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与死之地,歌唱着埋骨的王座,英雄是写错了的史诗,为了和平带来新的压迫。
有这么一个地方,在哪里,死了的人才算活,活人反而是人们嘴中惧怕的死亡,一切颠倒,万物为死亡献上自己的一切。
他们讨厌别人称呼他们是亡灵,更讨厌那些活着的人,因为在他们眼中那是死者吐出脏水,跟发霉老鼠啃食的古书无异。
西域,黑灾之地。
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场景,死去的人们铸造高墙,将活着的人抵御于亡灵大地之外,这就是南屿西域之间的的奇景,绵延千百公里的尸墙,黑灾,又名黑墙。
张雅情拿着地图,她双手对着地图一挥,就变成了一副纹路附着在自己的手背上,背后,陈礼先正对一头牦牛束手无策,这是她们两赶路唯一的代步工具。
“真稀奇,死人为了保护自己反而把活人给围起来了。”
望着那巨大的龙骨,陈礼先很难想象这高入天际的围墙是由无数尸体组成的。
然而,张雅情为此却并不意外,她蹲下捧起一片黑土,望着前方不可逾越的天堑,平静道。
“西域的人认为一个人死了之后才是真正的降生,其实这与其他三域完全不同,或者说,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这里是去往魔界的必经之地,本来我一个人没什么问题,结果谁想到你要跟过来。”
“我还没去过魔界呢,想开开眼界。”
“所以我就要充当起向导咯?”
张雅情无奈道,本来自己很快就可以过去的,但现在陈礼先要跟上,就只能像普通人一样那样慢慢赶路,就当出来玩了。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那次吗?断绝仙路之后,人间,再无仙人。”
“记得啊,怎么了。”
“我打仙界那段时间,我师姐跟我说有其他世界入侵了人间,师姐的丈夫就是在那段时候为了保卫人间战死的。”
“我想去魔界问问这件事,还有妖族,我总得要给师姐一个交代。”
“让我想想,这算成亲之后的蜜月?不过去魔界玩这胆子也太大了。”
“好了,别说了,快走吧,其实我去魔界还有一个打算,最近我总觉得很不舒服,感觉被人盯上了一样,去魔界只是为了不让战火引到南域上。”
“来,坐上来吧,还要一会才到黑墙的边界呢。”
陈礼先骑上那头黑色的牛牛,毛特别多,张雅情听到后立马跳上来,就这样两个人一个玩一个闭目养神,只是中途张雅情偶尔睁开眼睛看向黑墙那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女骑着牦牛在大雾中缓缓前进,西域与南域之间是一片爬坡的山地,按理来说这种高山不会有大雾的天气,但是曾经在这里发生战斗的死者都被埋于此地,尸体经过时间的催化常常从土里吐出黑雾,也可能是死者灵魂所变,保护着高墙那边的亡灵不被人类控制。
有人问,为什么不是亡灵攻击人类,而是亡灵为了自保去抵御人类?
那是因为,在西域死掉的人,他们不会去往轮回,会永远呆在这里。
想象一下,一个人死了之后,发现自己还在人世,然后不需要被劳累的工作和活着的时候各种人的掌控,会有多爽?
所以,西域的人其实更喜欢死了之后的生活,他们对于活这个定义更趋向于非死非生,这也是他们当初为什么要建造黑墙的原因。
那些快死的人会去西域,那些渴望死者再次降临人间的会去西域,几乎所有人都想去。
古早的时候,西域比另外三大域要乱多了,因此死的人特别多,到最后仅存的人们联合起来,制造了一个人死了之后依旧可以存在的世界。
对于西域的人来说,外面的人是骑在世间人们头上的屠刀。
西域其实更像是一片世外桃源,它不受任何活着的势力的掌控,因此他对于另外三大域的存在很微妙,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只能说彼此的利益需求罢了。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当死亡不是一切都结束,当世间被苦难所支配时,生命的诞生就像个笑话,唯有死亡迎来真正的新生,这不得不让人想到哪位为世间写下第一个死字的存在。
黑墙的整体其实非常不平整,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把一堆尸体扔进一个桶里,浇筑泥土,等干了之后拿出来,垒成一座座高墙,世间又让这里变得更加牢固,年久风化契合成巨大的墓墙,传说黑灾之地上的黑墙记录了世间所有死者的名字,那是所有人一生来过的证明。
距离高墙大概一百米左右的时候,陈礼先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那不规整的墙面全是各种断肢的横截面,墙角下全是无数尸骨掉落下形成的骨堆,天空越走越暗,因为太阳被亡者的注释夺走。
就在这时,大地冒起了浓郁的黑雾,瞬间将陈礼先张雅情二人包围,而后中陈礼先又听到了许多诡异的声音,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玩耍又有惨叫。
这些场景仿佛是生者之前的景象,重要的是没有对二人有敌意,就连张雅情也没睁眼多看一眼,倒是二女身下的牛牛有些惧怕,陈礼先一边安抚一边默念真神保佑,估计龙灼还在的话肯定会站在她面前享受那种膜拜的感觉吧。
重新定义的存在方式让陈礼先觉得四大域真的很神奇,如果不是彼此相连没有什么隔阂,至少对于其他三域来说,这片大陆真的很像四个世界在某一天拼凑在一起的既视感。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墙边,意外的是走近一看陈礼先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存在,他们好像是某种……怎么说呢?商队?但是他们好像卖的都不是正常东西。
早在南域的时候,张雅情就跟陈礼先打算调查以前的事,但那很复杂,很麻烦,牵扯的人又特别多,尤其是当陈礼先问张雅情如果一切都安顿好后,你会做啥时,张雅情只是给了陈礼先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她没有说话,陈礼先也没去问。理论上来说,二人要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所以这一次来西域,陈礼先有让全家搬到这里的想法,放弃南域总的来说无论对谁都好,陈礼先打算以后就在这里定居。
等两人走后,陈礼先发现在黑墙脚下的人都好奇怪,他们在营地周围挂满各种动物的骸骨,身上全是腐烂发霉的衣服,更像是死者穿的,身躯没有肉色形如干尸,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要害怕,他们只是贩卖死亡的接应者。 ”
张雅情背靠着陈礼先,头也没回的说道。
“什么意思?”
“西域是一切死难者的接应之地,总的来说,如果可以选择死亡的地点,那最好是在西域。”
“但是进入西域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亡,而在西域以外的地方死亡没法继续存在只会进入地狱,所以想要留在人间的人,会想方设法进入西域,比如哪些时日不多者,所以就会有接应者的存在,总的来说,他们是这片大地上唯一合理售卖死亡的存在。”
“死亡也能被卖……好神奇。”
陈礼先惊叹道。
随后,两人就驶入了接应者的营地,这群接应者很怪,他们就像木头一样立在原地,身上挂满了橙黄色的风沙,都是从西域那边吹出来的,也伴着骨渣,手上拿着一把木质顶端挂着骷髅头的权杖,看书去想举行什么仪式的器具。
陈礼先一靠近他们对的就齐刷刷地睁开眼睛,几双浑浊没有瞳孔的混沌凝视扫到二人身上,但是目前为止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见二人没有反应又继续闭上眼睛,似乎只是想看一下是谁来到此地。
两人下了牦牛,张雅情看了一下深藏云端的巨大高墙,又思考了一下自己曾经有没有在西域搞过什么乱子,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在这里惹过事后她就松了一口气,随后示意陈礼先过来,后者一直靠得很近在观察那些接应者身上的东西,他们的装饰品全是骨头,被画满了各种符号。
“你别乱动啊,一会别人生气了怎么办。”
“嘿嘿,看看嘛,也不知道他们一年赚多少钱。”
“接应者只赚临死者的寿元,理论上来说去往西域的人寿命就是无用之物了,所以他们会剥夺一个人生前所有的东西。”
“当然,也发生过灵魂出窍去往西域然后接应者附身在死者身上回到死者原来的地方正常生活,总之这里很微妙,一般人不会来这里。”
“对了,雅雅,你打算怎么翻过这座高墙?”
“我是这里的常客,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张雅情平静道,她找了一处断掉的墓碑坐下,开始打坐。
陈礼先见张雅情坐下,自己却不安分,她开始四处逛逛,期间她对一个破烂的箱子里面的东西产生了兴趣,有各种兵器各种宝物,就像宝藏。
突然的,陈礼先被一把断剑给吸引了注意力,那把钱很旧很锈,身上布满了一种不规则的矿物,很像牙齿,而且还插在一副破旧的铠甲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有一种魔力吸引着陈礼先。
“你喜欢这些?”
就在陈礼先拿着各种宝贝晃来晃去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她一回头,只见一个脖子上长满了羊角但又因为过长深深刺入左半边脸的接应者在打量着她,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这些都是去往西域的死者留下的,你想要的话,可以支付自己的寿命购买。”
“我们收一天,一月,一年。”
“这把武器是谁的?”
“你说这把?”
“我也不太清楚,在这里留下遗物的人太多我只能告诉你这把武器卖多少寿命。”
“以前有人在这里买过东西吗?最贵的有多久?
“最贵……”
这位身穿各种黄金饰品的接应者愣了一下,他的脚踝和手臂都带满了镯子,手上也全是各种金戒指,每次移动身体都是黄金沉重的哼哧声,与他干枯瘦弱的身形格格不入。
“我也记不清楚了,有一出生的孩子被父母抱来求我们杀死去往西域的,也有情侣为了私奔脱离肉体去往西域的……”
“时间太久了,就连我也不知道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
陈礼先见问不出什么东西,就索性没问了,但是她把那把断剑从铠甲上拔出来,拿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在黑墙下昏暗的世界里闪烁着淡淡地微光,她凑上去问了一下,因为她觉得是插在铠甲里的那应该是谁和谁战斗的,但是没闻出什么,好像真的在这里放的太久了。
“你好……请问……”
突然,正打算问价格的陈礼先听到后面有声音,她转身,一个背着背篼的小男孩正看着她,胆小地指着陈礼先手上的东西,一旁的接应者一见到小男孩后立马双眼放光,因为在这里年轻的生命就意味着巨大的寿元,可以供自身存在许久许久。
小男孩外貌看上去很普通,是一个山野之人,应该是靠打猎为生的,耳朵上还拴着一张兽皮,估测是用来当风沙的。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汗,看上去估计有十二岁了,这么小一个人怎么会跑到黑灾之地呢?
“小家伙……你是要再一次出生呢,还是看上了什么东西?”
接应之人走上前去,似乎小男孩的到来让他非常高兴,也难怪,这么贫瘠的地方出现一个生命力浓郁的小孩子,让谁不高兴。
就在陈礼先疑惑地时候,小男孩指着陈礼先手上的那把断剑,颤颤巍巍地说道。
“那是我父亲的遗物……我想把它买回去……”
“买……你愿意拿出多少时间?”
接应者眯着眼睛贪婪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来了三个人,平时一年能看到一个就算不错了。
陈礼先好奇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断剑,遗物?这小家伙是来买他父亲的遗物的?
自己对着把断剑挺感兴趣的,要不问问这个小家伙,这把断剑的来历?也许能知道什么。
就在陈礼先准备询问小男孩的父亲是谁时,大地震动,狂风大起,几乎是一瞬间黑墙上的风沙被尽数吹散,露出了一座横跨百米的巨型浮雕。
那是三位王者立剑于前的画面,仿佛是在进行某种加冕仪式,在他们的身后无数骸骨蜂拥而至,形成了一座苍白的王座,随即天上落下一道身影,挡在陈礼先面前,正是张雅情。
“接我们的人到了,走吧。”
张雅情平静道,她身后的二人完全被震撼地说不出话,尤其是小男孩,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姐姐好像要比上古传奇还要伟岸,光是立在那里就能平定一切。
PS:考虑到有一段时间没写了,大部分人都对千面的剧情忘了不少,所以我收紧了一下原有的剧情,直接写西域的,当然以前的老角色不代表消失了,会陆续来客串的,重开一个新的剧情总比回忆半天去思考以前发生了什么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