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销书

作者:后熠射日 更新时间:2021/8/8 0:53:05 字数:2536

王都生活远比我想象的无趣,每日在学校学些枯燥乏味的神学和过期的地质学,当然这些比起抄写拉丁词汇和学习日常礼仪还是好上许多。也许当初应该去工坊当个学徒,或者干脆留在家继承庄园而不是留给弟弟……我时常这样想,然而细想下去,又感觉那些选择一样艰难困苦,便还是浑浑噩噩的上课,一天挨一天地过着。

我的同学们倒不尽是如此,有些人只是来这里混个文凭——虽然这学院的认证也没有多大用处——他们是不屑于蘸着墨水一个个抄写拉丁单词的,去跑马场赌马或者去花街柳巷买醉才符他们的意。

另有些人则让我有些敬佩,他们硬是想从这枯木般的学校里榨出点知识的甘露来,即使得到的只是错误百出的拉丁名词变格法也一样乐此不疲。这些饕客们在藏书室陈旧的羊皮纸和上世纪的抄卷上大快朵颐,用餐时却一本正经地带上泛黄的餐巾,小口吃下煮豌豆和黑面包。

最后还有一些人,他们写不出一句像样的拉丁语,礼服和餐桌礼仪似乎都忘在家里没有带来,在教室里更是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然而在市政厅,在私人沙龙上,甚至在工坊的车间里,他们却幽灵般如影随形。这些人对新鲜的书籍趋之若鹜,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私藏禁书被抓住,不知去向的人,比每年交不起学费退学的人还多。

为什么我知道怎么详细?只是因为我的一个同乡,是个禁书比课本更多的人。实话说,我害怕和他扯上关系,但他每次给我讲的那些奇闻异事,又吸引着我去了解他。

于是。

“明天中午有时间吗?”他突然问我。

他告诉我,他受邀去参加他伯父——还是他姑妈家的午宴,但不巧的是,他刚约好了什么“畅销书作家”在中午吃饭。

所以,我就顶替他,去他伯父家吃一顿午饭。

穿好从箱底翻出的礼服,带上我的报酬——他的礼帽和怀表——我出了学校。正想着去哪拦辆马车,一辆车已经停在了我面前。

学校今天中午穿正装赴宴的人貌似就我一个,所以我只是点点头,车夫便心领神会地帮我把门打开,等我上去再把门关上,而后就出发了。

车夫一言不发,我也没想和他搭话惹事生非,便打量起这辆马车。两匹棕马很普通,从笼头上看似乎服役多年了;车厢有着点到为止的装饰,修补修补或许能更气派一点。但转念想到接我一个人用这么大的马车,已然是摆足了排场。

乱想之时,马车已经停了,到达的是一个还算气派的别墅。虽然比我家庄园小上不少,但毕竟位处王都,如此已很是难得。

伯父见了我很是激动,至少没有怀疑我的身份。简单寒暄了两句,一位管家引我先进了宅子。

中央大厅似乎没有门外的山墙和立柱那么气派,泛灰的蓝丝绒地毯一直通向侧面的厨房和侧室,沿着雕花楼梯上楼,墙上挂着一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大概是他们家的先祖。左拐右拐,管家总算带我来到了一间卧室大小的会客厅坐下。

也许是因为承诺的茶很久都没有到,我终于厌倦了继续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巴巴的等着,于是我踱步到过道上,透过巨大的帕拉迪奥窗,恰好看见接我的那辆马车又从大门进来。下车的是一男一女,想必应该是他的姑妈和姑父。他俩似乎对这别墅很是震惊,左摇右摆地比划着什么。想到茶应该是不会来了,我丧气地又重新坐回了会客室。

终于坐上了餐桌,压缩了其他房间的餐厅显得格外的大,壁炉烧火的噼啪声表示着这顿午饭安静的出奇。沉默是一种美德,可惜现在不是。

率先切入附加题的是伯父。他很客气的问了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则按照我臆想出的完美学生进行回答,兴许是伯父对拉丁文不感兴趣,他很快聊起了其他附加题。

由于先前已经听他介绍过,这情况我并不怎么困惑。穷困潦倒之际突然发了财的姑妈家一鼓作气想搬到王都,就一句话这么简单。然而这件事加上伯父家再加上现在假扮他的我,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伯父是贵族,虽然是等级最低的那一层。据他所言,他伯父是做呢绒生意发了财,花钱打点进贵族圈子里的。

呢绒可以赚很多钱,且有更多的本金就能赚更多钱。

但呢绒也可能赚不到钱,且有更多的本金就会亏更多的钱。

今天折腾这趟,无非是想确定,谁赚的多亏得少,谁赚的少亏得多而已。

他,只不过是均衡两方情绪的天平而已。

呢绒远销海外,伯父的赞誉也就囊括寰宇。海盗猖獗是促进呢绒销量的好事,重创王师海军的是点醒国王海洋贸易重要性的天使,而买不起呢绒的魔鬼则充斥着整个王国。

也许呢绒在姑妈眼里还算不上高档商品,她认为多养些猪才是重中之重。火腿和培根无论对谁而言都有着极高的价值,除了那个赊账耍无赖的邻居和偷香肠的傻子。

呢绒和猪还需要互相熟悉熟悉,在这个空档我便要替代它们上场。拉丁文或许有些复杂,简单明快的相亲才是饭后适宜的话题。

啊,那个畅销书作者大概是个女生,我想。

学校图书管理员是位非常出色的女性,知识渊博,见识广泛,富有魅力,她给了我很多关照和帮助,有时我们也会一起探讨诸如拉丁文曲奇饼干是否应该加松仁这种问题……哦,当然她已经六十二岁了,但背地里议论女士的年龄极为失礼,所以我略去了而已。

说到社交活动,我想从拓扑学的角度出发,参与市政厅工作与在市政厅里参加市民集会并没有什么两样,参加私人沙龙实际上就是受邀出席贵族交际活动,至于偷溜进工坊车间,其本质上就是一种探索自己未知领域的艰难挑战。

谈笑许久,杯盘狼藉之时,伯父提议到花园里走走。说是花园,只不过是草地加上几块修建过的灌木,但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猪穿上呢绒并不会变成羊,而是会变出更加刁钻古怪的问题。王都数百年前究竟是何人所建至今尚无定论,然而现在在这花园里却是要得出个结果;邻居挖菜窖究竟是代表雪国将要进攻还是海盗即将来临取决于黄瓜是不是开黄花……

也许是上帝担心再讨论下去会让人类将世间真理全部参透,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然而伯父早有准备,立刻叫管家准备马车,我们去剧院看演出。

还是那辆马车,然而此时却有伯父伯母姑妈姑父我共五个人,于是只好安排管家和我步行而其他人坐马车先走。

忍耐住想回学校学习的心情和管家走到剧院,演出已经开始了,伯父一行人坐在二楼一个靠后的包厢里,看样子似乎是剧场里比较热,猪又脱掉了呢绒。看到此景,我便假装上楼打发了管家,随后自己偷偷溜走了。

天上还下着小雨,淋湿了礼服,很是难受。然而此时我早已注意不到这些,只是享受着精神的放松。为什么非得这样呢,我困惑。

突然,我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一个比呢绒和猪都妙的点子:倘若有一本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种精神压力的书,它一定会大卖,赚到盆满钵满。

先找他借本当下的畅销书参考一下吧,我这样想着,回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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