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过,又过去了一日,然我不曾忘昨日璃仙所言。
其生辰乃七月甘九。
而今日,正是这七月甘九。
“久闻益州城北有一奇地山河壮丽,夫人今日此行不如便去这城北奇地看看?”
我记得很清楚,城门就是在城北的位置,而城主府是在城池中央,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也是城北。
那么想去那个地方,应该也不会麻烦。
“先生所说应是万山河一地?虽说城北确有多处妙景,但名声最为著名的是这万山河。”
万山河?倒是个有趣的名字。
“夫人说是,那便是了,但这万山河…倒也真是个奇名。”
“先生既有此意,那不妨听小女讲讲这万山河一名的由来?”
“那是最好。”
我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
“这万山河一地,居民甚少,各地各处皆是通天大山,然却有一条长河纵横万山之间,贯通益州城北,景色好不美哉,故称为万山河。”
“该地由于山河壮丽的缘故,自古以来就有无数文人雅士钟情于此,想必先生也能在那里寻得一方好事物。”
听到了璃仙的最后一句话,我笑着微微摇头。
“夫人也许不知,小生喜看这人世繁华,喜随心而游,随心而为,对着山河,若非正中雅兴,否则不甚喜欢。”
“但今日是夫人生辰,此地我也许不喜,但照夫人用意。”
…他果然注意到了吗?
璃仙看着我的眼神慢慢变得复杂。
“先生说笑了,先生不必为小女作打算,生辰说到底并非什么实用的日子,完全可以当做常日进行。”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便当做是小生想去游览一番这万山河吧,纵然府上城主问起来,也有个说法,何必担忧?”
生辰,于常人来说自然是愿意去好好过的,若最终没法愉快地度过,必然是有什么外在因素影响。
而眼前这种情况,唯一可能的外在因素就是时间。
也许这万山河离我们并不近,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可是…”
“夫人,即是生辰,潇洒一回又何妨?”
她本想反驳我,但听到我这一句话之后,只是张着嘴,却吐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才苦笑着点点头。
“真是先生性情,好生潇洒…”
“夫人可真是了解小生,然夫人昨日不也说过,此行不是高官权贵之旅,而是市民百姓之程么?”
“…”虽说与那小贩说的只是不愿声张的话语,但实际上也并无差异。
“既然夫人都决定了抛下身份,那为何又要为了身份之事而烦恼?”
她还是在苦笑着,僵硬的弧度让我心里都有了些不爽。
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么?耽误一会儿,又有何妨?
然我并不知道,这万山河,对于她而言有着别样的烦恼。
“先生所言极是,那便随先生…潇洒一番罢。”
她调整好状态之后,对着我点了点头,做出了答应的回答。
但她的态度,却隐隐约约让我感觉有些不对。
单纯的时间,根本用不着如此麻烦,毕竟不赶时间。
罢了罢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根本没有想的必要。
…
初入万山河,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彼此起伏的山岳群,而是一座高可入云的大山。
“此山名为巫山,虽高入云巅,但坡度平缓,树木稀疏,是少有的可以在山上起居的高山,鉴于此点,加上这巫山是初入万山河最亮眼的第一道风景,这巫山之上有着很多有趣的东西,包括接下来正式进入万山河也需要跨过这巫山。”
听完了璃仙的解释说明之后,再仔细看向这巫山,只见山脚之下有林立草屋瓦房,山腰之上有小亭茅屋,而这山顶之上毅然有一高楼。
“先生,万山河最有名的便是这巫山,和这贯通益州的长河,而又能在巫山观看到这河,天色也不早了,不若只到这巫山顶峰走一遭便打道回府?”
天色不早了吗?
看向已经开始落下的夕阳,我点了点头。
“那便随夫人之意。”
见我没有反驳,璃仙笑了起来。
“那边走吧。”
走着山上的官道,山脚下时便可依稀听见波涛翻涌之声,于护栏外观看,但见流水不息声势浩大,靠得近些甚有水雾飘于身前,不得不叹这水声势之恢弘,之威武。
整座山已经完全被这里的居民开发了,四通八达的道路在林荫之下爬向山顶,无处不在的小贩贩卖着唯有在巫山才买的到的小玩意儿。
皆是佛教之物。
见此状,我不禁疑惑起来,莫非这巫山和佛教有何渊源?
很快,璃仙便解答了我的问题,原来这山上曾经居住着一位佛道高僧,居住数十载未曾杀生尝肉食滋味,且每至饥荒危及之时,这位高僧总是会下山为百姓们做出帮助,拯救于水深火热之间。
然光阴不看人,高僧最终还是在巫山之顶上圆寂了,据说圆寂当日,有万鸟翔于空中,有万兽为之而啼,人们也为这位高僧修建了一寺庙,因这高僧号巫,不仅这庙称为巫庙,连同这山,也变成了巫山。
…
夜晚很快就到来了,但是也许是大庆将至的原因,巫山道上仍旧是人山人海,而立于道路两侧的灯笼也毫不留情地发散着红光。
我和璃仙也走到了山腰之上,算是即将登顶了。
到了这里,佛教的各种物件建筑已经变得多了起来,到处都可以看见打着求姻缘,求财运等等的旗号的小商铺。
毕竟是佛教之地,除了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别的好买弄的。
但在真正的行家看来,这些家伙是那么的虚假。
“先生你看,又是那种招牌伎俩,我家夫人曾说过,这种伎俩根本没法预测到人真实的气运。”
“不过那个倒是有些门道,引据了部分天地气运。”
…
我听着璃仙说个不停的小嘴,心里不禁哑然。
原来她这么能说的吗?
她就这么拉着我的袖子,一踏入这满是算命先生的地界,她就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对着我说个不停。
…但她一直说的都是她家夫人,那位蓉仙告诉她的东西,我实在不能理解,别人带来的东西,她为什么会感到骄傲地对我分享呢?
就好像她才是这方面的行家而非她的夫人一般。
我有些不能理解,不过,这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没有为了这点事就去烦恼的闲情。
但她终究还是看到了我诧异的眼神,停了片刻之后,便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向我着急地摆着手解释。
“对不起先生!我话太多了!希望先生能够谅解!”
听着她慌忙的道歉,我微微地笑着。
“无碍,今天本就是你的生辰,不必拘于小节,也不必称我为先生,只当今天是你的日子,当你是今天的帝王便好。”
“可是这…”
她又低下了头,想反驳我。
但我就是不喜欢这种态度。
“这没什么不好,虽然总会有人关注你,但你跟着我走,没人会知道你就是那个璃仙,现在你不是璃仙,你就是璃,一个简单的小百姓。”
“也许你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但我认为,你完全可以这么做,不过正如我所说,你才是今天的皇帝,若你不…”
我还未说完,一根手指便立在了我张开的唇前,硬生生打断了我的话语。
“先…不对,你说的话,我清楚了,我愿意,按照你说的话,去过完这一天。”
不知不觉中,她已站到我的面前,面色在灯笼的光芒下显得十分红润,但她笑得很美丽。
我微微一愣,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正如她所说,她已经接受了我的话语,接受了我的建议——
今日她便是帝王。
不必拘于小节,无人知道她是璃仙,唯一知道的我不会是她生命中的常客。
她,只是一个普通百姓。
“呐,先生知道么,其实会占卜的人不是夫人,而是我。”
“想必先生早已有了这方面的感觉,但我还是想让先生知道,我这么做,这么说的苦衷。”
“哈。”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益州城主,我家小姐的夫君,他所钟意之人其实并非我家小姐,而是我。”
“当年,小姐倾心于他,而他更是愿意为了提亲许下天地誓言,而见面之后,他突然性情大变,曾经对我夫人许诺过的好无一实现,而这些…”
“全部都被他想着法子给予了我这个婢女。”
“所以我害怕,我已经感受到了,小姐对我的敌意,小姐,也可以说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我根本就不该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为此我三番五次拒绝他对我的示爱,但他从不停下,而小姐的心情也越来越糟糕。”
“我想,我需要找个机会离开他们的视线,我想给小姐和他制造一个合适的环境,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一段时间,也许就能好上一些。”
“所以我以寻找先生为由,和我的占卜能力,离开了城主府。”
“之所以隐瞒先生我才是那个会占卜的人,是因为我觉得我作为一名婢女,本就不该会这占卜之术,若我什么都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难受的只会是我家小姐。”
“但小姐和他之间关系的阴霾,我实在无法改变,这样的压力,这样的痛苦,一直积攒在我的心中。”
“能遇见先生真是太好了,唯有先生,我才敢倾诉我害怕的一切。”
说到最后,她慢慢看向了我,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容,美丽的脸庞上已看不到任何阴霾。
“谢谢你。”
她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然我仍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