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贴附自己的女孩,墨隐冷冷地质问道:“恐怕我手里的红绳第一次就没套中她对吧?”
此时,那正身不明的存在任然依伏在墨隐怀中,保持着极为戏谑的态度:“那可不是,第一次还是中了的,不然我也不至于给你们吹风。”
面对怀里这渗人的存在,墨隐没有被她的外表迷惑,当机立断抓住装有游理眼睛的青铜挂坠,单手向前,试图将其掀开。
就像是冰雪遇火,那女孩在青铜挂坠的驱赶中,一下子脱离了墨隐,她用着游理绝不可能使用的妩媚语气抱怨着:“啊呀,怎么那么粗暴,你难道不想被这张脸温柔地抱着嘛?”
此时,正面对着墨隐的女孩,依然是游理面孔。但那双低垂而下的眼睛和勾起的嘴角却能让他肯定,对方绝对不可能是游理。
“游理她去哪了?”墨隐厉声质问,保持警惕,向前迈动一步。
“游理”阴恻恻地向后退进了黑雾边缘,小声道:“不用担心她很好。而且你手上的眼珠来自于她,也代表了她可以掌控我的依凭之物,因此现在的我对于你们,既没有伤人的能力,也没有伤人的必要。”
听到这话,虽然没有在表现上完全放心,但在内心里,墨隐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你是什么?”墨隐开口问到。
没有正面回答,“游理”反问墨隐道:“难道你没有答案吗?”
“恶魔。”
“是的是的,我就是恶魔。”轻笑声中,那个“游理”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们是恶魔,诞生于一切灾厄之事中的存在。”
得到这个回答之后,墨隐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之前一直挂在腰间的那柄银枪。
“游理”一下子就瞄准了墨隐的小动作,轻飘飘地告诫道:“可别废心机,你已经被我拉进梦里来了,我还能给你机会杀我吗?”
墨隐没有因为动作被预判而慌乱,反倒是沉着眼睛威胁起了对方:“希望你想好了。”
对于恶魔,他向来是不惧的,就算没有银枪和游理的眼睛,凭借第二圣殿专门克制恶魔的能力,想要做到自保还是不难的。
行走在黑雾边缘的“游理”神态随意地向前迈动了几步,摆摆手,示意墨隐放下戒备:“不用那么紧张,我见你,只是想与你达成一个交易。”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是恶魔,虽然我们非常憎恨,但你们应该感谢那个两面三刀,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黑色的家伙。他搅浑了你们的血,也是拜他所赐,我们绝不能违背与你们的契约。”
“黑色?”
叫嚷着要进行交易的恶魔并没有直接提及那人的名字,只是以颜色带指。
可作为帝国臣民,甚至曾经还是小贵族的墨隐在提到黑色时,第一反应自然而然地会是,那位开创了帝国,但却在王座上仅待了十年就突然失去一切痕迹的那位皇帝。
因为不仅帝国史料里会常用“黑”来指代他,在各种官方典礼演讲中,他还会有一个“圣黑帝皇”的称号。
墨隐对恶魔的所知,其实不甚了了,不过恶魔无法违背与人的契约这事他实际上曾听老人讲过。小时只当是人傲慢的玩笑,可如今听到一只恶魔亲口说出,倒还真是有一种被打脸的荒诞感。
向着恶魔再前进一步,墨隐问道:“你想怎样。”
“还能怎么样。”“游理”看似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你都拿着等同神明的信物上门了,那我今天自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因为在这里我靠近不了你,等梦境结束就什么都完蛋了,不过我也没打算束手就擒,要争取一下继续存在的机会。”
“所以呢?”
“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承载我起源的咒缚者,这样你既可以收回我依凭的能力,也能将将我留在身边不好吗?”说到这里,“游理”抬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
墨隐没有一丝动摇,冷冷地回道:“那我还是把你弄出这个世界比较简单。”
“游理”没有慌张,而是保持着态度:“呵呵呵,你自然可以这样做,自然!”
恶魔并不属于现实的物质世界,他们是灵魂之海里超乎寻常的浪潮与波动,也就是灵界独立存在的意识。
他们若想存在于现实,则必须要在物质宇宙得到相对应的承载物。
而现在,很明显这只恶魔的承载物就是墨隐现在正准备夺取的死神特性。
一旦特性被象征神明力量的存在收回,失去了依凭之物的她结局只能是被物理宇宙的法则给硬生生放逐回灵魂海,也就是灵界。
见对方示弱,墨隐不慌不忙地等待起了对方的开价:“请求我帮助的你又有什么筹码?”
“咒缚者,这就是我的交易条目。”
所谓咒缚者,顾名思义,即被诅咒缠绕束缚之人。
简单来说就是,以一个“誓言”或“某种负面影响”为代价,获得一种来自诅咒力量的特殊能力。
诅咒力量,其本质是一个人或一种存在共通性的思想,对于某一人或物的强烈情绪,其在灵魂之海中引起的波动。诅咒的内容可以是“仇恨”也可以是“欲望”。
同时,已知恶魔就是从强烈的情绪波动中诞生的“怪物”。
既然恶魔属于灵魂海中的波动,而诅咒同样属于灵魂海中的波动。
那么恶魔与人类的连接从某种意义上就可以被抽象为诅咒与人的连接。
而恶魔一旦与物质宇宙有了联系,那么就可以继续停留下去。
而墨隐眼前是“游理”现在就是在试图以象征自己诞生之灾的能力,来交换自己得以继续存在于物质宇宙。
“说具体点,你能带给我什么,要求我做什么。”
墨隐清楚,诅咒即是誓言,誓言即是剑刃。凡违誓者,必为咒噬。
“游理”见墨隐态度有所缓和,当即开始了解释:“你应该知道这片「葬世碑林」所代表的东西,而我就是在导致这片区域横糟腐化的这场灾难里所诞生的恶魔。”
“葬世碑林?”虽然家乡花海城就在白塔区边缘不远处,但这实际上是墨隐第一次听到白塔区的在几百年前的真实名称。
看到墨隐疑惑的样子,“游理”的眉头有些皱缩:“你不知道吗?”
反正主动权在自己这,墨隐一点儿也不带害怕,把对方当成了问答机:“这里现在叫白塔区,而且为什么叫这里为碑林,葬的又是什么。”
“实际上这些确实是塔,叫它们碑是因为它们的真实作用是记录,记录已经陷入死局的时空间节点,嘶,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对方又像墨隐重复问了一遍。
“是。”
“可你明明进去过,小鬼,你身上可明明白白地沾上了‘过去’的污染。”
“污染?”这个词让墨隐下意识地将灵视扫过自己的身躯,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他继续向着对方提问:“什么是污染。”
“游理”摇摇头,我还是从头给你解释吧,你告诉我,在那些黑色石塔里,你看到了什么。
墨隐眼神骤然一凝,过去的回忆逐渐涌上,他确实曾经在“小怜姐姐”临死前最后力量的帮助下进入过某一座黑塔,前往寻回游理,也就是导致他的家乡花海城陷入血海境地的根源。
但是令当时的他震惊的是,在塔中央的所谓“枯井”之下,竟是另一个世界。那里是与这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科技主导了几乎整个文明的发展。
在思考再三后,墨隐回答了他之所见:“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你去的那座塔是过去,是腐化崩坏掉的时代。”
“这是什么意思?”
“这片区域里所有的高塔建立的目的只有一个,向着过去与未来的一切时间,向着所有幸存的世界寻找希望,但向过去的行动引发了灾难的,黑塔被腐蚀了,而我就是在这场灾难中出现的,因此我能给你的能力,就是探寻过去的某个记忆节点。”
在听到某个词的时候,墨隐愣了愣,随后轻声重复着:“记忆……”
“是的,只要那个场景还有一个当事人存活,那么它就能被复现,包括你自己。”站在黑雾之中的“游理”再一次垂下眼睛,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你一定很想搞明白毁掉你一切的,对你来说最糟糕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你知道?”被掀开内心中最为重要之事的墨隐倏地瞪大了眼睛。
“游理”一脸狞笑地咧开了嘴:“说实话,真正看到你身边这位的时候我还真有点吓到了呢,居然敢让她在这个时代就行走于世间,你的一切就是被她毁掉的吧?”
“不是她!”早已把责任归清晰的墨隐不想让自己心目中仅存的念想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游理”仿佛非常享受墨隐的暴怒,悠悠然地继续说道:“是不是她的做的,你自己看过不就知道了。”
恶魔的话语不断砸在墨隐的软肋上,让他对这件事本就有些混乱的大脑陷入了更深的迷思,他咬着牙,看向了那一脸奸笑的家伙:“所以你能撤换掉她的样子,显露你本来恶心的样子吗?”
“哈哈哈哈。”在阴森冰冷的狂笑中,于黑雾中矗立之人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如同影片中因信号不良而发生的颤动:“我的确实还有其它样子,但你现在看到的却也是我的样子,因为,恶魔天然能够拥有灾难缔造者的面孔。”
“缔造者?”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应该看仔细了,我借用的形象可不是你身边那个家伙,而是七百年前引发灾难的那个人,是她长得像你身边的那位,那个银色的家伙。”
再不管对方又提到了一个以颜色指代的存在,墨隐攒紧了手里的青铜挂坠,严肃且认真地打断了恶魔的话。
“你不会再听你继续扯下去了,我会自己看的,现在告诉我,承载契约的第一步我应该怎么做。”
“歃汝血,吾以为盟。”见交易终于达成,恶魔的笑意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