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错地踩在这片大地上，行进，持续向前。
待到他停下来时，村庄已成为了山脚下散乱的一层。
不知为何要如此快速行进的小怜终于没再忍住，气喘吁吁地挣脱开了那只抓着她的手，靠在路边舒缓气息。
失去了所拖曳之物的墨隐停下了。
没有人跟上来，指责、罪恶同样没有。耳边呼呼作响的只有荒原上的冷风。
“为什么，走得那么着急。”长期缺乏锻炼的小怜早已被汗水浸染过一遍。
“我想赶快回去，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可是，我走不动了，等我一下好吗？”没有听出谎言的小怜眼神躲闪地寻求更多的休息时间。
“没事，坐会吧，反正也不着急的。”
“哗！”
小怜立刻将身体陷到了没过脚踝的杂草上，收起腿，乖巧地缩成了一团。
“为什么墨隐哥哥会认识游理姐姐呢？”
“我不认识。”
“诶！？”小怜瞪大了眼睛，“那你刚才，是骗我的吗！”
“只是从你这听到其它人的名字好奇而已，我没兴趣细究，不过以后你别再骗我就行。”
“当，当然不会……”小怜的声音细弱游丝，本质上她根本没有作出这个的底气，不擅长撒谎的她再一次地在行为上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不过墨隐实际上也不在乎就是了。虽然小怜的身体年龄并不小，但心智不过就是七八岁的孩童罢了，甚至还是在记忆力等神经方面存在些许损伤。任谁也不会真的想去要求忠诚。
二人拖拖拉拉地回到工厂时，工厂童工们的活动时间已经到了尾声了，即将被赶回宿舍的孩子们成群结对挤在仅有的几个龙头下面进行简单的清洗。
司空见惯的画面在今天，这不同寻常的今天，终于再一次地触动了墨隐的内心。他开始能够回忆起初见这场面时的感觉。怜悯、愤怒、庆幸。
在漫长的时间里，三者中最肮脏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这注定是个不公平的世界。就算是这片大地上所有的普通人拿起武器，也不可能对那些深居高位的存在造成重大的威胁。
最为强大的几个存在以自己的意志、互相间的妥协划定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与最顶层人类之间的关系，除了不存在生殖隔离，几乎可以算作不同的物种。
难道要指望人与拥有人形的天灾，并肩共享世界？
“晚上好。”
背后传来的招呼声打断了墨隐的漫想。
那是工厂之主罗柯的声音。
“唔呃……”小怜有些惶恐地后退了一步。虽然罗柯的表情总是笑意盈盈的，但小怜就是发自内心地害怕他。
“可否占用点时间呢？”罗柯作出了请的手势。
墨隐回头向着小怜安抚道：“没事，你先回去吧。”
“好。”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罗柯，小怜急匆匆地离开了。
“你们感情真不错啊。”
“闲谈就不必了，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
“呵呵，我知道你不满，但是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你拜托我们进行的事情有着落了，一位大人希望和你会面。”
“大人？”从罗柯嘴里出现这个词让墨隐有些震惊，毕竟能让他这个级别的存在也服服帖帖地使用敬称，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天使级别的人物。
就是那些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划出一份属于自的领地的存在。
“放宽心，那位大人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对修复眼睛一事有所兴趣。”
“什么！”
“是的，她的眼睛应该有救了。”
在得知游理的眼睛修复有望之时，墨隐难免有些激动。
“大人现在就在等你，如果有闲暇，我带你过去。”
“现在就去吧。”
墨隐紧随罗柯进入了管理者所在的东楼，到了一间普通的铁门面前。
“就是这了，请吧，我会在外面恭候结论的。”
墨隐无心再听罗柯客套，一把拉开铁门之后，走了进去。只不过他还是在心急中注意了一下必要的礼节。
进入门后的第一个变化，就是一股扑鼻而来沁香。
房间沉浸在一片绿茵茵的氛围之中，但却并不显得阴森恐怖，反而是充满了自然与安宁感。
正对门口的青绿幕帘的背后，一个黑色头发的女人背对着门口端正地席地跪坐。
“这就是天使？”墨隐顿时感觉有点怀疑，因为那个女人的身上明明充满了生气，然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请坐。” 那个女人站起了身子，但依然隔着幕帘与墨隐对话。
“您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好，我替你准备了一份饮品，相信一定对你大有裨益。”女人的用词极为地客气，一度吓了墨隐一跳。
但很快他还是稳下了情绪，照安排入了座，在旁边的案几上，摆着一份飘着白气，沉着几片干叶的清茶。
从墨隐的视角来看，清晰知道罗柯实力的他并不觉得天使会想要害他还需要下毒。
而如果眼前的真是天使那就更不必要了。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有问题，不喝也跑不了，没问题的话不喝反而显得对大人物不尊敬。
于是乎，他抓起茶杯，小抿了一口。
“！”
本来都做好了品尝苦药了。但这东西出人意料地——好喝？
在饮下清茶的刹那间，翠色的茶汤仿若凝固了晓初晨雾，在舌尖化作一缕空谷幽兰的清气。婉似隔冰拭纱，轻柔润滑。
“呵呵，还不错的吧。”女人在幕帘后轻笑着。
“嗯，很好。”即使是早就沉迷于异世饮料的墨隐都不从任何角度觉得这杯清茶有问题。
而且其中强大的生命力让他的腰都挺得更直了些许。
“好了，我们来谈正事吧，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虽然知道你和她有灭族之仇，但把聚合棱镜弄成这个样子还是有点过分呐，她要是真被玩死了，我们还得费劲心力搞防腐工程呢。”
“聚合棱镜？”这是墨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但联系远川曾经说过的内容，他倒还觉得对游理使用这个称呼确实挺恰当的。
聚合特性，分散力量，镜面反射，剥离杂质。
“我会尝试治好她，但也只是尝试，我不能确保一定成功，你是否同意？”
“当然，您尽力就行。”
“很好，我喜欢和爽快的人交流，当然她还需要至少一颗眼睛。”
“……现在吗？”
“哈哈，我有备用的，一颗圣人的眼睛，应该配得上我们高贵的公主。”
接二连三的惊喜让墨隐快不相信自己身处现实了。比刚开始更加浓郁的香气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那……怎么安排。”思来想去，墨隐也没有想到对方有骗自己的必要，于是顺着对方说了下去。
毕竟这种等级的人物，别说商量了，就是把他当场杀了也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女人无所谓地摆摆手道：“随便你选时间吧，就是这个房间，不过你得保证让她在见到我的时候安安稳稳地在睡觉。”
“这是为何？”
“怎么，不愿意？”
察觉到对方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墨隐也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当然我也可以给你提供点帮助，你可以打开桌子下面那个抽屉，里面有一罐白色的药。”
“药？”墨隐遵照指示，果然发现了一罐药粉。
“把这些混在水里，让她喝下去，好好睡上那么一整天，等她醒过来手术就完成了，这里面的麻醉剂足以让她在完全恢复前都感觉不到疼痛，还能暂时抑制她的再生，不然我刚刚切掉旧的再长出新的那可就难办了。”
还是感觉好到不太真实的墨隐木讷地点着头，大脑被香气闷得发昏。
“谢谢。”
“好了，如果没有事情了的话你就可以回去了，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嗯。”
握紧了手中的麻药，墨隐飞快地离开了那个房间，生怕对方反悔。
而就在他出门后不久，此时那已经浓郁到快要令人窒息的芳香才消去了少许。
也就是香气散去的那一瞬间，墨隐忽然感觉自己可以稍微开始冷静下来了。
这时，刚才他因对话而中断了的奇怪感觉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刚才的那个女人就是一位天使？可是似乎除了身上的生命力极其浓厚外，墨隐并没有感受到太强的威压，除此之外他还总是若有若无地感到那个女性身上有些不太对劲的味道。
“看来你已经同意了。”在离房间不远处的拐角，罗柯望着那个装满白色粉末的小瓶子，用笑容迎接了走出房间的墨隐。
“嗯，大概，明天吧，我带她过来。”房间里的气味让墨隐直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
从室内重新回到了户外。
森冷的寒风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恍惚间，他看见了在灯光下那个窗子边小小的身影。
今晚心情不错的墨隐不再回避过去的伤痕，享受着现在的温馨，不由自主地，他仰着头回以了一个微笑。
但就在这时，他的大脑也终于检索到了刚才的那个女人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了。
“她……身上有一股死气！”
“这不可能，第六圣殿根本没有与死亡相关的能力，而死神应当是原本应当存在的『第八圣殿』“万神殿”里的力量，而第八圣殿此时还残存的神力应该都在帝国那边。”
那么如果不是某件与死神相关的能力，那么这个气息很有可能是那个女人散发出来的。可死气，只会出现在——尸体上啊？
“呼。”墨隐立刻吐了一口气，停下了联想。
操心这些有的没的根本就是浪费脑细胞。
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办，人家捏死他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先回山下去吧。”
等到他再一次回到埃宁家的宅邸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能隔着门听到游理与薇洛闲聊的声音。
漫长的冷风足以让人冷静，让墨隐放弃了一开始想象中怒气冲冲地去诘问游理到底是如何绕过工厂与小怜搭上线的。
“反正她活得总会比我长，她也迟早能够知道这一切事情的全貌的吧，包括我不知道的部分，那就让她知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