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科尔尼洛夫糖果厂山脚下村庄 祁水村 一间破旧的仓库
“呜哈哈~痒~痒死了。”俯在床板上的游理不住地挣扎,以抵抗笑意。
“别动。”荷单手按住了游理的肩膀,继续用着一支细细的勾线笔在对方宛若凝脂的肌肤上细细刻画着什么,“你连刀伤都能忍住,我可不相信你连这个都熬不住。”
“我哪里忍住了哈?荷姐差不多就行了,别画那么多啊,他们哪会查得那么细。”
但荷没有停笔,只是撩开垂下挡住视线的发丝,用指甲拨弄着手里的小片肌肤,认认真真地在被解开的裸露处绘制着图案:“有备无患,这些东西能够掩盖住你的「生灵力场」,让结界把你识别成物,以防止被阻挡。”
“全身都要嘛?”
“不然你把哪块区域割下来放在外面不带进去吗?”即使是带有攻击性的讽刺,荷的声音依然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一个在哄孩子睡觉的母亲那样。
并且伴随着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淡香味,游理倒还真有点想睡觉。
不,应该说游理一直都想找个软软的大床铺,钻进一大叠被子里滚啊滚的,如果能有个枕头抱一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事实却是,她仅有的床是充满霉味与灰尘碎屑的仓房里一块不起眼的木板,并且她现在也没有好好睡一觉的余裕以及坦然。
说实话,自从被要求来这个工厂调查东西开始,她就没再睡过一天好觉。
不,实际上是更早的时候,上一次好好睡了一觉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呢?
“不带进去也不是不行啊。”有气无力地,游理吐槽反驳。
“你真的能接受叫我姐姐?”
“啊哈?为什么不呢?你看起来不就是比我大嘛。”
“你知道吗?对于你,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不会是喜欢我吧?但是很可惜,咱没有那个硬件来匹配你的呢~也是给不了你相对应的幸福呢。”游理满不在乎地打趣着。
“啊……”荷稍微呆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在扯什么东西,愤愤地向下一顿,“怎么这么小就学这些。”
原来她会发火的来着,躺着的游理没心没肺地琢磨着。
不过现在倒是给了她一个反击的机会。
“你看,你自己不都觉得我是小孩子。而且是你想歪了来着,这是个术语,我没啥意思呀,我整天在外面鬼混,你也知道嘛,话说你又是怎么晓得的呢?”
“什么术不术的,我当然是——从书上知道的。”荷在说话时顿了一顿。
“确定不是维特?”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啊啊啊,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所以荷姐你对我有什么感觉你就说呗。”
“我感觉,你跟岩石一样。”
“石头?我干什么了就成石头啦?我的情感灵敏度超——高的说。”
“不是,是我感觉你似乎跟岩石一样古老,不,比岩石还要久远的感觉”
“没有哦,我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岁啊。我可是一点点地长到现在的哦,最早记忆是4岁,也就是5年前来着,我哪有那么老嘞,不是什么老怪物哦。”
“真的嘛?”
“真的嘞!”
床板上游理不满地晃着翘起的小腿。
自从将两个世界的记忆拼接完整,得知所谓的“穿越”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后,游理便不再纠结自己今年几岁的问题了。
嘛,9岁就9岁,年轻多好呢,至于古老来源什么的,又不是第一次听了,有什么用?它是给我更强的力量了还是给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倒是被人当财产,被养父卖给人当老婆这种事情因为这个发生了。
游理愤愤不平地回忆着。
而且就上次在世界之城外远远地瞟了一眼那个家伙,身边早就跟满了妹子,甚至自己还带了那个叫希利尔的小妹妹跟着自由邦军队一起北上了一小段来着。
估计人家这种有钱有势的大忙人早忘了自己这个因为他被人抓住的死人了。
左手一招一枝花,右手一揽半城沙,那种龙傲天的生活跟自己可没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不能是故事主角呢?
哦,还有一次被血族绑架呢,要不是那个波林西顿的王储发现事情不对劲,追了出来,鬼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但看着那群家伙如饥似渴的眼神,大概也就是个美食产出榨汁机?
不过倒也真怀念波林西顿王储那个“女性恐惧症”患者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游理先生”的样子。
至于自己的身世?那就更别提了,莫名其妙被至高天上的东西盯上,然后又因为被盯上而卷入凡世争斗。被维齐尔的两个哥哥弄得死去活来的,能把维齐尔救回来已经把人给累得麻木了。
还是小符人好,不摆架子,对话也和善,人也单纯,战斗力也强得吓人,可不像他那个所谓“大哥”。
“嗯呼~老爸老妈也不管我,都那么久了,啊,真的是无趣死了。”游理回顾着自己在这边的惨淡人生,瞬间没了大半活下去的动力。
凭什么啊,这么一回忆,游理才发现自己自从被拐出来以后一路上全是些妖魔鬼怪的。
“好啦好啦,别生气。”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话而真把游理惹生气的荷赶忙安抚。
“不是啦,我只是为我的人生感到可悲,一环套一环的,完全看不到尽头,我现在呢,是帮你们获取情报,可做完这件事情后呢?我会哪里去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是想安安静静消停一下。”
“你不是认识那个叫墨符的皇子吗?去找他呀。”对于自己所在的地方,荷也清楚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小符?啊,算了吧,我寻思着能不能见到他的人都是个大问题,而且那可是皇宫诶,连他自己作为未来东宫最有力的竞争者都被陷害逼跑出来,我在波林西顿的小宫廷里就被人这么搞过一次了,我害怕。”
“呼。”荷出了口气,“那由你自己来决定吧。”
趴在板子上,游理依然在思索着现实的情况。
实际上,荷的话能够激起游理这么大的反应完全是因为戳在了她最近焦虑的一件事情上。
首先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似乎在基因层面就普遍优于游理于另一个名为“地球”之所见。
首先是寿命,这个世界,一年大概是484天。
而在这样一个游理暂时没有分析出是什么原因,总之生产力卡在大规模工业化之前的世界上,普通农民寿命竟还能达到惊人的50余岁,换算成地球年那可得有66年了。
其二,他们拥有更长的发育衰老周期。
这个世界一般女性的发育期在9到10岁,男性稍微晚一两年,虽然从岁数上看是比地球人要小一两岁,但换算成地球年你便可以发现,他们的发育期其实是地球人的12到15岁左右,青春期更是普遍被延长到了24岁左右,衰老同样被推迟了。
第三,他们的身体素质也远远地强于地球的人类。
各个年龄段的人力量普遍比地球人多个七八成,抗击打能力和身体的柔韧性也明显优于地球人并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甚至对毒物也有更好的耐性。
本来是不担心的,因为再怎么说自己这个身体是在这边的。可随着在这个世界的阅历增加,游理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并不如同龄人的,更像是一种在某些方面比地球人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但不多的状态。
就在游理有些愁苦的时候,荷再次开口了:“可是无论怎么说,我还是感觉你并没有那么年轻,你说你从小在乡下长大,并且只在学校待过几个月,但我感觉你懂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
尽管荷也不相信游理是个古老的存在,但对于她平时的言论举止,依然还是有着怀疑。
“这个嘛,有人教我的。”
虽然这是群邪教徒们养出来的孩子,但对于明显小孩子气的希可和维特,游理倒并没有防得那么严重。
对于荷,游理还是放了个心眼在的,因为她总感觉这个文文静静,平时说话轻声细语,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的小姑娘看起来并不那么单纯。
“谁?”
“保密。”
“是那个墨隐教的你吗?”
“哈?他?在那里可都是我救他的,他就一纯惹祸精。”
“那里?是哪里?”
“呃!”
一提到墨隐那个叛徒,现在的游理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上头的她可一点不愿意别人说她不如他,但等到她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时,已经晚了,把另一个世界的事情透露给『第四圣殿』这种神神叨叨的实力,那可真是不让人放心。
“就……我跟他——呃,一起有那么一段时间学过一点……”
“嗯,能看得出来你们之前关系应该不错。”荷没有紧抓不放,主动松开了氛围,“但是你得小心,看情况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
“嗯,我知道的,所以在我把他按地上或者他主动道歉之前,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那如果,他真的向你认错了你会怎么做呢?”
“我……”想不出来。
就好像是脑子为了防止去想那个该死的回忆,玩弄起了复仇的烈火。
可倘若真的完成了又该如何?虽然期盼着他有难言之隐,可万一确乎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呢。是劝呢还是……
冰凉的手指划过锁骨,停在了脖颈上,荷注视着游理,眼神里充斥着说不清的意味。
“我知道的,你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个情报,因为你什么都不了解,你只是想要去找那个人对吗?是要获得答案,还是复仇?”
“我……不知道。”
“我知道被背叛是什么感觉的,痛苦,害怕,慌张,甚至愤怒。”缥缈寡淡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颤抖。
模糊着自己想法的边界,游理沉下了脑袋。
“你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依恋,是倾慕,还是别的什么。”
“诶诶诶,不是,这个不是啊!我对他不是那种异性的想法啦!”
“嗯?真的?可我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男女间的……”
“不不不。”游理即刻出言打断,“我跟他都是清楚的,绝对不会有那种奇怪的东西啦,跟谁我都不是不能接受,反正也就那么回事情了,眼睛一闭,就唰一下,呃大概是吧,总之大家一起到老能有什么区别,但唯独他不行。”
“为什么唯独他不行?”
“因为那样啊。””
“那是哪样?”
“嗯……就像关心儿子那样!”
“你——什么?”荷有些凌乱,“你其实想当他后妈?”
“你什么理解啊,我是说我是他妈,不是我不是他妈,但我讲他视如己出!我在给他找女朋友的啦。”
“……”荷将手掌按在了游理的额头上,“没发烧啊?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喜欢看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
“烧什么鬼啦!我只是把他当养成系宠物来看。”
“好啦,既然你是想当他后妈,攀钱的话管他那么多呢。”
“你明明知道他家怎么回事!”
终于察觉过来的游理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被这个小妮子坑了。
果然还是该防着她一手。
如果能看见的话,游理对现在能在她脸上看见笑容的事情毫不怀疑。
“总之我会尽力把他整清醒的,但如果不行的话,我会尽力阻止他犯下更多非他所想之事。”
“你怎么知道那是非他所想。”
“我就是知道。”游理仿佛耍起了小性子般坚决,但事实上,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这件事确实是绝对的。
“但我还是感觉你在伪装吧,既不是你当初向大导师炫耀的那般邪恶,也不像是现在这样温柔和善,而且还有点神经病的感觉。”
“当孩子王有什么不好的。”说完游理用舌头抵着牙齿继续含糊不清地咕哝:“话说我不叫姐的话叫你小荷吗?”
“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游理妈妈~”
“别玩这破梗玩笑啦。”游理焦急地转过身子。
就在二人缓和着试图重新闲聊时,希可一脚踹开了,她们平时躲藏居住的,用以堆放干草的库房大门,扑到了二人身上。
“不好啦,不好啦。”
“什么玩意,希可你干嘛去啦?怎么浑身是水,外面这么大雨瞎跑什么。”
“希可!”虽然依旧很柔和,但随着游理身上大量刚刚才画上去的痕迹被水冲散,荷还是带着责备的意味加重了她的语气。
“不是啊,荷姐,你听我说呀,来不及了,游理老大你们两个也别在这你侬我侬地玩人体艺术啦,光天化日的衣衫不整,羞不羞呐。”
“什么人体艺术的!”荷的声音越来越克制不住了。
“好了好了,是送货的车要提前进去,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装货了,来不及了,怎么办啊!”
“哈!?不是说晚上吗?”听到如此炸裂的消息,游理这下才是真的急了,来不及多想,扯回被挤成一团的衣服,立马从床板上窜了起来。
紧赶慢赶地,当她们抵达仓库时,远远地,便已经能看到向工厂运货的马车已经出发了。
“呃……”一种非常无语的感觉。就像是你计划着买一样东西,就连到手后该怎么用都已经想好了,但当你攒够钱的上一秒,东西被别人买走了,更可气的是急用的孤品。
“这下该怎么办,等到下次恐怕就得2天后了,谁知道时间够不够呀。”
“别急……”捂着自己的脑袋,游理退后了一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