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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赶紧回家。”
但被山上那家医院追赶的游理不敢乘坐任何的交通工具,因为这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行迹。
但是不知何时起,街道开始变得很混乱。
车辆开始拥堵在路面之上。
不过鉴于现在当地的时间在晚高峰的边缘,游理没有想那么多。
事实上她也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思考这些东西之上,她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着回到家的那一刻。
看起来冷冷的父亲能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坐在客厅里,像从几百年前电影里走出来的老古董那样翻阅着几乎已经没人会买的,已经成为为特定人群定制刊物的奇怪报纸。
还有那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但乐观异常的母亲能一边开着所有人的玩笑,一边准备着晚餐。
游理不期待,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像寻回丢失几年的孩子那样失态地释放着自己的爱。
她只想着能够拥有过去,那种平淡似水般的温情。
她不知道,也不关心这到底是深层的梦境还是迷方的幻术
她只迈腿向前,绝不后退,一步不停,决心不止。
“爸妈他们到底瞒着我什么?我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个世界怎么回事?我到底是什么?他们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她过去无时无刻不想找他们问个清楚的事情。
可现在她宁愿不要听这些。她宁可相信这是自己的身体,宁可相信自己犯了人格分裂症,也不想再掺和另外一边那些可怖的事实。
内心里的不安在滋长。只有不断地前进才能将不安的感觉短暂的抛却。
不过她很快就被迫停住了。
满脑胡思乱想的她撞上了一个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孩子。
“抱歉啊?”看着被狂奔的自己撞飞好几步远的幼童,游理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伸出了手。
“你没事吧?”
但那个被撞倒的幼童没有接住游理伸出的手,而是疑惑地摆了摆脑袋,随后惊讶地指着游理喊了一声:“快看,恐怖分子!”
“嗯?什么恐怖分子?”
“呀啊!?”一个看起来像是幼童家长的人惊叫了一声,飞速上前抱起了那个孩子,逃也似地躲开了。
环顾四周,游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只是有几个人远远地拍着照片。
“是这面具太吓人了,还是从仓库里找来的破布太神经了?”她猜测到。
不过管他呢,反正对方又没受伤,道个歉就完事了。
这样想着,重新系紧了刚刚才从垃圾桶里捡来,不知道谁扔掉,勉强还算合脚的破鞋子,游理继续向着家里的方向前进。
人群逐渐稀少,她临近了在城市近郊的家门。
当她真正抵临此处,看清了自家的屋顶时。
不安的感觉到了顶点。心脏跳动的声音带动起了鼓膜。
“只是太累了,没有什么的……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会有的,我需要休息一下,喘口气……”
她试图停止思考,暂停在这篇思维的泥沼中挣扎。
每一次的判断都不过是让身体陷于恐惧的无谓扭动。
“不!”安静结束不了思绪的爆炸。
牙齿发出“咯噔咯噔”的碰撞声,游理向前冲了过去。
就在她距离大门仅有不足两百米的时候,一辆车子迅速闪了过去。
望见那迅速地从后方驶入车库的黑色轿车,游理呆呆地愣住了,她开始思索着那串字符代表的意义,当其与记忆中的一切对应的时候,便再也无需怀疑了,那个车牌就是自家的,绝不会错。
肺部疯了一般地进了两口大气,游理冲出了街道,越着近路,以自己最大的速度抵达了自家大门之前。
来不及揭下面具,凭借着肌肉记忆在一秒内输入的密码,她成功打开了这扇大门。
这个时候车库的人应该还没到客厅,直接打开就行了。
推开室内门。
玄关的一切是她熟悉的模样。
过去母亲所买的散尾葵的巨型盆栽挡着视线。
就像是迈入丛林般需要人为地用手来将其推开。
她站定在了客厅,把那双烂到极致的鞋子给扔了出去。赤着脚就行,这地板并不昂贵。
那么接下来……
游理愣住了。迎面看见的是两张熟悉和一张不是很陌生的脸。
心跳在那一瞬间,凝固住了。可能心脏也迷惘了吧,它停顿了。
“是那个袭击我们的家伙吗?”眼前的那个女孩惶恐地后退了一小步,将身体藏匿在了那两个男人的身后。
但那个身形更小一点的男孩此时仿佛也有了什么感觉一样突然揉搓起了眼睛。
“我……”
游理在一片慌张中取下了面具。
或许这个举动可以帮助自己消弭误会。
但尖锐的惊叫打破了这个幻想。
攻击已经到了脸上。
大脑疯狂地发送着危险和需要躲避的信号。
但游理却并不想逃,因为那攻击来自自己父亲。
直至那次挥击重重地打在了自己的头上。
很痛。
瞬间高奇的额角温度让游理能清晰感觉到受击处的皮肤下方,脑脊液的流动。
“嗡。”
她向后退却。
终于,她看见了自己的脸。
可怖的裂痕撕碎了所有的五官排布。扭曲如恶魔的破碎面孔上爆裂着无数的癍斓。
“好恶心。”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我是什么?”这是她的第二反应。
但是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虚弱,别扭,慌乱,失调,她的动作可笑得像动物园里被威胁到了的猴子。
她向外逃离了这个地方。
微冷的暮色撒下幽光。
游理独自依靠在了离家不远处的一户无人宅邸的车库。空空荡荡的前方只有冰凉的墙。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一户没有人也安装内部监控。
自然这里也就成了最为适合的落脚点。
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也很久没有进食了。
之前那一击并不足以让她这样。那种疼痛在游理的日常里,属实不值一提。但那一击对游理思绪的搅乱却是实打实的。
“我到底是什么?”
是个着了魔的可怖怪人?因为羡慕别家女孩的美丽人生而把在幻想中把自己代入了进去,做出了最为恶作的破坏?
该死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咚”拳头锤击着地面。
游理在此处发出了第一声生命的回响。
粗重的呼吸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到底是什么?”
被灰尘和石子破坏了一切美感的双脚踉踉跄跄地向上前进到了顶楼。
没有任何装修与家具的地面和车库一样冰凉。
她靠到了被玻璃封死的窗边上,努力清散着身体多余的热量。
“我到底……”
月亮淹没在了云海中。
连同玻璃一起被敲响的还有天空。
狂暴的雷雨来了。
“我到底是什么!”
锐利的指甲扯下了身上的破布,扭动着身上的病服。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跟我好好说话?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一层接着一层的迷雾,一个接着一个的形象,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我尽力了啊,我明明尽力了啊,我还有什么能做的?我什么都做了啊!可我最后又做到了什么啊!这又是什么地方,到底是谁把我拉到这该死的地方!”
“虽然可能没有办法完全解答你的问题,但我或许可以向你提供一定的帮助。”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游理一跳。
下意识地,她拿起了手上的面具,盖在了脸上。
一个看起来约摸十五六岁,游理从来没有见过的少年站在了这个空荡荡的大厅里面。
早已对无端来袭之敌有了条件反射的游理紧张地压低了身体,保持了一个随时可以发力的姿势,向对方质问道:“你是谁?”
立于游理身前的少年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用紧张,我是谁其实不重要,因为我已经死了,如果你硬要一个名字的话,你可以叫我远川。”
“死了?”
长久被各路牛鬼蛇神不断威胁迫害的游理如今见到了个不管行为还是语气都还算和善的“鬼”,反倒是不那么害怕了。
当然这也是至今没有遇到过厉害的灵体敌人给她带来的错觉。
远川并没逃避什么,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经死了,并且也不是从死者之国归来的灵魂,没有完整的生前记忆,我只能知道我在死前做了什么,但是却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做那些事情。”
“那你找我做什么?”游理尽可能让语气显得冰冷一些来维持气势。以掩饰她的虚弱。
“嗯,在这里我先向你道一声歉,关于你的苏醒,我负有一定的责任,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因,但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是我做错事情了。”
“我……苏醒?”游理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向前一步,“你是说你知道我是谁?”
“不能这么说,我对于你的了解只局限于你是人类上千年来一直在使用的奇迹引发装置,如果你未来有能力去‘黑色王庭’翻阅历史,你应该能找到很多基于你所建立的大规模仪式,但你究竟是什么,来自哪里,我过去不可能知道。”
“历史……”游理有些恍惚地听着远川的叙述,相当于在历史书上看到自己的那种不真切的感觉让她聚不起视线。
远川打断了游理的畅想,切回了正题:“言归正传吧,关于你的事情,我给不了太多的情报,我们还是就眼下的事情聊几句吧。”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游理立刻问出了她此时最为急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远川给出了一个还算完整的答案:“这应该是建立于你们深层意识的梦境,但却又有点不一样,这个世界与你们当初所处的地方产生了联系,它携带了未知的东西。”
“果然是梦啊……”虽然有点失望,但游理还是松了口气,“不过你说的未知东西是什么?”
“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你们的潜意识,似乎有别的什么东西混进来了,这种感觉,你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女孩父亲身上最为强烈。”
游理有些惊讶地瞪起了眼睛:“你是说我爸?”
“啊?那是你的父亲吗?算了,这不是我能够管的事情,总之那个男人给我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是嘛。”游理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嘴,而是切换了下一个问题,“你找我做什么?”
远川没有回避地答道:“简单来说,我只是在自己临死之前被设下的一个陷阱。”
“陷阱?”游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刚刚放松的肌肉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别误会,这个陷阱并不针对你,而是针对那个从你身上诞生的恶灵。”
“我身上?诞生恶灵?”这一套词汇将游理整得云里雾里的。
远川严谨地做出了解释:“其实说实话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肯定跟你有关,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并没有从小隐家族那里知晓,叫他恶灵只是因为我和他交手的时候,他展现出了恶灵的性质,被我克制了,所以才这么称呼他。”
“小隐?”
“嗯,你知道的。”
“哦……”游理用最为简单的语气词作出了答复。
没有直接提起名字,游理也猜到了远川所指的人是谁。
为了能够讲清事情,远川继续竭尽所能地把自己所知告诉给了游理:“我设置这个陷阱,是因为放心不下小隐,那个孩子太单纯了,关于他家族里的事情,他还什么都还不知道,虽然我在死后把自己的能力给了小隐,但消化那些力量需要时间,我担心那只恶灵会在小隐有足够力量对付他之前再次找上门,这才用我的能力设置了这样一个影像。”
“那么,你有什么用处吗?虽然我现在还有在想办法,但现在,我连你要帮的那个家伙都打不过,更别提打什么恶灵了。”
“呵,真是个实在的家伙。”远川没有在意游理怨气满满的话,轻轻笑了一下,“从我跟那只恶灵交手的那一小段情况来看,他的能力大概与心灵想法有关,我担心小隐会在和他的博弈里被骗到丧失斗志,因此我才设定自己隐藏在他的思维之下,当他完全松弛内心的时候就会出现,没想到在这个梦里他就……总之是我失误了,我维持不了太久。”
“那就是没什么用嘛,虽然很谢谢你替我讲解,但是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他本人,找我做什么。”
虽然还没仔细甄别这些情况的真实性,但在得知了这么多内幕之后,游理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不是的,我察觉到他的状况有点不对劲,他似乎想做些对自己很不好的事情。”
一句话引起了游理的注意:“不好的事情?”
“他似乎打算自杀。”
“……”
“抱歉,你说什么?”
“他似乎打算自杀。”远川再一次重复了一遍,“我不能确定他是怎么想的,但现在能制止这种想法的可能只有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在他内心里肯定很重要,一定比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