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信吾皇,至圣至良,
泽披苍生,护佑安宁,
追附圣皇,至善至强,
修我甲兵,复我国疆。 ”
在离开埃宁家的祖宅,途经庄园里的那一所至高者教会圣堂前厅时,与平时不太一样的悠长祷词被以歌曲的形式,用还算音阶分明的调和尽力向通用语靠近的唱腔,从全体的神职成员间传唱而出。
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早也不止一年两年,游理听过并且也早就知道这是至高者教会为了纪念十月流血日,而专门传唱的曲子。
所谓十月流血日就是进入十月份后的第一个周末,相传就是在七百多年前的十月,现帝国的开创者,其所率领的前来光复人类的军队与那不可言说的大敌展开了最终决战。
而后为了纪念那场牺牲无数的战役,至高者教会定下了十月份的第一个周末为纪念日,吟唱专门的祷词。
在只言片语的官方叙事和民间的流传的故事中,那场战役大致的过程似乎是由无数士兵掩护着身负重伤的圣皇前往“苦痛哀叹之墙”举行仪式,永封大敌。
战役的细节虽然版本众多,但无一例外地都以表明了巨大的伤亡,十三位圣骑也正是在这场战役中几乎死伤殆尽,就算是最乐观的版本也只活下三位。
在那里,圣皇展开了仪式,成功将敌人击败。但对于他自己,应该也是付出了某种巨大的代价才成功结束了动乱。
会有圣皇付出代价巨大的推测是因为,在结束动乱之后,帝国的公开记录中圣皇几乎没有了活动的痕迹。
除了那种一地一个版本的坊间小故事又或者商人名族自称的攀附外,后续新设立的官方节日和那位“圣皇”都不再有关系,与之相关的俚语和典故也是指数性地下降,直到在帝国成功建立十年之后,由官方明确地记载“彻底失踪”。
“不管怎么说,至高者教会的政治氛围似乎是有点过于深厚了,什么都离不开那位圣皇。”
跟游理以往记忆里的宗教比起来,这个世界的宗教并不太一样。一个世俗的统治者居然在拥有唯一主神的宗教中占据核心的地位。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拥有超自然力量,自然也不能和没有这些的世界相提并论。
不过薇洛还是对游理的感叹作出了解释:“那是当然的呀,那位可是同时兼任了至高意志行走于世间的代行者,预言中带去真信的先驱者,一切是非的仲裁者,命运终点的维系者这多项象征的呢。可以说是嵌入教会叙事体系的底层逻辑。”
讲完,薇洛似乎还有点兴奋沉醉的意思。吓得游理赶忙扫了一圈周围的状况。因为这帮子自称圣殿的家伙对至高者教会和现今帝国的态度那可不是一个讨厌二字就能形容的。
幸好这庄园的路上空空如也。
回过头后,游理突然又一次对至高者教会产生了兴趣。本来游理也是问过修道院里的修女这些问题的,但是那些只会念经干活的修女根本回答不上来。
恰好,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女儿的薇洛似乎有着这方面的知识,刚好可以增进她对这个世界过去的了解,哪怕这些了解可能是某一方修饰过的。
于是她开口继续询问道:“圣皇一开始和至高者教会是什么关系呢?”
“那种东西没人知道,只是能知道的是很早以前的古时候,至高意志是不为世人所广信的,只有一则救世主的预言在支持那些饱受迫害的初皈之人,最终,预言实现了,‘祂的先知,伟大的洛塔维斯引导着那位伟大的圣皇达成了可见的未来’。大概就是这么说的吧,我想圣皇可能是个初皈者吧。”
“话说这个洛塔维斯到底是什么?”这个词游理不止一次地在经文里听到过。
“洛塔维斯就是女先知的意思,现在好像已经是传到第二十九任了吧。碰到没有定语的情况出现这个词,如果是故事的话就是特指那位一路和圣皇并肩作战的第十二任先知,如果是新闻上的讲话什么的,大概率指现在这位。”
“嗯?现在还有这种东西吗?”一直把这个所谓帝国当大型邦联的游理没想到现今居然还有这种具有集体象征性的存在。
“当然有的啊,这个职位是家族传承的,每一任都是在上一任自知大限将至的时候从家族的女孩里再选出来一位作预备接班人,她们家族现在就在圣地那块。帝国境内的各种豪族权贵碰到巨大的异变都会有专人去请求指导和占卜的。”
“只传一个家族里的女性,这样不会出现绝嗣的吗?万一有个意外什么的,而且怎么保证每一代都有女性诞生?。”
“呃”薇洛一时语塞地思考了好一会才假设般地回答道:“那些高级点的生命法应该有办法做到的吧?”
“魔法?好吧,不过说到后代,那位圣皇有没有后代呢?”
“说不准。”
“为什么说不准呢?”
“因为他是‘突然’出现的呀,可能也不算突然,他应该在上一个时代挺有名气,不然也不可能带领这么一支军队反攻这片大陆,不过很可惜,大家完全不知道上一个时代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以前有孩子什么的也说不定。不过倒是有一种流传甚广的说法。”
“是什么?”
“有人认为其实洛塔维斯们就是圣皇后裔,这种的说法在文学界是非常流行的,几乎快成保底设定了,教会对于这个说法也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跳脸,他们不会管的。”
“原来是这样的吗?”游理有些惊讶。
“别别别,压根就没人能证实这件事情,只不过,这么个大英雄和漂亮女人共同奋战了那么久,肯定会有想象的嘛!”
“这倒是。”普通民众对世界的认知往往受限于自身较为简单的生活环境,对于几乎半辈子都在考虑婚丧嫁娶的他们来说产生这种想象再正常不过了。
在说话间,二人终于抵达了庄园边缘的浴室。白塔区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就算是爱宁家的那所大宅的内部也已经尽显衰颓。
因而这里的浴室也不会拥有太好的条件,只有一个烧热水的锅炉房和一间洗澡室。大量的柴火被堆在一个仅有围栏和布片的小棚子里。
蒙荫于上一个发达的帝国遗迹和文化痕迹,现今帝国人整体卫生理念和卫生水平并不像真正的旧时代那样不堪,大部分城市是有排污管道和垃圾处理体系的。而洗澡,建立独立厕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但你要说人人维护得好自身卫生那是不可能的。
洗澡室内部昏暗无比,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明石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水油混合污垢,仅有一个用混凝土砌的池子,其水口边上覆盖了一层的苔藓,很明显这放水的池子是以前主人还算讲究阔绰时用的。现在这种不太实用的东西早已被停用。
真正用来洗澡的是几口歪歪斜斜的“大锅”和一个半悬空的水桶。
“这怎么洗呢?”
从来没见过这些奇怪东西的薇洛好奇地试图去够水桶上的阀门。
不过以她的身高,即使踮起脚也距离阀门的底端差了一些。
“砰!”浴室门被重重地推开。在沉闷平静的黑暗空间里,吓了二人一跳。
“你们怎么才过来,我等你老半天了,游理老大你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吗?你知不知道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的,到时候荷姐还要骂我,你永远没事,倒霉的都是我!”
“呃,对不起哈。”
怨气冲天的希可虽然嘴一刻不停地抱怨着,但动作还是维持着迅捷,提着一片白布挂到了门上,随后又拖进来一只水壶。
“喏,就这么洗吧,今天只有一壶热水,你自己省着点用,冷水你自己搬凳子开一下阀门。”
“没了吗?”
希可神色不善地盯着游理看了好一会,有些嫌恶地开口道:“你身上这些什么东西啊,别把我的衣服弄脏了,这是我最好地衣服了,只是借给你的哦!”说完,希可用围裙擦了擦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在希可离开后,游理才琢磨起了怎么用水。
“只有一壶水,貌似不太够两个人。”
“没事。”薇洛摇了摇头,大方地表示:“你洗吧,我去外面等你,要是有需要帮忙随时可以喊我进来,我不会走远的。”随即薇洛也缓步离开了这间浴室,到了帘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