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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劲的风啸从未知的地方向着墨隐袭来。
与灵魂相共振的奇妙音律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体感。
两个人行走在一片看似空旷的荒野之上。
一路指引着他来到此处的那个男孩,也就是所谓的梦境核心依然藏在斗篷里,可他的言语却已经压不住喜悦了:“为你的选择欢呼吧!”
此时的二人正站在一片冒着微光的石头丛中,不计其数的晶蓝细线交纵穿插地飘荡在粼粼的微光之中。
像极了过去花家还在的时候,墨隐家乡花海城地底下的那个存在的那个镜窟。
镜窟的入口在墨隐过去家族院落后山的背面。
那里并不隐秘,至少墨隐出生的那个年代并不隐秘。
从外表看,镜窟就是个足以让两人并排通过的山洞。除了山底一圈的围墙外没有什么防护。
但平时不会有人靠近镜窟。
不仅是因为家族规定了,只有族长和他的直系男嗣才能靠近镜窟入口,更是因为镜窟里面那条长达数公里,长满了类似会发光晶石的地下通道。
镜窟通道里那些石头所散发的光对人有着影响。如果不凭借着族里仅有的几颗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珠子,普通人很容易在抵达终点之前晕倒在山洞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把那些石头当助眠用的氛围灯效果相当不错,但缺点就是效果好过头了,如果没人去打扰,恐怕在饿死之前都难以自然醒。
花家过去有人敢用这个来助眠,也是多亏了家大业大,佣仆成群。
不过他父亲自己不用,也从来不让儿子们用,据他所说,睡觉也是应该要保持警惕性的。
小时候的墨隐从来不理解什么叫睡觉时的警惕性。
睡觉就是睡觉,怎么可能在睡觉时还警惕着别的东西呢?但是现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能再一次拥有在家里那样的睡眠了。
小时候的他第一次进入镜窟是跟着父亲一起走的,当时的他只记得走了好久好久。久到让他甚至不惜脸面,央求他平时最不愿意出洋相在那个人面前的那个人——他的父亲抱着,才抵达了镜窟的终点。
其终点处的那片地下空间才是整个洞穴被称为镜窟的原因所在。
到处都是与天然石料浑然一体的镜子与玻璃,洞墙,地面,洞顶。一切本应该是岩石所在的地方都长着或平、或起伏不定的奇怪镜子。完全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
一个身着白净素纱的女孩背对着他们坐在一片水潭的边上,洒落的青丝轻轻地在水面上拂起丝丝波澜。
她并没有对来者有任何表示,只是斜仰起脑袋,用猩红到近乎妖异的眼睛瞟过了二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怜姐姐。但说实在的,墨隐对她的初印象并不好。因为在这样深远的无人隧道里面突然出现一个这样的女孩,让尚且还是个孩子的他从内心里感到害怕。
直到后来一次因为与父兄争吵,他偷偷拿着珠子跑进来试图躲避。阴差阳错地与小怜姐姐聊上以后,才对她有了改观。
他的父亲对镜窟里的小怜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放下了手里抱着的墨隐,取下了背上负着的箱子。
箱子里装着大量奇怪的白色晶体。后来小怜姐姐告诉他,那是她平时的食物,是镜窟顶上长出来的一种软石加工而成的。以前没人的话都是直接啃的,现在有了他们家族帮忙,会稍微加工一下,软化,调调味。
墨隐尝试着啃过那奇怪的石头一次。但那跟嚼石头一样的口感让他一口都没成功咽下去。就算小怜姐姐说了吃下去说不定会有好处,他也不干。
他倒不是担心被害。
小怜姐姐实际上是个很好的人。她活了很久很久,照她自己的估计至少墨隐十几辈之前她就在这了。但却出奇的单纯,因为她自从不知道多少年前被妈妈带到这里,并让她与那块在湖面底下那块封着游理的石头共存亡以后,就再也没出去过了。
她妈妈说会来接她的,但却再也没有回来。
小怜姐姐自己说,她已经记不太清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记着她的头发也是黑色的,跟她一样漂亮。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会老去。而且身体的停滞是从进入镜窟开始的。
小怜姐姐是个很健谈的人,不过墨隐更相信她是被憋坏了。因为一个像仙女一样冰冷,像皇帝一样高贵的女孩怎么能是个话痨呢?
她告诉了墨隐很多事情,比如她经常睡到忘记怎么走路,需要在地上爬一会才想得起来怎么站,又比如在第一次见到外人的时候,她已经不会说话了,张开嘴却完全冒不出音节,花了很久才学会了外面人相较于以前有点不太一样的新语言。
脑袋里的东西也是后来慢慢回忆起来的。
有时候她会穿着衣服洗澡,睡觉的时候晾着。
她本来的衣服已经烂掉了,这是后来换的。
并且她记忆里的世界也跟现在的完全不一样。在她的记忆里,外面的世界是很美好的,处处拥有堪称奇迹的魔导科技,比山还大,宛如巨兽的建筑潜伏在地平线上,正对着它走,一天也到不了。运载货物高速的线列贯穿大地,通天的高塔突破云霄……
那时的外面也有一个帝国,同样统治着全体人类。但却并不崇尚黑色,而是白色,到处都是纯白的建筑。
这一点应该是真的。可以从古建筑上得到印证。无论是黑暗时代前的废墟,后人修复的古建筑,还是现在一般发达市镇的政府盖的复古风格房子,很大一部分都会采用白色作为基本色调。风格也是相当华丽大气,通透开敞,平易近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似乎也能印证白色曾经是高贵的颜色。那就是在这个时代的帝国,票选而出的代理皇帝是需要设置一个名为“白色王庭”的机构。每名拥有票选权力的帝选领主都需要派遣一支代表团,在“白色王庭”里对现任代理帝皇进行监督、讨论世俗整体政策、以及情报传达等一系列工作。
小怜姐姐还介绍了镜窟外部原来的样子。据她所说,原来的花海城,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而不远处有白塔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白塔区,在以前被叫做皇宫。听说那些塔是早就存在的,一开始是白色的石柱,小怜出生前不久才开始改为塔。
在更远的地方,小怜并没有去过,不过她还是从仆人与妈妈的叙述中记了个大概。听说北边还有人造的太阳,东方有活着的巨龙,硕大繁华的节点城市之间有着近乎传送的线条,在北极还有一棵根系贯穿整个世界的巨树。诸多的神明与他们的圣殿都紧紧团结在一位神皇的身边,与神皇的孩子们统管着每一寸人类的土地。
而她的父母是一个帝国高官的学生。在小怜的印象里,那位高官是个长得非常华丽,浑身散发着高贵之感的人。简直比女人还要漂亮……不,其实小怜也不清楚对方的性别,声音虽然低沉但却也没那么明显,只是感觉对方虽然漂亮,但却没有什么太过阴柔的气息。或许是对方一直穿着男装的缘故?换一件衣服就有女性的气息了?
总之,凭借着父母与高层的关系,小怜从小就能接触到一些帝国的上层人士,这就包括了当时现在这一系列圣殿在过去的高层,并且他们对小怜的待遇也总是非常不错。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小怜愿意和与各大圣殿组织有染的墨隐他们家族和平共处,允许各大圣殿高层前来拜访。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在她的印象里,这些圣殿是管理地方的基层组织,也是帝国军队的来源之一。
只不过现在的凡世之民皆聚于至高者教会的牧鞭之下。军队则是由各地领主自己准备的私人武装和由黑色王庭直接统领的禁军组成。
小怜姐姐并不知道现在统治全人类的黑色王庭是什么,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对至高者教会,她倒是有点印象,当时这个组织被叫做至高意志,她在皇宫边上见过几个至高意志的成员。
那群至高意志的组织成员是来见小怜母亲所认识的那个帝国高官的。
领队的是个灰头发的女人,她给小怜印象非常深刻,以至于到现在她还能完整复述出来与她的初印象。
那个灰头发的女人能被记住,并不是因为她的外貌。而是因为在她身上,小怜感觉到了极端的撕裂与混乱,就好像是把无数人先撕成碎片,然后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硬生生用针线缝合起来,形成一个长着无数脑袋,却还能活动的个体一样诡异恐怖。
当时的至高意志实际上并不怎么受欢迎,其与另外两个组织,“魔女同盟”和“自然神论者”并称为三大罪。
现在,至高意志改装成了至高者教会,正协助黑色王庭统治着全体人类;而“自然神论者”现在改叫“无神论者”,龟缩在极北冻土与海岛之上,以冻土和彪悍的岛民封锁着边境,因此外人也无从得知他们所谓的自然神到底是什么;至于魔女同盟那就完全没有一点信息了。
原来的那个帝国虽然很强盛,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被称为“大静谧”的事件,结束了上千年的和平与繁荣。
在原因完全不明的情况下,皇宫与外界的联系完完全全地中断了。后来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当时也年纪尚小的小怜并不记得很清楚,只知道几个皇子与圣殿之间分起了派别,接着就是北边的太阳出现了问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海上出现了,再然后她就被送进镜窟里面了。
墨隐非常喜欢听小怜姐姐讲的这些奇怪故事。小怜姐姐也乐得分享这些事情。而他居然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主动找进来的孩子。
以前进来的要么是大人,要么是话都不敢说的小孩子。墨隐的哥哥倒是来过,但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有墨隐一个人身为孩子,只身进入这里,并且安心地听她讲故事。
在有了仅有的可以平等交流的朋友以后,墨隐几乎一有机会就会溜进来。
可惜,后来他听信了一个名为远川的人的话,把他也带入了镜窟,最后酿成了极其严重的惨案。
大脑保护性般地跳过了接下来的回忆。
在全城尽没的那天晚上,身负重伤小怜姐姐带着他逃离了花海城,前往了白塔区,几个月的颠簸与搜寻导致伤势不断加重的小怜姐和他抵达了一处黑塔。
那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世界流速远比外界快得多。他们两个人只待了一天,在当天傍晚的时候,墨隐发现本应该是夏天的外界,不远处的平原上居然在下雪。
在很长时间的准备过后,小怜姐姐用硬撑着的最后一口气,指着塔中的一口盛放着奇怪液体的水井,让墨隐进入其中,并交给了他在一定时限内解决掉从石头里跑出去的神明这一任务后倒在了塔里。
任务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他非但没有成功,还许诺了成为那个家伙的唯一朋友。
回到现实的他只能硬拖着小怜姐姐的尸体离开了那座悲伤的塔。
本来想着把她安葬回镜窟里,可年小的他走不快,再加上身无分文,还没出白塔区,尸身就已经发生了腐烂。
最后……『第二圣殿』远星会的某人找到了他,并帮助他联系上了正在进行着某些苏生实验的『第五圣殿』天使会。
以为碰到了希望的他殷勤地帮着这些圣殿们充当在皇宫的楔子,传递着在他看来重要,但实际或许是可有可无的消息。
然而在最后的实践之前,墨隐还是得知了,在这个年代,死者苏生已经成为不可能,死者国度已不可知。
天使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试图利用小怜的身体重现某位古代人物,期间说不定能给身体里剩余的灵性续上十天半个月的命,好让她弥留几天,弥补一下遗憾。但是毕竟是借用身体,作为回报,天使会的人许诺会帮他个大忙。
抱着一丝希望,墨隐应许了,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他能够稍微感觉到过去的灵被重新激活的痕迹,也就是刚下手术台的那一刻,他看见了那个残破不堪的人,那种眼神是对的,小怜姐姐似乎是在叫他,想说什么话,但只有唇动,在很短的时间内,那种征兆就消失了,在一滴眼泪落下后,那种感觉被另一个他完全没见过的灵性痕迹给吞噬了。
小怜的瞳孔从过去妖艳神秘的猩红渐渐转变成了现在毫无特点的温和浅蓝色。外表也摆脱了过去的冻龄,开始了缓慢的成长。
这个情况,让墨隐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从尸体上苏醒的新生命。是她完全掐灭了墨隐复活故人的最后希望,即使新生的小怜姐姐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有些呆傻。
身体与思维的本能推动着把他的憎恨指向那个在智力上完全跟5、6岁孩子没什么区别的新生命。他试图用着各种主动地殷勤的关怀来削弱这种感觉,但却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又越被那滴眼泪气得翻来覆去。
睡完醒了,就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个抽刀向更弱者的畜生。
他不知道多少次想着,要么把现在的小怜用最平静的毒药将她和自己一起安乐死,他不想看着本该入土的一具尸体被不知名的东西顶着走。
想到这里,他顿时火大地踹向了一边的晶石,顿时,一片带了碎渣的泥土飞跃而上。
“我就他妈的是个该死的恶心烂人,从头到尾屁事做不好,真不如让我搁家里被一起砍死了当。可我那时候又他妈的没那个胆自杀。”
回忆到此结束。
时间回到现在。
引导着他前行的男孩,也就是自称梦境核心的家伙高声呼喊:“来吧,你获得了美好生活,不用再被那些稀奇古怪的人限制,而我获得了自由,这是,双赢!来吧,握紧现实的细线,让一切不顺心地重新变得美好吧!”
男孩用手指引着前方飘荡着的晶蓝细线,试图引导墨隐进行下一步,将这个梦境转化为现实。
在沉思中有点恍惚的他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那些让他试图放弃现实与生存希望的东西。
他早就应该死。是他的错误酿成了大祸。
能够享受这么多年已经是老天不开眼的误判了。
“来啊,你在犹豫什么!”
梦境核心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明显地急了起来。
在一声声的劝诉里,他不由自主地向着飘满蓝线的阶梯迈动了脚步。
然而对着晶石的一瞥让他再度停住了脚步。
透明的晶石映照着月亮的颜色。
银色。
月亮被银色包裹着。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地止住了脚步。
此时,梦境核心再也忍不住,试图直接伸出手将其拽过去。
然而这只手被墨隐按住了。
“你!”
“我决定了,不会把这里变成现实。”墨隐冷淡地将手从自己身上推了开来。
“呵。”梦境核心没有太多的意外,向后退了开来,森然冷笑地嘲讽道:“我也真不该忘了那家伙现在这么婆妈,完全是你在传染。”
“我承认,但是别搞得我们很熟一样,就算你顶着游理老大以前的样子,那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她可比我厉害得多,不要拿我去跟她相提并论。”
“你就他妈的是条没有用处的丧家之犬,这辈子都只配给人栓着看门。不对,连看门狗都算不上,你再怎么舔,她都不会正看你一眼,给她铺路?到时候她只会像踢死一条路边的野狗一样把你给踹死。”
没了和谈希望的梦境核心扯开了喉咙,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呼喝。
“没关系,我也觉得自己挺欠骂的,只是你很快就要完蛋了。”冷漠地面对着梦境核心的嘲讽谩骂,墨隐伸出了手。
火焰开始跳动,这一次是红色的。
“地火。”
随着话音落下,梦境核心周遭的地面迅速进入了暗红色的状态。一条条的通明岩缝爆发着痛苦的颤动。
“哗!”
从地下升起的烈火与梦境的核心一起冲上了数米的高空之中。然而很可惜,火焰距离梦境核心依然差了那么微小的几公分,并没有被火焰伤到。
而墨隐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只是将伸出的手向上一抬,所张开的五指狠狠地一捏。
在极为短暂的停顿后,梦境核心刚才因躲过攻击而出现的笑容消失了。
一股恐怖的拉力在火柱中出现了。
“嚓!”
“啊!”
惨叫与破风声同时响起。
一团惨叫着,浑身燃着火焰的身影被一记直拳打出了火柱,在地面上狼狈地翻滚了起来。
“你其实更多的是游理她的意识吧,我家里只有一个房间我没让她看过,也只有那个她没见过的房间里面是空白的。”
“咳……”在火焰渐熄地短暂时间里,墨隐又用一记响指补上了火焰,随即狠狠地一脚踹在了对方肚子上,用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盯着脚下的对手:“你要注意了,我没给她看过的招数多着呢,我不用这些招数对付她,不代表不会对你用。”
“呵……”地上的梦境核心不再哀嚎,而是连滚带爬地逃向了台阶之下,持续地放着狠话,“你小子给我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不要用他的脸这么做,我警告过你。”
墨隐从台阶上逐步而下,轻轻松松地绕过,蹲在了梦境核心的前方,一把薅起了趴在地上的脑袋,将燃满烈火的手掌盖到了对方脸上。
“呃啊啊!”梦境核心痛苦地挣扎着,随即,一大团棕黄色的触手开始从他背部的皮肤中涌动翻出,推开了脸上的人。
得到了自由空间的梦境核心依靠背后的触手站稳了身子,被烧成焦炭的脸依然狰狞地怒骂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这下你倒真的需要一个面具了。上次在闹市区让你跑了,这下可不会了。”
“去你的。”梦境核心挥动着双手,向前压。
“那就试试。”拧动手腕,墨隐再度挥动附着了火焰的拳头砸了上去。
“哗啦。”触手群向前,屏卫住了梦境核心。
然而这些外表与颜色看起来如烂泥的触手在墨隐的拳头面前也确如烂泥一般毫无用处。
无数的黄浆恶水在火焰的压制下四处飞溅。
然而梦境核心不退反进,大吼着向前冲了上去:“那就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什么?”
很短的时间里,一个浑身被钢线勒紧了的女孩出现在了两人的中间。
在察觉到对方的样子后,墨隐立刻收住了手。
而梦境核心则是极快地将突然出现的女孩拉到了自己身边。
“眼熟吧?”梦境核心用力收紧了手上的钢线,迫使手上的那个女孩露出了更痛苦的表情。
“那是游理?衣服不对?”那是个身着校服的女孩,但这也是她在被绑架之前二人见面时,最后穿着的衣服。
联想到刚才与自己同行的那个游理展现出来的性格上的差异,他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才是被绑走的那个,刚才和他一起的恐怕是外界的那个……
原来不是一个人吗?
来不及为自己的误判和粗心懊悔,墨隐只能先解决眼前的情况。
“放开她。”
“嘿嘿嘿嘿,刚才不是还蛮嚣张的嘛,现在怎么了?”
“呜……”被疼痛惊醒的游理惶恐地看着身上的嵌入皮肤的线条,然而她的目光同样触及到了墨隐。
“小花,你怎么……”
“别给我多嘴。”发觉二人试图互动的梦境核心瞬间用右手上一根额外的细线勒住了手上女孩的喉咙。
“哈哈哈哈,怎么样,合作吗?合作的话这个就送你抱着玩,可比另外一个好多了吧。”
“我说放开!”
“咳……”梦境核心的眉头和眼皮不受控制的皱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睛是如此的光明与璀璨。
也就是这一瞬,让梦境核心下定了决心…“那就跟她说再见吧。”
“神啊,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也成功守护一次自己珍视的东西吗?”
飞扬的手和飘洒的血液。
火焰的利刃切碎了梦境核心的半个身体。
布满血丝的眼睛明亮地像聚光灯下的黄金,璀璨、耀眼。
墨隐右手挥砍而出的这一记手刀快得令他的手臂的魂都难以跟上。砸在石头之上也没在半秒内察觉到疼痛。
他用另一只手解救了被缚于钢线、死亡之中的“公主”。
就像是某个爱情电影临近结尾时的样子。男主在一连串的胜利后,接住了几近死亡的女主。金色的光芒应该洒在他们身上,背景要渐渐进入一首史诗感十足的音乐,最好是交响乐。
至少在他想象里,有一瞬间是两者匹配得上的。
反派,死得像一条烂泥地里的狗。
以主角的胜利落下帷幕。
但我没开玩笑。
这是一部烂片。
在最盛景收尾的时候,无数尖刺连起了男女主的身体。
名为惊喜的情感来不及升起,就在一瞬间被熟悉的恐惧给占据了。
一团浑身鲜血的“肉”落到了墨隐的手上。
“对不起……”耳朵里徘徊着幻听的声音。
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地触及了底部。
一幕幕,一幕幕。
浸没在了水里的古怪音声开始突然出现了。
那是不应该出现的声音。
“小花!不是,那个谁,你现在停下!听我说!我们不能把梦境变成现实!”
目眦欲裂的眼睛同完全僵住的脑门一起,以可怖的角度往下了台下的人。
眼睛正在聚焦。
一个女孩正在向他呼喊。
他听不清楚。
眼睛再一次地看向了落到地面上,那里有瞪着惶恐双眼的脑袋和满地的碎肉,早晨被她收在口袋里准备给他填肚子的布丁碎了一地。一整天了,喜欢吃甜食的她也没有吃。
如果早上他接了这布丁它是不是就不会碎了?
如果,如果,如果,又是如果。
她会恢复的对吗?
“呵呵呵呵……”只剩半截的梦境核心放纵地笑出了声,“那一坨玩意不就是你要放弃的吗?怎么了?这种事情你不是干过好多次了吗?她可不是你想的东西,不会恢复。只能玩一次,可惜没让她一点点被折磨死,不然我肯定还要爽一下。”
“嗒。”
是脚踩在血液之上的声音。
“那可就是我创造了她,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把她当只猪一样杀了也完全……”
“刹!”
梦境仅剩的半个脑袋与身体在没有任何表情的抓握下成了灰。
站在台下,刚刚从父母身边赶来,被台上之人无视的游理急了。
她咬紧了牙关,爬上了阶梯。但只是一瞬间,她就被地上那一团,包括深红色碎肉,内脏的乱七八糟的红色糊汤给吓愣住了。
“你……”
游理的呼吸开始加重。
即使是梦,也依旧有着血的气息。
即使是未成型的灵魂,也依然能够品尝死亡的味道。
“这是……”游理哆哆嗦嗦地移开了眼睛。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颤抖。
“啪嗒。”墨隐将手上仅抓住的两团碎肉扔到了地上,那是侧腰与胸口的一部分。从衣服碎片上辨别出来的。有衣角缝合线和校徽。
旋即,他再一次地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朋友。
游理第一次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威胁,双腿不自主地向后试图远离这片血泊,她完全没把握。别说赢了,她几乎想吐。
“想跑吗?”
“……”突遇衅语的游理愣住了。
但很快,她就稳住了身体,咬紧牙关,试图向前,去解释这里的状况。
可那毕竟是多余的。
“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就赶紧停下!外面……”
“跟我打一场吧。”
“什,什么?”游理有些难以置信。
“跟我打!打赢了就听你的。”
“我没有开玩……”
“不敢吗?”
“……”
“敢打吗!”
“……”
血液在地上和来自天上的透明液体混合了。
“好!我跟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