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钉冲破了包裹着双脚的皮革与绒毛,直直地捣进了血肉之中。
一团浑浊不清的红白之物落到了地面上。
距骨与胫腓骨在匆忙间被隔了开来。
怪形手中的长钉同时刺穿了游理双腿的脚踝,将她倒挂着,牢牢钉在了小楼的木门之上。
就好像是要模仿她所见之门上的那具女体。
衣服随着重力垂落,但游理却来不及用一丝的羞涩。
透明和鲜红的液体一同落在了眼睛前的黑布之上,使之显现出更为深的黑色。
单薄的脚踝此刻承受着全身的重量。
疼痛和抽搐让游理的神智有点不清晰。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遭受这样的攻击,却是她第一次如此地无助。
精神正在溃散,血液朝着头部涌去。
越来越不清醒的大脑无力维持浮银的力量。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色。
耳边的粗气越发沉重,怪形的身躯贴近了游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被手紧握着几近窒息。
她能听到斧头划过沉重的空气。
灾难就要降临了。
“小心点。”温和且柔善的声音出现在了耳畔。
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以极为轻松地姿态单手接住了下坠的斧头。指尖在可见的程度中微微发着力量,那巨斧便溃散。
而随着对方进一步地前压,体型悬殊的巨大怪形竟在对碰中落入了下风,放开了游理节节后退。
紧接着,纯白色的空间开始侵袭这片腐旧烂化的废土。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开始蒙上一层形似白霜的淡白色光晕。
怪形的行动几乎陷入了停滞。
数秒钟都不一定能够一栋一寸。
在暂时解除掉危机后,男人看向了被倒挂在门上的游理,当他目睹那惨不忍睹的脚踝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钉子,有点麻烦,游理你稍微忍一下。”
于幸存的喜悦中恢复的游理略微凝聚起了少许的『离』态浮银,然而她感受不到这个男人的样貌。
因为记不住。
但无需记住,这个特性以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还是让游理确定了这是谁。
“爸爸……”
就像寻常在外被欺负了的孩子找到家长了那样,游理浑身软了下来。
左手轻柔地接住倒挂的上半身,右手狠地发劲,一下子拔除了那枚刺伤骨血的长钉。男人缓缓地将游理横抱在了怀里。
“你的眼睛是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还剩一只的吗?”男人问到。
“被人拿走了。”在疼痛中,游理有些费劲地回答。
不过出乎她意外的是,男人一下子就想出了凶手…“是之前那个叫小花,一直和你走得很近的朋友干的?”
“诶?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果不其然。”
此时,就像是忘记了疼痛,游理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不是你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啊!”
男人有些慌乱地开始了解释:“我看你跟他关系挺好的来着,你在乡下就挺自闭了,到我这边在学校里也老是打架,我担心给你养得更自闭了。”
疼痛依然存在,不仅是双脚还有手臂,说到这里的时候,游理的脸色已然在疼痛中有些变形了:“所以你就这么对你女儿吗!”
“我好不容易看到你开心的来着,不过照理说他应该不会伤害你了才是。”
游理不高兴地抱怨:“这什么理啊,他要是不会伤害,我怎么会这样。”
“当然是你啊。”男人轻轻地笑了笑,将游理倚靠着墙壁放到了地上,替她检视了一下伤口:“手臂上的倒是不成问题。”
男人伸出手指,在伤口中狠狠地刮了一下。
“嘶!”
在剧痛中,一大片的碎肉被刮了下来。
但也就是这看似加重伤势的一捣,不仅严重的伤口开始了愈合,就连身上的疼痛感也顿时减轻了大半。
当然就算这样也还是很疼就是了。
“脚上的伤口就比较严重了。”
褪去那双已经被扎烂的小靴子,男人神色有些凝重的评估了伤口。
“话说这袜子怎么脱来着?”看着向上蔓延到裙底的吊带,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了手。
“就解开嘛。”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后,游理不禁脸色一红,自主地解开了扣子。虽然不是第一次让父亲看到自己穿着小女孩的衣服,但这样近距离讨论却还是第一次。
在同样处理完了伤口之后,游理立刻想起了还在一边,但已经身处纯白空间区域里的薇洛。
“那边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男人没有用眼睛去看,而是直接得出了结论:“她好得很呢,没什么事,待会休息一下就行了。”
重新喘了几口气,游理开始解决起了她的问题集:“你不是说没法见我了吗?”
“是啊,那次帮完你之后我确实再也无法再涉及现实世界了,可是你这次又脱离现实世界了呀。”
“啊?又来?”回想起过去面对这种东西的无力感,游理害怕地抓紧了衣袖。
“那没办法,作为能够沾染神性的存在,我想任谁都不会放过你的,自由对你来说恐怕永远只是奢望了,我现在也只是期望你能不要落到太糟糕的选项里去,现在看来我还不如早把你当女孩养送皇宫里给人家当媳妇呢,至少现在不会被人挂着砍。”
被刺到痛点,游理更是火上心头,愤怒地回击:“喂喂喂,你能别自己想一出是一出地发癫啊!”
感慨完毕,男人继续介绍起了现状:“这次和上次差不了多少,这里应该是某个存在的神国,基调也很明显,大概是失衡、无序、衰败。”
“这是谁的地盘?”
“我没有这种知识,如果我是知道这些东西的状态的话也不会来保护你了,原谅我吧,我只能选择其中之一。”男人陈恳的道歉。
有些沮丧,游理垂下了脑袋:“唉,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我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又该怎么出去来着。”
“你找到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门,然后就进来了对吧?”男人轻而易举地复述了一下游理触发异变的经过。
但就是这简单的几句话让游理顿时脸色大变:“你又看我记忆!隐私,隐私啊!我几岁了都!”
立刻摆出顺从的姿态,男人做出道歉的手势:“抱歉抱歉,下次我一定注意,这相当于是我的本能了,下次我一定注意,不过你放心,我不能干涉到现实,你想干什么都随便你。”
“不管了,既然看了就负起责任来,你肯定知道我现在什么情况的吧,那你给我出点主意啊。”
“主意?不用不用,你安全得很呢,别瞎折腾了跟着他们就行。”
“那至少告诉我这里是怎么回事。”
“嗯,照理来说这种地方你应该是进不来的,你也以前也见过,抛开前置定位步骤不谈,除非是其主人亲自打开,否则必须要有极为重大的仪式或者足以掀起灵魂之海波动的大规模献祭才能打开。”
“你的意思是……”
“应该是有人帮你打开了神国,但应该没有限定对象,否则那边那个孩子应该进不来。”
“是这里的持有者打开的门吗?”
“感觉不像。”男人摇了摇头,“如果是神国的持有者打开了这扇门,那么祂大概是对你有所图谋,但现实情况是我已经侵入了这里,也没有任何回应,因此我甚至都不能确定这块神国的持有者是是否存在。”
“那该怎么走出去呢?”
“去你看到的那扇门前就行。”男人给出了一个极为简单的解决办法。
将薇洛从一边的草地上抱回放到游理身边,男人重新站起了身子,在叹息中回应了游理的请求:“既然你不喜欢他们,那照你现在所处的情况进行分析的话,我倒是觉得这个地方是一个你可以好好利用的宝贝。”
当墨隐于慌乱中推开房门的时候,房间里的一切都恢复了。
满脸疲惫的游理正搂着昏迷不醒的薇洛靠坐在楼梯口。
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愈合,游理不得不保持着并拢大腿,朝着反方向分开小腿的姿势。
“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墨隐的问询,游理只当没听见:“我可不需要恶魔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