为师也不会指责你,你不过是想跟家人好好活下去罢了,但若真有那么一天,记得提前来与为师道个别。”史可法苦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来找为师可是有事?”
“确实是有事……”李楠失落的低下了头。
“说来听听吧?为师尽量为你指路。”
“哎…就是很多人都看不起我,说我是个女人,让我别折腾……”
史可法听到李楠的话,很是无奈,但作为师父的还是要说些话的:“为师…为师没法改变那些人的看法,但是,若是熙岳继续坚持下去,应该会有所改变。”
“这些弟子心中有数,但前月去了一趟徐州,找到了以前扮作男人结识的几个朋友………”
“他们怎么啦?”
“倒是没什么,不过以前能谈笑风生,可知道弟子是女人后,就……就敷衍弟子。”
“他们不相信你吗?”
“嗯…………”
“熙岳啊。”
“先生请说。”李楠看了眼一脸认真的史可法,心里有些感动,至少她这个师父是在帮她想办法的。
“为师实在没什么办法,熙岳应该能理解,但是为师给你的建议,是继续坚持。”史可法表情严肃的问:“熙岳觉得为师相貌如何?为师要听实话。”
“这……”李楠看着史可法的脸,不知该怎么形容。
“相貌平平是不是都算夸奖了?”史可法神色自如的笑着说:“哈哈……你可知当初为师中了进士,等着授官,就因为这相貌,被当时的吏部尚书卡住,最后等了好几年才守得云开见月明。”
“还有这种事吗?”
“自然是有的,所以熙岳就坚持下去,迟早会有转机的。”史可法和蔼的笑着说:“有了为师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熙岳可有坚持的信心?”
李楠真的很感动,她怎么都没想到,克己守礼的史可法竟然说出自己的丑事,就为了给她打气,于是李楠站了起来,前所未有的、极其恭敬的行了礼,然后诚恳的说:“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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