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吉兰塔沙漠广袤无垠,纵然环境十分恶劣,其间也生活着数以千万计的生命,而支撑这些生命活下去的,便是分布在沙漠各地,上万处大大小小的绿洲。在沙漠南部,有一处面积巨大的绿洲——新谷绿洲,它形成于数千年前的地壳运动,丰富的地下水资源使其成为附近生命的庇护所,同时它也是赫连氏族的居住地。
新谷绿洲处在两座相隔甚远的锯齿状砂岩山丘之间,由一大一小两个湖泊与其附近茂密的树林构成。绿洲内部的上百处泉眼滋养着数十万株棕榈树、椰枣树和橄榄树,郁郁葱葱的树林仿佛是织给沙漠的一层生机勃勃的绿毯,同样也是依托绿洲生存的无数生命的重要支柱。因为新谷绿洲太过重要,即使是实力强大的赫连氏族也不敢将其全部占为己有。于是,氏族当时的领导者主动放弃了外侧稍小的湖泊,转而带领十余万氏族成员在内侧大湖泊周围繁衍生息,并定期开放部分水域供给附近其他部落与过往商队,以此来避免围绕水源而展开的残酷斗争,换得了沙漠中来之不易的和平。
当然,让绿洲一带保持了数百年稳定的真正原因,从来都只有赫连氏族占绝对优势的实力。作为风神的忠实眷族,赫连氏族一直不缺天赋过人之辈来传承风神赐予的非凡力量,更出现过好几位有资格侍奉风神、宣扬神迹的风神布道人,而每一位风神布道人的出现都代表着赫连氏族的实力达到顶峰,远非同时期周边其他部落所能媲美。但赫连氏族的历代领袖都没有选择用这份强大的力量征服他人,而是将其用来维护这片区域的微妙平衡。
不过这种平衡恐怕就要被打破了,赫连木山默默地想着。离开沙匪营地后,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作为赫连氏族的族长,他比谁都清楚氏族的力量正在慢慢下降——不仅与风神之力这些年间的衰竭与弱化有关,更重要的是,来自东边喀布拉尔德部落的风沙规模在逐年扩大,让族人通过纯净的风来感悟与修炼疾风之力变得愈发困难。
结果就是他们所掌握的力量与过去相比不再纯粹,施展出来的法术中混杂着难以去除的沙粒。这些沙粒会阻滞疾风之力的运转,并不断削弱这份力量,如果族人想要维持现有的实力,就必须定期前往氏族的圣地,借助风神神龛的力量接受洗礼,以净化自己的疾风之力。但氏族人口众多而神龛的神力有限,即使经过历代风神布道人的维护与滋养,神龛也难以支撑越来越频繁的洗礼。
不久之前,洗礼时第一次出现了因神龛神力流转不畅致使仪式中断的情况。虽然很快便恢复正常,赫连木山仍然察觉到了族人们的恐慌,甚至听到消息,那些年老体衰和疾风之力掌握不精者声称自己将不再参与以后的洗礼,把机会留给其他人,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彻底放弃了传承风神的力量。
为此他头疼不已,因为存储在神龛中的神力并不能自行恢复,除了风神布道人可以用自身力量灌注神龛来增长神力之外,弥补损耗最主要的方式是靠神龛慢慢汲取每一位风神信徒所拥有的疾风之力,风神信徒越多,神力才能越快恢复。眼下放弃洗礼无异于饮鸩止渴,短时间内或许会节约下不少神力,但长远看来,神力衰竭的速度则会加快。
能破解这个困局的方法只有一个——氏族再诞生一位风神布道人,由他来使风神神龛中的神力回到巅峰,并为全体族人进行一次神圣洗礼,这将会让所有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拥有纯净且强大的力量。当然,如果他能更进一步成为风神使,便有能力在氏族内修建一座供奉风神的神庙,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
可惜的是,从赫连木山祖父那一辈算起,到他这里一共三代人,至今没有成长出一位风神布道人,好在赫连芝玉足够有天赋,假以时日,很有希望成功,因此全族人的期待都寄托在他身上。这种期待传递成层层压力,将芝玉团团包裹,他在还不明白其中缘由的时候只道自己身份特殊,不断学着忍耐和苦中作乐,努力去达到众人的标准,寄希望于所有人满意后可以不再受拘束,然而真相对他来说还是太沉重了,一时间接受不了只能选择逃避。
闯了这么多祸,还好人没事。飞在空中的赫连木山转过头看了看芝玉,他们距离新谷绿洲已经很近了,被风沙托着的赫连芝玉仍在沉睡当中,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在担忧什么。他身旁的背包隐隐发出光亮,木山清楚这也许会招来那个操纵火焰的女孩子,但他要的就是这个,他要为芝玉在成为风神布道人的路上扫清一切阻碍。
阿玉,多希望你没有这种天赋,如果有的选我情愿是自己永远离开这里。可命运如此,总要有人为氏族做出牺牲,你可以恨我,但你要试着理解我。
赫连木山摇了摇头,仿佛下定了决心,他回头对身边的护卫说道:“直接带他去圣地,我随后就来。”闻言,护卫点头应答,随后两团风沙便在绿洲上空分开。
阿玉,没有人能伤害你,也不会有人伤害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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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族长他们早上才回来。”
“出去了这么久?不过看这个样子,肯定是将圣子给带回来了。”说话的是两名赫连氏族的族人,他们刚开始在绿洲外侧营地边缘的树林里进行巡逻。昨天有沙匪首领来求见木山族长,话没说几句双方却动起手来,随后族长便急匆匆带人出去了,整个营地也如临大敌。具体的场景二人没有见到,但听旁观者说,一向温和的族长这次大发雷霆,对那沙匪首领动手时招招狠辣,将对面按在地上打,可怜那首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揍得昏死过去,现在人还绑在营门外的柱子上示众。也是在那时,大家才知道,失踪的赫连芝玉原来早就远远逃出了氏族的领地,只不过又栽在了沙匪手里。
“唉,你说圣子好好的跑什么,待在氏族里吃香喝辣不爽吗,也不用每天巡逻,我要是有他那个天赋我祖宗都能笑活过来。”其中一个个子稍高的族人说道。
“你可别乱说话,让族长知道准没你好果子吃!”另一人连忙出声制止,“其实我倒觉得情有可原,少年天性关不住嘛,谁还没偷跑出去一两次,只是这次以后,希望圣子能长大一些吧,别再出事了……”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私下里,不少族人称呼天赋极高的赫连芝玉为圣子,对其成功冲击风神布道人的期盼可见一斑。
“要不是东边的沙尘这么猖狂,圣子的压力也不会这么大,也就不至于发生今天这种事了……嗯?说它来它就来?!真是给你脸了,呸!”那名高个子族人正说着,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扬起了好几团小型沙暴,正从好几个方向刮进赫连氏族的营地。他一气之下,朝着最近的沙尘吐了口唾沫,以表示不屑和愤懑。
“哎呀差不多得了,和它叫什么劲啊,又没有人在里面,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一块巡逻完,我还没吃饭呢。”走在他前面的那人头也不抬地说道,这种风沙入侵的场景巡逻队每天都能看到好几遍,早就见怪不怪了。如今重要的是遵从族长的命令,和往常一样开展例行的巡逻,不需要额外操心。
随着二人走远,刚才那团被吐过口水的风沙也在树林间慢慢消散,露出了藏匿其间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人为黑发少年,身材紧实,另一名少女则有着好看的火红色长发与金色眼眸,正是吉恩与莉莉娜,只不过二人现在穿着从沙匪那里缴获来的土黄色衣服,浑身沾满了沙粒,很是狼狈。
“险中险!刚才那口唾沫就贴着我脸皮过去,差一点就沾到了!”吉恩不无嫌弃地说道,当然,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还是后来那句话,若是刚才两个族人心血来潮真的对这风沙检查一番,这营救计划只怕刚开始就要泡汤。
“吉恩……这么方便的技能,当初在公学和我一起去偷教授的假发时你为什么不用?”莉莉娜盯着吉恩,若有所思地说道。
吉恩呆住了:“我的好姐姐,这是我在沙尘暴里吃灰时刚刚学会的,还没来得及向你说明就派上用场了,你不谢谢我带你进来就算了,还责备我做什么?再说,魔药室里刮沙尘暴不未免有些离谱吗?”
这种小型沙暴的确是吉恩刚刚领悟的技能。这种沙暴形成后,吉恩钻进去便能控制它的行进轨迹,后者依靠升力能轻松自如地载着吉恩移动,只不过对施法者体力的消耗有些大,凭他现在的实力只能额外再带莉莉娜一个人,而且移动速度不算快,同时也没什么防御手段。
在别处或许没什么用,但在沙漠里用来进行潜伏渗透可谓恰到好处,特别是在赫连氏族的营地外围。昨晚芝玉被抓走后,二人简单休整了一会便骑上步行鸟循着对水神神龛的感应一路狂奔,终于在傍晚抵达了这里。在这沙漠与绿洲的交界处,吉恩仔细观察了附近的环境,想出了混在风沙中潜入营地的方案。
“行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还是抓紧时间去找芝玉吧。”莉莉娜将吉恩的身子拉低,二人蹲在林间小声讨论起来。
“他现在在哪儿呢?”吉恩问道。
莉莉娜将手指向树林之外的远处,那里是波光粼粼的湖泊,湖中央有一座山。“我能感觉到,神龛就在山上,芝玉应该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