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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库回到客厅的路程并不算远,墨隐走过这条路。但次数并不多,多半还是从正门进来的。
因为他在这里没有必要掩饰自己的行踪。
一路上,游理的父亲都走在最前面。他的脸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墨隐在以前就有了这种想法,虽然不是没见过那个男人笑,但墨隐在脑海里回忆他,总也没法在第一时间把笑容匹配到他身上。
背后,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一直响个不停。
走在最后的游理不断翻找着袋子里的药片和药水,来和她手上的收据比对。
忽然,墨隐察觉到衣角上出现了一点来自背后的拉力。
游理有些神神秘秘地靠了上来。
“嗯?怎么了?”
清点完药品的游理收起袋子,串在左手腕上,右手向着墨隐招了一招:“小花你过来点。”
“什么事情?”
游理向前望了一下之后立即偏过了头,靠近了墨隐,在他的耳边轻轻开口:“待会我会跟老爸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到时候你问他要点钱,这样你不就暂时不会饿着了嘛。”
“啊?”
“哎呀,他肯定有钱的啦,你说就行了,再说了咱也没有说谎呀,你就是救了我才受伤的呀。”
眼前宛若小鸟一样的女孩摆着手指,认认真真地说到。
也就是在这段话的期间,她白净脆弱,下午才刚刚被磕到的牙齿在不经意间显露了出来。
墨隐不自主地移开了视线,这不是他第一次察觉到眼前之人在性格上与那个家伙的差异。但如此贴切的恋爱脑女孩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就像是那种为了外面偷偷交往的不良男友偷家里钱的那种傻女孩。
墨隐并非不喜欢这种被人崇敬的感觉的。相反,他确实觉得非常享受。毕竟谁不喜欢一个漂亮的女孩对自己怀揣着最美好的幻想。
然而这种感觉出现在游理身上的时候,他感觉有些恍惚,更确切点,他想把这种感觉归为惊悚。
如果她一开始就是以女孩的样子和我接触的话,我对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处事方式?
她的性格会这样吗?
可原来的感觉就明明很好擅自的变动一定会破坏这一切的,他如此想到。
所以这样就够了。
今天感受到的一切,让他很开心。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嘞?”游理轻轻敲了敲墨隐的头。
墨隐用他现在能想到的,最为平淡的语气作出了回应:“嗯。”
车库回向室内的通道尽头是一扇传统的老式机械门。
但说实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作用,钥匙就挂在门的边上。只消伸手就能取下。
从买来就没被分开的,多余的四个备用钥匙在进入锁孔前在空气中丁零当啷地响了好久。
门在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动中被打开了。
“我们走吧。”
墨隐主动地向前而去,希冀自己沉浸在幸福之中。
眼前出现的东西,会将这种情感推上巅峰。
走廊尽头,门的后面,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出现了。
依然还是一身破布,仍旧也是意义不明的白面具。
那个家伙出现了。
“呀!”游理有些惊讶地簇向了身前的墨隐。
察觉到自己手臂上出现了拉力的墨隐第一时间回过了头。他想要证明一些东西。
“呃。”就在他看见之前,眼睛里出了如同火焰烧灼般疼痛。
墨隐不自觉地捂住了眼睛。
但他还是看清了狼狈逃窜出去的。
那张隐藏在面具下比恶魔还要丑恶一万倍的破碎脸颊。
相比于逃走的那个家伙,游理更关心她身边的人:“小花你怎么了!”
眼睛里的烧灼感在消退,但泪水却在刚才的刺激中填补了缺失的痛苦,墨隐暂时睁不开眼睛。
来不及完全清理自己,墨隐快速摇摇头:“没事,走了,你别乱跑,我去确认。”随即他一把将游理拉进室内,关上了车库的门。
不过家庭安全保护的事情,游理的父亲显然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他直接关停了密码锁的系统,在整栋楼都启用了二级备用的锁。
就连窗户都锁上了。
这一举动惊醒了在楼上的人。
“晚上好,为什么那么紧张。”
游理的母亲打着呵欠,舒展着她一头柔顺的白发,一步又一步地在楼梯上发出“踢踏”的响声。
“遭强盗了。”游理的父亲一如既往地平静,“说不定你再睡会就能见到了。”
游理的母亲在这方面也同样不遑多让,平静地开着玩笑:“哈,如果他们能真心实意地赞美我,那也不介意分他们点小小的甜头。”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两个极不成熟的机器在进行毫无逻辑的对话。
不过在瞟见了楼下的墨隐之后,游理的母亲立刻切上了一点笑容:“哦,小花呀,游理你又把他带回来啦?”
“啊,今天不一样,他为了救我受伤了哦。”
“真的吗?”
游理用力地点着头:“真的,就在天鼓广场!那个,应该有新闻了的。”
游理的母亲依然一副懒洋洋不太在乎的样子,身形跟飘一样地忽地出现在了她丈夫的身边:“是这样嘛,亲爱的。”
游理的父亲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以他一贯的平静点了点头,随即向着一边离开了。
“他们,真的是夫妻吗?就算是陌生人,对这样漂亮的女人也不该是这个态度吧。”墨隐在心中如此疑惑到。
但生物例子又摆明了在这,游理的长相明显能对得上这两个奇怪的人,如果这都不是亲生的那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但,游理的父母到底是谁?为什么一个休眠了几千的孩子会有父母啊?”
对于游理的母亲,墨隐虽然见的不多,但他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
因为她的头发是纯白的。
是的,纯白。
根本不像他们当前所处世界的任何人类种族所有的头发。
那种柔顺天然,且在阳光下流淌着如奶般匀称的白色头发完全符合墨隐出生的那个世界里有着白色头发种族的状况。
同时这也引出了一个问题:在墨隐那个世界,照理说,拥有这种白色头发女人所生的女儿是一定会继承这种发色的,至少在那个世界没有任何有记载的例子。
而游理的头发并不是这样的。
她的头发是灰色的,并且游理的头发在回到墨隐出生的那个世界后还多出了一个“新功能”
那就是,她的头发会随着感情的变化而产生一定的色差。
这种色差其实并不明显,有时候甚至都不如日常生活里光影对发色的影响。
但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稍微看出来点的。当游理拥有开心等正面情感的时候,她的头发颜色会向着银白色稍微进行偏转。当她情绪糟糕的时候,头发颜色就会靠近炭灰。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头发在极端情绪的刺激下可以转变为纯白或者纯黑?
不过这个思考暂时没什么用,因为在已知的情况下,游理的头发除了能改变个颜色外,还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展现。
“小花,晚上在这吃晚饭吗?”游理的母亲此时已经走到了客厅之中,亲切地向着墨隐询问。
游理抢在墨隐开口前回答道:“肯定啦,人家救了我,请他吃顿饭应该的嘛。”
“嗯,那就请小游理自己去给他做点吧。”游理的母亲慵懒但却不失优雅地端起了桌面上的茶壶,斜倚在墙边,秀丽的指尖轻点在壶的一侧,用一种让人时刻担心茶壶盖会掉下来的奇怪角度斟满了两只小小的茶杯。
这个举动在某种程度上更否定了墨隐之前的怀疑。
因为游理也喜欢斜倚在墙边,用那种慵懒的语气说话。
面对老妈让她自己做饭的要求,游理不仅没有拒绝,反倒挺开心地点了点头:“来,老爸帮我一下!”
很快,厨房里的烟火就被那一对父女给点起来了。
而游理的母亲则欣欣然地抱着一个冰桶坐到了沙发上,如同十几岁的宅女般,闷在白袜里的双腿毫不在意形象地架上了茶几。只在关节处若隐若现的淡粉肉色晃得墨隐内心不安到了极点。虽然她的气质确实年轻,但举手投足间还是不一样的,这种看起来随意的坐姿在她身上,就又好像是油画里的贵妇人。
望了眼身边坐着的墨隐,她突然像是想起了有这么个客人在一样把手里的冰桶递了过去:“冰淇淋,你要吃嘛?”
“呃,不,不用了。”墨隐摇头拒绝了。
和游理不一样,他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一点儿也没有继续送的意思,游理的母亲自顾自地开始往嘴里送了一勺碎冰:“话说,你跟游理怎么样了啊,到哪一步啦?拿下她了没有?话说她好不好玩呀,如果她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可以跟我分享一下,我也想拿捏一下她呢。”
这一句话差点把墨隐吓歪了,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表示道:“我对她没有意思,阿姨您想多了。”
“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又不会说你什么,你看她在你身边转的那个样子,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吧。”
“哪有!”墨隐立刻晃了晃头,“正常啦,她跟我确实没啥边界感,但肯定不是那样。”
“唉,小花你可真是。”游理的母亲恨铁不成钢般地叹了口气,“我的宗旨就是只要她开心就好了呀。再说你人又不坏,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呢,你和他的关系,她要是乐意你就继续,不开心你就停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感觉,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墨隐的思路再度低沉,沉到了他立于游理尸体之前的画面,“我应该算不上什么好人……的吧。”
“还说你不是好孩子呢,坏孩子哪里会这么想,你要是坏孩子,那个小东西估计早就背着我跟他爸自己偷偷跑去那种私人小医院做过人流了,她可是个绝顶大笨蛋哦。”
“她哪有那么随便!”
“是不随便,但是她很好骗的呀,你不觉得吗?”
“她不是……”墨隐一时语塞,因为他察觉到了这似乎是个事实。他非常轻易地就让游理相信了一连串的谎言。
“算啦,如果你不嫌弃她的话,我肯定不会嫌弃你的,但如果你要真的有想法,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你要小心咯,我家游理的性格啊,其实很糟糕的,你得早点意识到,否则万一以后闹起来要分手离婚什么的,那可就真的没法做朋友啦。”
“怎么又扯到那么远的事情去了啊。”墨隐有些无语。
但几秒之后,他还是低下头轻轻问道:“她的性格糟糕吗?”
“是啊,她在小事上又冲动又自负,骄傲得要死,听不进别人的话,表面上可能回应你应得很好,其实一个字没听进去,你不让她吃点大亏她是不会改的;大事上就又开始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怕这怕那,而且还特别倔强,想法也很幼稚,别人花言巧语糊弄一下她就没脑子了,很容易被骗的。”作为母亲,她滔滔不绝地列举着游理的缺点。
“这其实也可以说成是,她挺自信,也挺严谨的,她做事总是会先找好退路,对待自己的想法也很坚持。”
“哼哼哼……”游理的母亲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面带笑意地摆了摆手指,“看来你很信任我家游理的嘛。”
“她的话……”
从厨房出来的游理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了解老妈性格,并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她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盛着发面团的盆子冲了过来:“妈妈你在干什么啊!”
“我们在聊你的性格啊,像失了智的小笨驴。”
“嗯?”游理并没有表露什么不爽的表情,只是有点无语地撇了撇嘴,“过来帮忙一下啦。”
“这是你男朋友当然得你自己招待一下咯,让他适应一下呗,不然指望以后我给你做饭啊。”
听到这话,墨隐有些慌乱。他可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对游理有过这种奇怪的想法。
因此他慌乱地起身辩解道:“那个阿姨不是,我真的跟她只是朋友。”
游理不服气地拍着盆子:“你要我学做饭那你稍微也教教我点啊。”
“你不会看教学自己去学啊?我又不是你们请的保姆,我平时要盯着很多数字文字看呢,很晕了。”
“那些教学哪有你本人手段高呢!”游理半夸半抬地试图把自己老妈带进厨房。
“啊呼,真是嘴甜。”丢下手里的食物,她取下了架在茶几上的腿,踏着那双白绒绒的拖鞋进了厨房。
好像只有墨隐一个人在意刚才那句话似的,这让他有种自说自话的尴尬。
不过很快还是有人从厨房里出来了。
是游理的父亲。
那个男人也平静地坐到了沙发上,古井无波的脸凝视着墙上的画。
“那个,叔叔晚上好。”对着这个让他十分害怕的男人,墨隐主动打了声招呼,“游理不是让你帮忙的吗?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她的吗?”
“不用,完事了,游理不喜欢看见血肉,她说看见滑溜,粉嫩的肉感觉恶心,所以荤菜我帮她预处理一下。”
“呃……这样啊。”回想起平时日常挂彩的游理,墨隐有些担忧。
不过游理的父亲率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你伤得严重吗?”
主动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墨隐自觉好笑地怂了怂肩:“啊,倒也不怎么严重,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擦伤而已。”
“没事就好,感谢你对游理的帮助,我不会亏待你的,不过今天下午那个家伙没有吓到你吧。”
“奖励什么的就没必要了,我应该的,下午那个无所谓啦,我没那么脆弱。”
“不过你对游理是怎么想的?”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墨隐真是有点害怕了。
“她人挺好的,挺好的。”
“嗯,没事,不用紧张,我对她的期望就是,只要她活着就行,其它事情随她开心。”
这种几乎自由到放养的家庭管理模式让从小被规划好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钟的墨隐感到了极度的不适与不安。
“叔叔你就不怕她被坏人伤害到了吗?”
“如果可以,我想,我会帮她的,可她的路,终究是要自己走的。”
“自己……”
“你也帮不了她一辈子,对吧。”
“我确实……”
“她会有自己的想法。”
“可那不一定正确!”
“我就一定正确吗?”
“可毕竟你比较年长。”
“那怎么会有老糊涂这话呢?我不是她,不知道怎么样才会让她开心。”
“那就去了解啊!”
“咚。”游理推开了厨房的门,大声向外宣布着,“开饭啦。”
“吃饭去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游理的父亲结束了身边半大男孩想接着说下去的话,站起了身,走向了餐桌。
“锵锵~”少女活泼轻快地转了个圈,向着朋友展示了将要端出的菜品。
这是一盘外形并不怎么好看的肉。
“你喜欢吃鸡肉的对吧,所以洋葱鸡肉你一定喜欢的吧,还有还有,重酱味的抹汁,芋汤的话你先等会,还在煲呢,这里还有青豆咸肉,你上次说还想吃。”少女喋喋不休地介绍着,生怕对方不喜。
但墨隐知道她的菜不过是长相差了点,不会难吃的。
虽然她在这的家庭并不贫穷,另一边收养她的家庭也是个小庄园的地主,但跟墨隐这个离了家差点饿死,真正意义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前少爷来说,绝对算得上心灵手巧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另外一个世界的调料餐饮水平根本无法与这里的相比。
他好久没有感觉自己那么饥饿了。
水,食物,汤汁。他不停歇地享受着这来自梦境的馈赠。
“慢点吃啦。”看到如此疯狂的墨隐,游理有些惶恐。
随即她偷偷贴了上来,小声问询道:“我不是给了你钱嘛,你怎么跟几天没吃饭一样,是有谁勒索你吗?”
“不是。”重重地将手里的碗放下,墨隐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
“他们打得过我吗?”
“哦,差点忘了你是那个外星人!”
“什么外星人。”墨隐不满地撇了撇嘴。
“那晚上跟我说说呗你的那些神奇的小玩具。”
“好。”
“喔,太棒了,那小花你晚上住我家吗?你不是一直一个人住的吗?”
“啊?”看着满眼闪烁着亮光的游理,墨隐有些不知所措。
“来嘛来嘛,到我房间里去,我给你腾个地。”
墨隐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客厅里的其它人。
但完全没有人理他。
有你们这么当家长的吗?
他至今也不会想理解这种奇怪的育儿理念。
“再怎么说也得给我个房间吧,你家不是挺大的。”
“那就是答应啦?嘿嘿嘿,你等会哈,我去给你收拾收拾。”
望着跑上楼梯的游理,墨隐惊恐地跌坐回了餐桌前。
这个家伙,比原来的——更可怕。
就在他大喘气这个当口,游理的母亲终于是回来了,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趴着的男孩,收起了碗碟:“嗯……你需要什么药物帮助吗?看起来像是病了。”
“不,医院开的消炎药就行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需要。”
“嚓啦~”在背后的软垫沙发上,一张限定发行的报刊被拉了开来。
而游理此时也终于是抱着团毛巾下来了。
“对了,你今天滚得全是灰和伤口,去洗个澡吧,我拿我爸的衣服给你顶着,明天要是没干的话,我们再去学校给你弄件校服,没事,我出钱。”
“去吧,没事的。”不知何时,游理的父亲出现在了楼梯口的附近。吓了墨隐一大跳。
这两夫妻不仅想法奇怪,就连走路似乎也不带什么动静。简直怪到家了。
游理匆匆忙忙地再往墨隐手里塞了一团衣服,催促道:“走啦,就在二楼转角尽头,你去过的吧,喜欢浴缸的话你去三楼,不过得注意……”
“没事,二楼就行。”
“嗯,衣服的话,我尽可能给你选了小点的,应付一下哈。”
“哦。”似乎是没有理由拒绝了。墨隐如此在心里想着,进了浴室。
他没有立刻打开热水,而是有些疲惫地靠到了窗边,用应急开关拧开了刚才强制锁上窗户。好让风能够吹拂进来。
“这是在这里的第二个晚上,梦魇,没有来。”在玻璃的倒影之前,他自言自语般地对着自己说到。
随即他拧开了热水的开关。
“哒哒哒哒……”一团水滩在地上成型。
那里有他的影子,并不完整。
“嗤~”巨大的水压穿进了他的头发,无数隐匿的泥沙被水带了出来。
“嚓嚓嚓嚓……”细密的水柱打在了地面的水上。
那里有他的影子,浑浊不堪。
身上的伤口在水中隐隐作痛,他可没有那种离谱的恢复能力。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是的,他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他只有自己。
他拧开了沐浴露。
向着伤口拍了上去。
“我想我应该去找那个本体了,在梦境里待久了会伤脑的。”他轻揉着伤口,向着自己说到。
但温热的水让他犯了困。
“不如就休息这么一晚吧。”潜意识如此对他说。
“不行的。”
他想往外,但是窗外的风将他逼了回来。
“不该开窗的。”
加上对着镜子上药的时间,他应该洗了很久。
他是如此感觉的。
因为当他出来的时候,大厅的灯已经熄灭了。
所有人都回了自己房间。
至于为什么要自己上药,是因为他不想看她未来可能有的这幅贤妻模样。
他习惯性地走向了他所熟知的那一排客房,但就在他试图开门的时候,一双散着热气的,被水泡到发皱的手捏在了他的腕上。
那是纤细的指头,手指的长度只体现在感官上,实际上依起对比,这并不是一双很大的手。
“来小花过来,过来。”
“呃……”
用一扇毛巾包裹着头发,身着一条纯白色宽松睡裙的游理扣住了他,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尚未擦干的脚丫“嘎吱嘎吱”地滑过地面。
即使只有这么点的衣服,从游理身上,墨隐也感觉不到没有一丝媚态。她仿佛就是个活力泉,“砰砰砰”地跑动让那点可怜的身形曲线在睡裙下更显得不值一提了。
她暂时不是能让人产生太多欲望的类型。
“来,咱来玩游戏吧,顺便告诉我你那是怎么回事。”
“呃?”看着眼前屏幕里闪动的画面,墨隐愣了一愣。这确实是他曾经和游理玩过的小游戏。就在不久前。
不,应该也不算不久前了。细细说来的话,回到那个世界已经过了三年了。更遑论那边的一年比这边长个百来天。但这确实是他们面对现实前所共同游玩的最后游戏。
游理拍打着那不知从哪里淘来,早在这个时间十年左右就逐渐被淘汰了的,被称为电脑的机器以调整帧率。
“果然还是虚拟现实方便。”游理抱怨到。
“那你还玩这个?”
“嘛,玩这个的话,我能看你脸上的表情呀,虚拟现实你老是强制自己板着脸,没意思。”游理笑吟吟地分了个键盘出来。“支持双联键盘,嗯,据说几十年前还算高档货嘞。”
“你要看我表情做什么。”墨隐有些疑惑。
“看你失败的表情呐,嘿嘿嘿,我可是有非常强烈的胜负心的。”
墨隐淡淡地笑了笑,“看得出来。”
在第一局的加载时间里,游理开口了:“那么你能告诉我下午的怪人是什么吗?”
“一个罪犯,我要抓住他。”
“这种事情不交给警察吗?”
“警察不行。”
“只能你来吗?”
“目前来看是的。”
“喔,那你小心点好了,那火又是怎么回事?”
“有个朋友给我的。”
“朋友?”
“很早以前了,认识你之前。”
“……”
短暂的沉默。
“怎么了,选人呀。”一直聊着天的墨隐一点儿也没被影响,熟练地点选着自己喜欢的角色。
“啊……哦。”回过神游理点选了一个屏幕上她不擅长,但最为稳妥的角色。
“你那个朋友很重要吗?”
“很重要。”
“是……是嘛……”
“但是没你重要。”
“啊?”一个恍惚,第一局的胜负便已分出。
“呃。”望着屏幕左侧的大写LOSE,游理有些呆滞地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怎么了,第二局啦?”
在提醒之后,游理这才些慌里慌张地点选了第二局。
“小花,你,你耍赖。”
“怎么啦?”明明只想敷衍敷衍哄他开心的。墨隐对这无由来的指责莫名其妙。
“你的那个朋友为什么给你这个?”
“因为他死了,而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我。”
“嗒……”游理双手离开了键盘,“你没说谎吧?”
“没啊。”墨隐咬着刚从桌子上顺的口香糖,一边若无其事地调整了一下按键。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游理的一脸慌张。
“没事,他跟你没关系,我们来战斗吧。”
“哦……好,好吧……”
接下来的对局中。游理没有赢过一局,就算对面放水也差不多。
这时候就连墨隐都感觉她有点不对劲了。
“你状态不好吗?”
抿着嘴唇,游理有些无力地向着旁边侧了过去:“啊,有点,身体可能不是很舒服,一直输……”
发觉游理确实有点发昏是墨隐立刻接了话茬:“啊,那就这样吧,以后再打好了,没事,你能赢的。”
“那我去自己房间了,你也早点睡。”
“那个,你睡这里吧。”游理低沉着脑袋,小声说到。
“啊?”
“我给你拿的被子在这里。”
“那我自己搬回去不就好了嘛,你能搬得动 我没理由搬不动呀,哈哈哈。”
“就在这里睡吧。”游理第二次重复。
她看起来状态似乎真的很不好。
“我害怕。”
“害怕?”
“害怕今天的……”
时间又过了好几秒。
他没能经住对方的要求,在地上铺好了床。
“那么晚安。”
“晚安。”这一次游理没有多说什么,关掉了灯,爬到了自己床上。
“很对不起让你睡地上。”
“没事,我习惯硬床板了。”墨隐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侧过身,对着墙闭上了眼睛。
他想睡觉了。大脑是这么想的。
但身体并不那么想。
他闭了很久的眼睛。直到游理的呼吸声开始规律,他都没能睡着。
“在梦里做梦,果然还是很怪。”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走到了床的边缘。
他想找点水喝。
但肚子里却满是水的感觉。
吃太多了。
没劲道的墨隐坐到了床侧面的椅子上,倚在窗角,看向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活力泉短暂地被堵了上去。
月光静静地,洒在她的脸上,不惊动任何东西,她的眼睛是完整的。
这多好。
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想去触摸那双他自己早已捏在手里把玩过的眼睛。脑海里仅有的画面,全是眼前女孩被自己杀害的血腥画面。
“啧!”恼怒的愤恨砸在了他自己的手臂上。
“唔~嗯?”游理不自觉地在吵闹声中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到窗户边上坐着个人的时候,当场吓得跳了起来,被子在她的手上飞舞,嘴里胡乱地念着几个拟声词“哇啊呜哈……”
她喜欢用这种奇怪的声音来表示害怕或者尴尬。她一直这样。
“呃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我。”
“哈……”游理大喘气了好几秒,才用惊移的眼神看定了墨隐。
“小花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对不起,我有点闷。”
“是不是地板睡不习惯?那你要不上床来睡?反正双人床啦,没关系的,你要是嫌弃我的话,我再给你找床被子。”
“不是,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那怎么了?”
“不,我不行,不能跟你睡一起的。”
“呃啊?为什么?”
“因为我的话……你不需要我。你的未来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他一定是比我厉害,比我帅气,比我温柔,不像我一样,他一定不会让你生气,让你伤心,如果……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啊不不不,你的眼光怎么会差呢,但除了我这个烂人以外……好像你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那你要是真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也得给你足够自保的力量,可能不是很有用……但……这也是别人给我的,我……”
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他希望但不会在最后时刻说出的话。
这个梦可能会是唯一的机会。
只有在梦里,她才不会把这当真。
这对游理不会有帮助,他只是想满足自己可悲的表达欲,因为他不想就这么被她忘掉。
明明下好了决心,可却一直,一直都这样。
“你在说什么……”游理的声音在颤动。
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那种在空气里几乎要凝结到滴出来的悲伤是无法掩饰的。
“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可能要……”
“不许走!”
游理没有等待后面的词汇,从床上跳跃而起,用双手扼住了墨隐的肩膀,霸道地将他按在了墙上。
她能够想象他要说什么。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这一刻,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墨隐终于看到了以往自己最为常见的那一股“气”。
在那一刹,他短暂地放心了。
无论怎么样,游理终究还是游理。
“嗯,我知道了。”墨隐别过了头,平静地回复了。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不找我商量,为什么!”
“没有。”墨隐坚定地狡辩。
“是觉得我没有办法解决嘛?还是嫌弃我的力量太弱了?是的,我是很弱,但绝不代表着我会就这么放弃,我相信,就算是我,也一定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我相信你的。”墨隐摆脱了游理的手臂,少女的力量扼不住他。
这一次,墨隐回到了自己在地上的铺子。
“我一直都相信你。”
“保证永远相信我!”
“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