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的雨中,似有雷光闪烁。
遍布晶石的地中,仿有雷鸣咆哮。
就连游理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移动速度。
她确定这是『震』态的移动能力,但其闪烁移动的表现却远远强于之前的。不仅前摇变得更短,使用时对磁性物体质量的要求也变得更为宽泛了。
在之前,她曾经利用过『震』态的浮银来躲避墨隐的攻击,当时地面奇异的闪烁让她注意到了这一整片土地里似乎含着某种微量的磁性物质。
只是那个时候的『震』态根本无法利用这些微小的磁体。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难以想象的变化发生在同红雨的接触中。
对大雨中那些“半成品灵魂”粗暴的吞噬,让笼罩在游理身上的诸多问题有了可以解释的苗头。
包括以前未被探明用途的浮银。
阻碍认知的壁垒在灵魂浪潮的侵袭下逐步地分裂,瓦解,有了剥落的迹象。那种几乎摇摇晃晃,似隔层纱的朦胧感让她第一次有了如此接近真相的感觉。
然而,当她真的试图看清身上的一切时,却又感觉还差了一些东西。她说不清应该是什么。或许只是更进一步的刺激,又或者是某样决定性的钥匙。
解密很重要,但应该不是现在。
“呼。”吸啜着冰冷潮湿的空气,视线与思绪回到战场,游理再度摆出预备的姿式。
从震惊中的墨隐终于回过神,为了探明实情,他再度发动攻击,以凭空出现的金炎旋出一大片以他为中心的火焰区域,这一次,他打算以范围取胜。
直到现在,墨隐依然保持着自信:“如果只是只是变快是没有用处的,你照样打不碎我的防御,也伤害不到我。”
“这可不一定。”
“唰!”游理再一次借用着微小的磁性物质再一次利用『震』态的力量闪烁到了另外一边,躲开了地上的火焰。
这完全在墨隐的预料中。
就在游理落地的一瞬间,新的火苗便已经从她的脚下窜出地面。
凶猛的火焰向上穿刺,一举突破下落的躯体,激荡起一片漆黑的液体。
“阴影?”
看着不断缩进地面影子里的一大摊漆黑黏液,墨隐立刻意识到了这是象征阴性的『坤』态浮银。
很明显,这种形态的使用要求也被降低了,过去的她可利用不了这种明显小于她平躺截面积的阴影来进行液体化。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过又一轮的交互,墨隐明显察觉到游理确确实实比之前更强大了。
于是在疑惑的同时,他也是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向自己的影子。
“她随时可能从阴影里出现。”
另一方面。
早在进入阴影世界之前,游理便已经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出去。
从脚下发动突然袭击?最适合打没见过这项能力的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如果知道这项的能力的人,在她进入阴影后,不可能不防脚下的阴影。
走得太远也不行,到时候不仅耗费体力,而且也没有实质作用。
这场战斗她不能逃避,胜利的条件只有一个,阻止墨隐的延续这个世界。
无论是从精神还是物理上,只要能战胜墨隐,就必须无所不用其极。
利用他的已知制造破绽似乎是个可行的方案。
不过就在游理真正进入这片空间准备行动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随着力量的进一步提升,阴影世界对她的压制明显减轻了不少,运动也不再那么费力。
这使得她有了更多了解这片空间的余裕。
用肉眼观察的话,阴影空间的样貌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带有偏紫滤镜感的一片世界,对外界一比一复刻,并不存在任何除了她以外还能自主移动的生物。
但现在,她却能若有若无地感觉到,空间的某处似乎不太一样了。在正前方的某处,给她一格外阴寒的感觉。而那个地方恰好和她进来之前墨隐所站立的位置重叠。
“那是不是说明这片阴影世界其实不止复刻了外界的环境,同时也能反映外界的生物?”
想到这里,游理开始思考一种新的可能性。
“那么……假如我仿照那种变化,在这个世界制造从那块疑似有人的位置得到的那种感觉,是不是就能映射到外界?”
说做就做,她开始利用『坤』态的浮银,大致地捏出了一个人的形状。
在外界,本来还在担心地底出现袭击的墨隐突然发现自己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似人形的物体。有些惊愕的他向前走了几步,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那团类人的物体只是有个形状,却并没有什么生命气息,就像是——一堆无机物在模仿人类,硬生生制造了一片阴影。
“影子吗?”
“咕嘟~”
地面翻起一个泡沫。平静之中的移动将墨隐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团黑色的圆形的物体正在他的影子边缘移动。
“来了吗?”早有准备脚底会被袭击的墨隐完全不慌张,双手拱起,一团强光瞬间于他的手心奔涌而出。
他试图消去地面的影子 迫使从影子里探出身子的游理保持实体。
“砰!”手掌上有了砸进液体里的感觉。
墨隐微微一愣,旋即立刻惊道:“难道她已经可以不需要阴影就能液化了?”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了这液体的不寻常。
包裹在黑色液体之下的,是一层银色的液体。在还来不及搞清状况的情景之下,一阵强烈的刺痛从墨隐的背后传导而来。
他来不及彻底转身,双手立刻随着脑袋回转制止住背后的攻击,在正上方,他看见了眼神不乏肃杀之意的游理自那团人形液体之中冲出,手执『乾』态浮银所制的光矛刺入了他的背部。
“咔嚓。”迅速顶住了游理向下捅刺力量的墨隐用手肘撞断了『乾』态长枪,右手快速凝聚起新的火剑,以大回旋快速回击。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了错误。刚才附着在他手臂之上的银色液体在悄然之间沾染上了火剑,并在火剑即将命中游理的那一瞬完成了对火剑的包裹。
随即,疯狂的火苗改变了颜色,不受控制地向着墨隐窜去。
火剑失去了控制,不再免除对墨隐这个释放者的伤害,而是直勾勾地扑了过去。
“被她同化了?”察觉到手臂上传来危险信号的墨隐立刻凭借经验做出了判断,丢掉了手上的火剑,转而让火焰覆盖在自己身上。
本来剑拔弩张的一次碰撞以两人的手臂互撞作为了收尾,各自退了几步。
疑惑困扰着墨隐,他并没有听游理有介绍过这种能力。
“她对我一早就有隐瞒?”这个有些令人细思恐极的猜测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然而之前的一部分回忆让墨隐立刻否决了那种想法,“不对,她之前跟我说过还有几种浮银她不知道怎么用,其中的一种外表就是银色的液体。”
是『兑』态。
“明白这种浮银的真正用法了吗?刚才的雨到底……”
还没等他想完,游理的下一轮进攻再一次到了他的眼前。
几束『乾』态的光矛快速地从空中刺下在地面激起一阵土花。
将光芒投到天上然后扎下来。这算不得什么难躲的招式,其非常明显的落点使被攻击者只需后退几步,便可成功躲开。
但就是这种无用功式的攻击,游理却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跃向空中的光矛数量丝毫不减。被不停歇的强制闪躲激到略微有些烦躁的墨隐停下了脚步,转而让白色的荧光覆盖自身,硬抗下了光矛的几轮攻击。
即使刚才有过强化,『乾』态浮银单独的伤害依然不是非常突出。并没有对象征第二之死能力的白色萤光造成任何威胁。
不过这不重要,游理也从来没有期盼着这招能有用。她所等待的正是对方启用白色萤光来作防御的这一时机。
上次残留的银色的『兑』态浮银开始渗入白光。
刚才的尝试让游理差不多明白了『兑』态的工作原理——『兑』态虽然表现为银色的液体,但实际上却是一种可以随时变换振动频率的波集体。从该形态给予的特殊视角出发,世界上所有的物体都是拥有一定特征的频率的波集体,只要让『兑』态的振动频率向着其它物体所拥有的波集体频率靠近,那么就能完成对该物体的同化操纵。
她就是要利用『兑』态的同化能力制造破绽。
手执光矛的游理压低身体,快速地向着墨隐再一次刺了上去。
对于自身防御极有自信的墨隐入游理所预料的那般没有闪避,准备打个防守反击。
之前留下来的那一点『兑』态浮银显然是不够侵染整个护罩的。但只是将一点的白色荧光转化为“叛徒”还是够的。
当墨隐发觉身上存在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再一次地出现在了墨隐的身上,这一次是腰部。
距离游理从大雨中醒来到如今,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这已经是墨隐第二次受到见血的伤害。
直到这个时候,墨隐才终于开始慌起来,立刻解除白色萤光,用手拍断正突进的『乾』态浮银,快速地将刺入身体的尖头部分拔出来,甩飞出去。『乾』态光矛是会爆炸的,不似普通的刀剑,留着一定程度上可以止血,必须尽快拔除。
捂着受伤的侧腰,墨隐试图向后寻找处理伤口的空挡。
然而游理的攻击并非简单的两层。
在满是温热鲜血的伤口里,墨隐触摸到了某种冰冷软滑的液体。在他看见伤口处奇怪液体的真面目之前,那液体的效果就已经让他明白了那是什么。
“咚咚~”墨隐的心脏在那受袭之前的一刻重重地一跳,冰冷刺骨的感觉在瞬息之间便充斥在了他的全身。身体里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瞬停止了运行,血液、肌肉。就像被冻牢了一样。
这是『坤』态浮银在人体里展开的效果。墨隐不仅听过,而且在上一次对决里还亲自感受过。只是这一次较之上次,明显效果更强了。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游理在刚才的『乾』态矛尖里,藏匿了少许『坤』态浮银。
当墨隐从那种阻滞感中恢复身体的运作时,在他眼前的,是从上而下,来自空中的一脚。受到过明显强化的脚后跟砸下,砸在了他的头上。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他去跟地面亲密接触了。
飞起的泥浆糊住了墨隐左半边的脸。一时间混乱的感觉让他忘记了需要爬起来。
指甲被烂泥填满的感觉让他丧失了一部分的触感,更显得此刻一切的不真实。
好半天,墨隐才从泥坑里撑起了身子。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已经输了!”手执又一束『乾』态光矛的游理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翻在泥地里的人。
她并不想杀人。她只是想停掉这一切,回到外面。
不过实际上并没有人阻拦她。可能除了她自己的内心外,没人试图留住这个世界。
失去了所有支持的世界正在崩溃。
奇异的空间闪烁开始出现在这片荒原之上。
“滋~”就像是电子器械受到了干扰一般,整片空间开始发出持续不断的尖锐的爆鸣。
“怎么了?”游理的注意力被异动给吸引了过去。
随着闪烁的逐渐密集,二人周围的场景突兀地发生了改变。
他们离开了荒原,出现在了宛若地狱的街道之上。
失去了所有人类的城市此刻并非一片寂静。从空中跌落的飞行器成片地坠在了大楼、街道之上,惹得警报声四起;无人驾驶的汽车按照原定的路线行驶着,却被大量飞石与建筑残片挡牢在街口;被砸出一个大坑的广告屏依然在正常地工作,向空无一人的广场介绍着产品……
散落一地的衣服,食物,零碎物件昭示着此处不久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望着这由自己一手缔造的“杰作”游理愣住了。从那些零碎的记忆中,她完全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面对能够吞没人类的古怪雨水,他们没有半点的抵抗能力。
街角边的一套西装之下,隐隐地透着一抹淡粉。她知道那是一位父亲竭力地在保护女儿,徒劳地试图用身体挡住那突然出现的怪雨。
正前方不远处的休闲服是一个普通漂泊青年的,虽然屡遭碰壁,但他依然试图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广场的边缘,一套失去了支撑的人偶服掉在了路边。保持着微笑的卡通头套与身体分了开来,在地面上注视着它试图逗乐之人的遗物。
哪怕是直视自己的伤口和真正腐烂的尸体,也从来没有让游理像现在这样如此地反胃过。
不断增强的呕意让她不得不捂着肚子与嘴。
从地上爬起的墨隐同样被眼前可怖的场景给震撼到了。
他完全不清楚城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的场景却足以激起他作为一个人类对离群的本能恐惧。
处处都有人类的生活痕迹,却处处不见人。周遭不断闪烁的空间配合眼前的场景,很难不让人拥有恐怖的联想。
随便一套衣服,几乎都是衣裤鞋袜俱全,唯独少了中之人。好似满大街的人都在同一时间脱完衣裳四散逃命。
突然间,墨隐意识到了某些令他不寒而栗的事情,他抬起头直视着游理,难以置信地质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面对质询,游理没有半点掩饰。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要做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恢复了眼神的严肃,向前迈步,大声宣告:“你已经输了,请你不要沉湎在虚假的梦中了,我们可以回去,好好地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我确实做了令你愤怒让你非杀了我不可的事情,我会负起责任的。
“我请求你,不要把愤怒对准外界的人,他们是无辜的,如果你要发泄完全可以冲着我来,他们是无辜的。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发生了什么事,我能帮到你什么,都是可以说的清楚的。我难道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越到后面,游理的音调就越发得高。她实在不想被忽视,被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了。没有力量,被人当做棋子摆弄,这种感觉糟糕透顶。她现在是胜者,理应得到回报。
“啧。”墨隐扶着商店的橱窗,丢掉了从地面捡来,被他用来擦除眼睛上烂泥的t恤。随即,他像是被惹笑了一般点着头:“好好好,你最好能够保持下去,如果你一直这样把事情做绝了,说不定就有上桌的可能性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会这么做!”游理几近发抖地回应。
墨隐抓紧了自身的衣服沉下身子,面向着地面阴沉沉地开口:“但是不够啊,你现在是在干嘛呢?可怜我吗?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打完了,如果你能一直赢下去的话,证明给我看。”
“哗。”
随着外套的飞起,墨隐在对游理视野的短暂遮蔽中食指与中指间变戏法般地多了一块近似被火炙烤过的石头,并将其快速丢进了左手,掌心迅速握紧。
在那颗石头被抓进之后,一道黯淡摇弋的金色虚影自墨隐的背后迅速浮现,并与其融为一体。
有些吃惊于反攻的游理还未有应对预案,第一时间向后退开。但是,明明拳头在很远的地方,为什么还是被攻击到了呢?
被锤得一头摔进商店内部的游理推开身上落满的零食袋子,好在氮气包装让它们不管质量还是触感上都不容易引发疼痛。但从外而来的挑衅声还是人她有点火大。
“起来!你的力量不止这么点的吧!”
被刺激到的游理,一把推开身上的杂物,翻身爬起,随即卯足劲地踹了出去。耳边空气呼呼作响,虽然没有命中,但还是很有气势地蹬到了地上。
墨隐再一次出拳了。可还是很奇怪,这一次他依然在很远的地方挥动拳头。游理脑中预知威胁的警报也并没有任何提示。但到最后,又是一股强大的推劲把游理击飞了出去。
“刹!”
二人所处的位置再度因为周遭的空间闪烁而改变。这一次他们出现在了一栋大楼的顶端。天台的护栏接住了差点飞出去的游理。
“呃啊。”连着受了两记足以击飞一个人的攻击对于游理这平凡的身躯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负担。
内啡肽,肾上腺素的作用在退却。
疲劳的负面效果在发酵。
但现在还远不是应该休息的时候,尽管在爬起的过程中又滑了一跤,游理还是凭借着背后的栏杆重新站了起来。
好消息也是有的,游理在观察之下发现,周围的空间闪烁开始越来越密集,场景的合理性不断在降低,从高楼的顶端可以发现远处的风景开始变得模糊。
因此她基本下了判断“这里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真实世界,再撑一会,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么这种时候就更不应该防御而要主动进攻。”双手撑膝的游理猛地吸了口气,向着血液里泵入『乾』态浮银,剧烈的疼痛逼出了半身的汗水。
再度拼尽全力力气凝聚出少许的『乾』态光矛,操作着向着墨隐丢了过去。并立刻迈开腿保持身体的机动状态。
面对卷土重来的攻势,这一次的墨隐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既不召唤白色荧光,也不奔跑,只是站在原地,五指瞄向移动的游理反旋,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点要躲的意思。
“唰唰唰!”几束光芒纷纷扎至地面。但就像是准头奇差无比的导弹一般,全部落在了空处,几乎围绕着墨隐形成了一个圆圈。
一支两支是意外,一旦规模性地出现偏差那就肯定有蹊跷。
“是护盾吗?”抱着这种想法,游理脚尖点地,通过快速回旋来加大力度,试图以强力的直刺会会那看不见的“护盾”。
出人意料,『乾』态光矛没有受到一丝阻碍,顺畅地刺向了目标,但就在理论上应该接触墨隐身体的那一瞬,光矛发生了弯曲,沿着对方身体前的一条曲线,扎在了地上。
“砰!”墨隐蓄势良久的技能终于在一声闷响之后发动了。
五个带出长条火蛇的窟窿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出现在了游理的胸口。
是看不见弹道还是根本就没有弹道?
垫在胸上的『艮』态浮银没有发动,显而易见,墨隐的这次攻击的源头就在游理的身上!
脆弱的躯体仿佛零距离受了一发大威力霰弹一样,被巨力推着,不自然地倒飞回了一小段距离。
“咚。”一颗带血的小石头从墨隐的掌心落了下来,此时的他也仿佛力气被抽干了般地半跪到了地面,喘着粗气,不过相比于因为疼痛而在地上扑腾的游理好了太多。
花了一点的时间调整完呼吸之后,墨隐这才捡起地上掉落的小石头扔进口袋里,扶着膝盖从地上重新站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因按压伤口而狼狈不堪的游理,解释着胜利:“我知道你会用『艮』态做后防的,我有绕开这种形态减速的方法。
“至于剩下的部分,你说过利用「乾」态强化的时候不能使用「坤」态的液化能力,两者是相冲的,况且,我也没给你反应的机会,除非你一直保持液化的状态,但那样你又会因无法攻击而无法阻止我,怎么说都算是我赢了。”
“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
“廉耻?”墨隐充满厌恶地皱起眉头,“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你的敌人会因为所谓的廉耻而放弃不择手段吗?我告诉你,老老实实遵守秩序的人在这个世界是爬不高的,所有为自己设置的限制只会成为别人用来把你按下去的空口,这里不是你家,没那么多人跟你在这玩点到为止的游戏,不是输就是赢。
“我可以直白地讲,要不是还有编外手段,我刚才真的可能会输,但是我就是赢了,现在是你趴着。况且,你扪心自问,你又是什么很守规矩的人吗?如果你发自内心这么想,那我建议,你最好试着再把自己的道德底线放低一点。这里没那么多好人,你在这场战斗里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在以前相信了我。”
蜷缩成一团的游理在昏厥的冲动面前,终于将身体反转回来,双膝紧贴地面与前胸,试图以单手支撑身体重新爬起。
几乎被愤怒给支配了的墨隐看见了还在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的游理,扬起预备踢出的一脚,但脚最终却停在了半空中,无疾而终。
他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想看游理认输还是继续爆发更强大的力量了。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半吊子还要抵抗的行为让他心烦而已。
然而下一秒,他就迎面撞上了游理没有一丝软化的眼神。
“如果你的底线够低的话,那就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被愤怒加持的那一脚踢了出去,轻轻松松地让游理再度陷入了人仰马翻的境地。可就在墨隐试图收回脚的时候,才发现游理用一只手牢牢地扣住了自己的裤腿。
“你给我起来!”墨隐粗暴地甩开了游理,甚至几次踩在了她散开的头发,拖起她就朝这一边的围栏上砸了过去,野蛮的横力让抓在裤腿上的手指甲向后翻卷。原始到极致的互相刻挖皮肉,拳打脚踢,对头发的生拉硬拽,就跟街头混混在欺负不良少女没什么区别。
墨隐并不去管这些,没有必要跟一个能无限度恢复的人讨论伤势,情绪失控的他只管发泄:“你根本就不懂的,你也做不到的。我问你,你因为某个必须要完成的目的杀害完全无辜的人吗?”
“咳。”备受攻击的游理不能回答,以凶厉的眼神回击。
“是,你是说可以为了重要的人去消灭某个人,但如果我活着会导致一批无辜的人死去,要么杀了他们要么杀了我,你做的到吗?你真的以为现实里的杀人跟你在这里跟玩游戏没什么差别的杀戮一样吗?
“你甚至没有亲自让手来浸润鲜血吧?我告诉你无可奈何的杀戮是怎么样的。当你以凶器面对平日里和平相处之人的时候,他们会先用言语劝说你,但当你真的挥动屠刀之时,他们会反抗,直到发现自己无力抵抗,届时他们会绝望地散开。
“这个世界有着怪力乱神,能碾压他们的力量,他们来不及反应你的屠刀,你也没有机会去思考亡魂的牵挂。因此你看不见为了向你挥拳的父母身后的孩子。大多数杀戮只在一瞬间,你根本不会懂,你感受不到他们在你手上的临死挣扎。有时候你的刀头可能被软骨绞住,崩碎硬骨,血与肉会纠缠在一起,就算在筋膜下面,破碎的骨头还是很扎手,用力按下去会很痛,但那是最合适的着力点,你不得不去按着骨头,把刀拔出来,然后对准那奄奄一息的家伙再砍下去。”
墨隐的手激动得发抖,却没有软化一丝态度。
“你完全可以想象一下,在间隙里,一个孩子,口中吐着血沫,无力的双手用越来越小的力气试图想把你推开,因为是你手中的刀把抵着他的伤口,你能感受到他的骨头和血肉,他的眼睛失去光亮。你完全见过那个人,甚至就是平日里相信你、最亲近的人。但是他在发抖,因为他已经快要死了,他眼睛里可能根本不是怨恨,而是委屈得在发抖。”
又是一次被拎着狠狠地撞击,游理终于维持不住意识,失了控制的身体软了下去,滑倒在了墨隐的脚下
对于这个世界的生命遭受毁灭前的所思所想,她绝不像墨隐的描述里那样一无所知。但她并不想去反驳这一切,那个被反复提及的“你”或许可以换一个称谓。
比如“我”。
越来越混沌的感知中,脸上似乎被滴上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砰!”
这个世界崩碎了。
一切光彩都在运动中混成了一团,无色的混沌迫近了一切虚假的物质。大量纯白色的流体从游理的身上钻出,逸散到了虚无的空中。
墨隐并不懂那是什么,但还是记得自己的任务,无力地放松肩膀,垂下脑袋,将手里的灰撒进了游理的伤口中。只是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如果可以的话是否可以请你帮个忙。”
“谁?”慌乱的眼睛被甩向了后方。
在虚无的崩溃边缘,一个黑发的年轻男人站立着。墨隐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游理的父亲。
一想到对方的神秘可能性与现在超脱常理的现状,还有现在脚边刚刚被自己打成重伤的对方女儿,墨隐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仿佛是知道墨隐的担心,游理的父亲用舒缓的语气解释:“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这些对你产生报复的心理的,你们要回的是现实,我并不能到你们的那一边去,只是希望你能够帮游理一个忙。”
“帮忙?”
“是的,因为我的考虑不周,强迫不成熟她吞下这些灵魂,但如你所见,她没能成功消化,如果你能帮忙保存一下这些灵体能量,那对于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助力。”
“可为什么要相信我,是我伤害了她……我……我……”不知是害怕还是对说出这番话的压抑,墨隐的身体不自主地颤抖着。
“你不是陪了她一整路吗?从在这里见的第一面开始。”
“可是我……我没有……没有保护好她……”
“你所做的事情,已经够好了。没有谁会来苛责你的,我不会,她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