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与真实的界限在哪里。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明明是下了好大决心才获得的力量怎么不见了?就连在梦里依仗那份靠剥夺其它生命而来的力量依然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岂不是更加难以与之抗衡。
“请冷静点,什么不见了?”薇洛手拽住被子问到。
“就……”游理松弛了肩膀,虚弱地低下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些不太符合正常人常识的事情,真的在现实里存在过吗?还是说,只是梦中一晃而过的闪光。
“没事。”
浑浊的空气被在臂弯里吐出,又被吸入。繁复动作激起牙龈里的酸味。
“真的没事吗?”
“嗯。”
“你好像状态很不好的样子,需要找点药什么的吗?”
“没事我现在好的很,只是还有点昏。”
“给你弄点吃的吧?”
“吃的?”
想到这个世界糟糕的烹饪水平,游理就没什么胃口。就算是大餐也不过是勉强入口的水平罢了。少数宫廷餐和甜品倒不错,但她现在也吃不到。
“算了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呗。”
“那我走了?”
“待会见吧。”
用不含甜度的笑容送走了薇洛后,游理松开了扣住自己的双手。
“过去几天”分量的记忆开始被以一种舒张的姿态展开在了脑海,而那卷分量更大,由另一个自己交递而来的记忆却被游理故意地束之高阁,她只感受过一次,也并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明明处在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际环境里,她所得到的爱和游理亲自感受到的,不太像是同一个东西。
“那不是我的人生,只是一个无厘头的梦罢了?”她撇着嘴角,试图把自己和那个梦里备受偏心的“妹妹”划清界线。
我可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然而她越是不愿想,思绪就越是飘荡,一段又一段的记忆突破了防线,她只能开始一点点地承认对方的想法在自己这里不算离谱,都存在合理的解释。直到脑袋里冒出了“我们的脑回路好像真的存在相似性”这个可怖的结论之后,游理才吓得赶快转移了注意力。
“力量没有就没有了吧,反正有也打不过,****。”
掀开被子,双脚在温度难以攀升的地面上寻找鞋子,很快她就踩中了被整整齐齐摆在床前的鞋子。
非常的工整,不像是墨隐会做的事情。
“啊,那我昨天晚上穿着鞋在被子里待着的吗?”
想到这里,游理不得不在心里对着薇洛再道了个歉,她毕竟是在文明世界长大的,不是真的村姑。
不过该去哪?
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走。
“唉。”游理叹了一口气,保持着大脑昏昏沉沉的样子,强打起精神。
“就这么让眼睛空着随便逛逛吧。”
可刚迈开两步,身体的不平衡与无处不在的不安感还是让她妥协了下来。头脑一热的决定又失败在了冰冷的现实之前。
“还是看着点路吧。”
于是,她打开了浮银的视觉。
不过刚开门,她就碰到了今天的第一道关卡。墨隐面色凝重地从隔壁走了出来。
此时的游理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尴尬和无所适从。这一大堆事件交在一起她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更好了。
不过墨隐貌似在思考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本以为会有什么发生,打算装瞎的游理右唇角往脸颊下缩了缩。
“搞什么。”
不过很快就有新的事件盖过这件事。
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出现在了眼框里。
眼外肌时不时地抽搐让她有点难耐。
为了处理一下眼睛的情况,游理跑到了一处洗手台。
在这个时代,像这样的乡间地主家并不可能整得太干净。
洗手台的边缘是劣质的水泥,长满了青色的苔藓。
再加上开着『离』态的视野,以皮肤作为外界环境接收器,很容易把那些阴湿恶心的角落给看个完全。
但现在还是处理身上的异状比较重要。
游理解开了将手伸了进去。
摸到了一个圆乎乎的奇怪物品。
顺着其后的圆柄,竟是直接连在血肉上的。
这把游理吓坏了。
我是被什么寄生了还是长肉瘤了?
可触感也不像肉,更像是在摸植物。
她试着把『离』态视力凝向眼眶,但是她越是这样做,眼眶就越疼,连带着大脑就没办法安静地处理信息,导致画面就更模糊。
简单来说,她越是努力,越看不清,而且就算回撤力量,也减缓不了疼痛。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游理慌慌张张地从洗漱台前跑了出来。
迎接她的是尖锐的叫声。
“哇啊啊啊啊!”
有东西以飞一般的速度砸了过来。
尽管受制于疼痛,但察觉到危险的游理还是利用自带的被动技能以一种较为极限的姿势闪身躲过了袭击。
现在的她做不出太灵活巧妙的动作。
薇洛在手里的盘子飞出几米碰在墙上,糊得满墙都是干面条之后,才看清来人的样子,哆哆嗦嗦地向后收缩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重新站稳了身体,用中气不足的声音抱怨道:“游理你不要顶着这么吓人的……血在外面跑啊,眼睛,还是稍微遮一下吧。”
“不是的,我先说对不起,但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终于碰到其它人的游理激动地把住了薇洛的手臂。
“你帮我看看。”
“看什么?”
“帮我看看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我左眼眶里是不是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虽然还是有点心悸,但薇洛还是冷静了下来,在确保血不会沾染衣服之后,把袖子往上捋动,将手指按到了游理的眼睑上,缓慢发力,推开一条缝隙。
而游理也是配合地放低了身段,方便对方查看。
随着手指的深入,薇洛也是摸到了眼眶里存在的异物。
不过显然她并不清楚眼睛里长的是什么:“确实是有东西在,很大一个,而且从外形看跟花苞似的,但是根连在你的肉里,拔不下来。”
“啊?”游理不知所措地挤了挤脸部的肌肉。
“你们又在搞什么?”被刚才突兀惊叫扰动了的墨隐终于赶到了现场。
本来还打算再休息一会就带小怜回去的他只能再度出来看看情况。
而薇洛则是没好气地甩掉了手上连着血的脱落组织,手腕背部撑在腰上,指着游理的眼眶道:“你自己干得好事自己来看,她眼睛里长奇怪东西了。”
“啥?”墨隐同样被这奇怪的信息搞得一头雾水。
他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但想到游理的奇怪体质,他猜测道:“会不会是身体恢复了?”
“你自己看。”
薇洛没好气地让开了位置。
墨隐点点头,没再有什么表示,主动上前:“行吧,让我看看。”
不过对于这个人,游理就没有那么多想配合的意思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游理立刻缩了开来。
“你别……”
但是还没说完墨隐就粗暴地用能力反手一把将游理控制在了墙面上,又极度不耐烦地语气说:“能不能老老实实配合一下,别整天你啊你的了,真的很烦啊!”
被突然吼了一声的游理一时之间完全地顿在了原地。
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知所措。
“很痛啊。”
“唉。”墨隐有些焦急地推开了眼睑,仔细端详起了里面生长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薇洛没好气地回答。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
看着眼前堪称猎奇的恶心场景,平时自觉还算见多识广的墨隐也没有一点联想。
完全就像是一种生物寄生在了这个眼眶里。其不同于血管颜色的淡红根系正似受了刺激的触手般在肌肉与脂肪间上下翻飞。
时不时将血肉顶到爆开的边缘。
“这不痛就有鬼了。”
被吓到的墨隐张了一眼四周,没有找到合适援手的他一咬牙,决定自己来。
他低头靠近了正因疼痛而颤栗的游理,尽可能柔和地放低语调:“你忍一下,到床上躺着,我试着处理。”
“呃……”此时的游理已经开始有了非常明显的眩晕感,极度类似她曾经历过多次的严重失血。双腿越来越软,完全站不起来了。
试图通过手臂将游理拽起来的薇洛突然惊恐地喊了一声:“呀,你这脸怎么了!”
“脸?”刚打开空房间大门,在临近床板上铺完白布的墨隐跑了回来。
在近距离观察下,他也很快发现了游理脸上的问题——本来在她这个年纪应该水润的面部皮肤居然出现了严重的褶皱。整个左半边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干瘪向下。
看来是刚才的刺激让眼睛里的东西发狂了。
不再等游理自己起来,墨隐连拖带拽地把人放到了床板上。点起金色的火焰,用手臂抵住游理的头固定,试图烧掉眼眶里存在的不明物体。
“再稍微忍一忍。”
“呲!”仿佛油锅开炸的奇妙声响从火焰与花苞的接触面上传了出来。
“哇啊!”
双方的感觉似乎串联在了一起。刚刚还一直咬牙坚持的游理终于是被烫得拼命挣扎了。
更为不妙的是,花苞并未在刚才的高温里有任何的动摇,反倒是更加野蛮地生长。墨隐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后脑边缘也出现了那种感觉。这说明这朵花苞的根系很有可能直接从游理的大脑里硬生生凿了过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墨隐刚才动用的是第二圣殿远星会的能力,圣殿派绝大部分的能力都是与神明相关的力量,作为神术的金色火焰与花苞的接触现象之中,让墨隐找到了一些突破口。
“神术无法杀伤并且双方存在抵抗?”
与神明有关的力量可以简单的被归纳成神术,其余可以通过研究和学习进步的法术也大致可以被归位奥术。
而神术与奥术类超自然力量的碰撞在微观上往往是相互溶解,但这里却出现了明显的对抗。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朵花苞也是来自另一个神的力量。
自然而然的,他立刻将现在的情景与之前的事情产生了联想,进而确定了游理眼睛里所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死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