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惊叫声再也不能被阻止了,它无所顾忌的释放出来,连同在那电一起。
接近极点的电流贯穿了这个身体,混乱的电解质错误地流通着,不明的电信号胡乱地错导着。
几乎致命的异动扰动了宿于小怜体内的存在,它意识到了威胁,狂躁的心跳以从未有过的速率榨取着一切力量。
它知道如何自救,瞬间转换完成的皮肤断绝了绝大部分的雷电,那是如玉一般的颜色,泛着淡淡的青色;那是如水一般触感,荡漾着阵阵的波纹。
“居然长到这个地步了……”罗柯收起了他那伪善的笑容,但隐藏在讶异下的,依然是难以掩盖的狂喜。
测试显然并未结束,在电的危险被解除之后,挤压的力量便是下一个。
所有的螺丝都在不约而同地向内收束,挤压着小怜可怜的躯体。
如果现在说现在她还有什么感觉的话,那就是疼痛。
“不要,不要这样,我好痛,好痛。”
无法接续的惨嚎夹杂着难以为继的呻吟。
可就在另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即将发生的前一秒,又是一根钢针刺入了大脑。
瞬间,一切平静了。
但这只不过是堵上了被迫泄洪的水库闸口。
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
“咔嚓!”
一声极为轻微的脆响。
那如玉般的青白色皮肤出现了裂缝。
但也就是此刻,在小怜的衣领下,那个没有人注意的地方,青铜的眼珠挂坠沾染上了一丝诡异的红色。
下一瞬,所有的疼痛……不,哪有什么疼痛,只有无边的愉悦。
眼睛不自知地向上翻白;从脊椎攀爬而上的热流控制着身体的不自主颤抖;一阵接着一阵的眩晕感和失重感卷着大脑;来自肢体的疼痛变成了令人如痴如醉的酥麻感。
从来没有如此欢欣的感觉,从痛苦到愉悦只消耗了一秒。
“够了吧。”墨隐打断了二人对于现象的观察。
突然意识到小怜身上还挂着自己吊坠的墨隐快速冲进了内侧的房间。
要是让他们发现那是什么可就遭了。
“请安下心来,不会有事的。”罗柯轻轻地将手杖拄在了地上,以此示意对方停止行动。
然而这绝不是可以等的事情,墨隐无视了示意,直直地扑向了椅子上的小怜。
“敕造……”一段幽深晦涩的吟唱出现在了罗柯的嘴角边上。
无形无影的事物,伴随着声浪席卷而来的。
但此时,他的双手已经接触到了那颗青铜眼珠。
“咚!”
沉重的金属碰撞声出现在了被举起的青铜眼珠之上。
但好像与空气对撞了一般,在声音发出之后,墨隐瞬间被掀在了地上。
“唰。”下一瞬,手杖已经抵上了墨隐的脖颈。
“呵……我是担心这东西影响实验,毕竟能压制那个家伙。”
看着重陷痛苦的小怜,罗柯摆了摆头放开了墨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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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中央大楼2楼
“不要这样!”
周身,是柔软又温馨的床铺。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但抬起的手上,清晰可见的,被包着的几个口子还是能证明有人对她进行过类似抽血或者注射一类的行为。
恐怖的回忆依旧在冲击着她的大脑。
“哗,你醒啦?”
直到现在,小怜才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房间,并且薇洛就坐在自己身边,阅读着那一张工厂所不能进行之事的条例列表。
“昨天是个我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和那个闷小子一起把你送回来的哦。”
“昨天?”
抬头看向时钟,确实,已经迈过了12的坎。
“对了薇洛你还没吃晚饭吧……”
“不用,他们给你准备了5张全肉饼,那个,其实我已经吃了一张了……”
“嗯,你继续吃点吧,我只要两张就够了。”
小怜没有起身,将手按在了脸上,让饥饿蔓延,仿佛这样才能发泄之前的痛苦。
薇洛没有客气地又吃完了划给她的部分,看起来她确实是饿了很久的样子,在洗了洗手后,她同样也上了床铺,睡在了更为里面的位置。
这张双人床躺两个未成年少女那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啊?”
“没什么。”
“要不先吃点吧,不饿吗?”
“……”
“那个,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睡一起,有点不确定晚上会不会压到你,请……”
“别烦了。”小怜打断了满腔活力没处使的薇洛,冷冷地闭上了眼睛。
“呃……那……我不打扰了……”
从那一天后,小怜整个人就像是彻底萎靡了一般成天窝在了床上。
她害怕,也有愤怒,但有着自知之明的她更多的是委屈,委屈那群人居然在毫不支会的情况下就做了这种事情,完完全全的背叛,这下子对于他们的最后一层滤镜也碎了。
特别是他……为什么,也不帮忙呢?
这几天,除了必要的饮食外,小怜完全把自己封闭在了床上,要么就是抓着那个青铜眼珠使劲砸墙。
而薇洛虽然有着回家的念头,可也并不是没眼见力的人,面对这种沉郁的小怜并没有主动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而是想方设法地让她开心起来,比如念念诗,讲讲笑话什么的。
但总的来说还是收效甚微。
那些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事啊?薇洛有些心惊胆战地联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展开。
直到第四天,小怜才从床上下来,认认真真地问道:“薇洛,你有没有感觉好像一直有人在盯着这个房间。”
“哈……”
这句话可把薇洛吓得一哆嗦。
“你是说有人知道我在这?”
“不知道……但我总感觉……有什么冷冷的,硬硬的东西……就像这个”
小怜小心翼翼地将手贴近了镜子,生怕会有什么怪物。
可当她亲手握住镜子时,镜子却只是冷冷地反射着,照出了自己那用金属填补的破碎脸颊。
晃了晃脑袋,小怜还是将依旧没有什么异样的镜子放回去。
但是这面镜子却勾起了小怜的一些回忆。
那是在四个月前,也就是刚刚被从那团黑色黏液中捞出来之后的那一段时间,同样在这个位置,但不是同一面的镜子碎了。
向后退了一步,小怜坐到了床上。
她开始回忆起四个月前,镜子碎裂之后让她耿耿于怀的那一个晚上。
“那一次是怎么样的来着……啊,对了。”
在简单的几秒钟思索和沉吟之后。
四个月前的记忆很快就被小怜给找了回来。
上一次,小怜同样在房间里感受到了来自镜面的不适。但那一次,她的左手与镜面接触时产生了极端的刺痛。
而那面镜子也在那次变故里被她掰成了碎片。
七零八落的碎片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溅了出去,刺穿、划过了她剩下的血肉躯体。
当时还本就随处可见纱布与绷带,刚刚被工厂之人从黑色粘液里捞上来不久的残破躯体随着她因恐惧而起的虚弱喘息微微颤抖着。
“发生什么事了?”
裹挟着一股浓重的焦油味,墨隐进到了房间中来。
那时的墨隐为了照顾虚弱的小怜身体,特意搬了过来,在隔壁的废弃小房间里短暂住了一个月左右,直到小怜的身体暂时恢复到可以下地走路的水准。
在看到墨隐抵达之后,当时还很虚弱小怜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丢掉了镜子:“刚才镜子就像突然长刺了一样,一下子就全碎了……”
“刺?”
听到这奇怪的描述,墨隐眉头紧蹙,满脸疑惑地蹲下身,试探性地触了触破碎的镜面。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让我看看你的手。”
万万不敢忤逆的小怜忙不迭地将双手全部递了过去。
墨隐有些无可奈何地挡回了小怜完全没碰到镜子,完好无损的右手,细细观察起了她被割伤的左手。
事实上,小怜的左手上除了伤口外,并无其它可疑的痕迹。
这一切都让墨隐感觉有些奇怪。
“你确定是突然长刺了?”
“不是,就是手突然一痛,镜子就成这样了。”
被几次盘问的小怜有些可怜兮兮地缩了起来。
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墨隐叹了口气:“可能是你身体又出了问题吧。”
“不是,我一直感觉这面镜子怪怪的,就好像有人一直透过镜子在偷偷看着我。”
“嗯?”
从托盘里取出纱布、药水与酒精后,墨隐折返回到了小怜面前。
“真的,我就一直感觉怪怪的。”
“嗯,我会查的。”
墨隐用一种平静到近于冷淡的话语终结了谈话,略过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自顾自地开始用镊子清理伤口中的镜面残渣。
“噫!”
本来半结的痂突然被翻了开来,强烈的针刺感又是让小怜猛地一颤。
直到现在,墨隐的目光才终于在进了房间之后第一次投向了她那愁眉不展的小脸。
但只是一瞬,墨隐就把眼睛移开了。
不过明显的是,他放缓语气,开始了刚才被中断的话题。
“在神秘学的观念里,镜子确实就有通道的意味,并且无论是哪里,镜子的摆放往往都有自己的一套长篇大论。”
墨隐一边沿着伤口长轴逐个覆盖敷料,一边讲解起了镜子。
“所以会有怪物从镜子里出来吗?”
“一般不会有的。”
“咔嚓。”剪刀快速划过胶布与绷带,营造了齐整的缺口。
“不是所有东西都是看得见的,甚至有极端点的推论说宇宙仅有5%是可见的,但不幸的是,普通人所获取的信息80%来自眼睛。看,才是大多数人会做的。”
墨隐按住伤口,快速地将纱布缠了上去,一圈接着一圈。
“人的感官只能接受它能接受的,大脑得到的也只会是删减的信息。相反的,镜子映射与汇聚的性质却并不对所有存在有所保留。因此将镜子作为感受不可见的‘眼睛’便是很好的选择。它是将不可见的转化为可见的一种形式,你从镜子里看见的你,往往和自己其它感官共同判断出的你并不一样。”
“可不是说通道吗?怪物又是从哪来呢?”
“用镜子作载体来连接两个世界……”墨隐在此停顿了数秒才接着讲了下去,“存在是可行性,但我不了解那方面的理论。”
“那还是有可能有怪物咯?”
“更多的伤害并不从镜中来,他们就在外面,镜子不过是给了你感受,从而让你去怀疑,去恐惧,并以此削弱精神,类似的在其它地方也有光煞的说法。”
墨隐系紧了手里的绷带,用胶布进行了再次加固。
从出生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上过一天学的小怜根本听不懂其它的东西,只是发觉墨隐一直没有否认怪物可以从镜子里钻出来。
但对方都已经讲了那么多了,小怜自觉只是因为自己笨而听不懂,生怕再这样纠缠下去会惹墨隐生气,只好颤抖地道了声谢谢。
而墨隐仿佛也是看穿了小怜的这点心思,在将所有碎片清理干净后重新拿了一面更为小的镜子和一只盛有一小勺盐的小白碗走了回来。
“这样吧,我教你一个辟邪的小仪式,这样你晚上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辟邪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成驱散那些坏东西的意思。”
“真的吗!”
小怜有些兴奋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墨隐从医用托盘里再度取了一小截的缝合线,缠绕在了小怜的食指上,又将小白碗置于了那面新的镜子之前。
现在,把碗里的盐全部抓在手上,然后闭上眼睛。
“啊?哦!”
经过短暂的反应,小怜很快就照着做了。
用有线绕着的手指轻轻敲打镜面三下,每敲一次,念一个祝福词。
“祝福词?”
听到这里的墨隐似是有点无语:“算了……你就随便念许个愿吧。”
“哦……那我希望有能够陪我玩的好朋友。”
“行行行。”
就这样,这个小仪式宛如闹剧般草草地收了场。
直到黑暗重新回归了房间小怜才想起来今天听童话故事的时间被自己那固执的问题全占了,更为恼人的是,她还什么都没听懂。
不过幸好,有了这个小仪式,晚上自己应该就能睡好了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小怜再一次在一片欢欣中躺了下去。
“怎么了?”注视着陷入回忆许久的小怜,薇洛有些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小怜的手臂。
“没事。”
对于现状失望且无奈的小怜只是回忆,便已精疲力竭,并不想表达更多的看法。
夜晚再一次地来临。
习惯了的身边有人存在的小怜无疑睡得比之前更好了。
但在睡前,她还是对着那面新得到的小手镜进行了之前从墨隐那里学来的那个仪式。
这一次她换了个愿望:“我想要像故事书里那样,也有自己的家人,什么都行。”
在许下这个缥缈的愿景后,她沉沉地盖上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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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色的空间之中
“哈呼……哈呼……呼……”
耳边传来一阵沉重且疲惫的喘息声。
当小怜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早已陷入了一大片的白色中。
这是一片纯白的空间,没有地面,也没有方向,有且仅有的是一个蒙着眼睛的灰发女孩。
而对方在察觉到小怜视线的第一时间,也是直起了腰板,将右手绕到身后,抓住左臂。
虽然她竭尽全力地在掩饰、控制呼吸速率,但那种明显刚刚进行过剧烈活动的缺氧感带来的潮红却是贴在脸上了的。
“晚上好哦。”
初次见到眼前这位女孩,小怜明显感觉到了一丝来自自身的不安,那是似曾相识的不安。也因此,她充满了疑惑:“你哪位?这是哪?我明明刚刚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呢!”
“停停,不要着急哈。”蒙上了双眼的灰发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放心,这里只是个你用仪式创造的小密室,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创造的?”小怜有些难以置信地向前踏了一步。
“嗯,是的,就是你在睡觉前进行的那个小仪式哦。”灰发少女微笑着解释。
尽管对方眼睛被黑色的布蒙着,但小怜还是从她的脸上和语气中读出了善意。
不过小怜还是很奇怪,她指着灰发少女问道:“如果这里是我的空间,那你是什么?”
灰发少女有些俏皮地答道:“我?我是寄宿在你镜面里的亡灵,呸,不对,是精灵哦~”
“真的吗?你每天都在看着我嘛?”
“每天?那好像没有。”
“那是偶尔?”
“哎呀,别管那么多,我看不见,好啦,既然都见面了,我们可以在这聊聊天,你可以叫我游理,你叫什么名字呀?”
“游理?”这个名字唤起了小怜脑海里一些似是而非的记忆。好像非常熟悉,熟悉到就像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名字。她应当是在哪听过。可在哪呢?
灰发少女没有察觉到这些,热情地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个名字,方便透露你的名字吗?。”
稍微旋转着脑袋,小怜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 “小怜……你可以叫我小怜。”
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小怜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冷笑。
但抬头看去时,却只有嘴角缀满了笑意的游理。
“了解了解,很好听的名字,OK,现在让我们在这无人打扰的地方,好好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