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吉恩惊讶地望着远处英姿飒爽的美人鱼骑士,她的注意力仍然放在压制斯奇拉的触手上,只是在变换持剑姿态的间隙遥遥看了他几眼,柔和动听的声音便在吉恩耳边不断响起。而更令他感到神奇的是,水神似乎能读懂他的心思。
在水神与吉恩进行思维交流的期间,吉恩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但水神却总能及时了解他的所思所想。在这黑暗恐怖的海底,二人仿佛进行着一场轻松写意的面谈。
除去这种交流方式本身让吉恩觉得不可思议之外,水神透露给他的信息也都是吉恩闻所未闻的秘辛,若不是阴差阳错间卷入这场风波中来,这些秘密恐怕要等他有朝一日成为大师级冒险者才有资格接触。因此吉恩听得无比认真,他隐约觉得水神既然如此信任自己,肯定是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水神将数月之内的经过娓娓道来,言语间自有上位者的气度。她向吉恩解释了自己为何要把斯奇拉困在神宫内,也同他分享了这个怪物的特点——斯奇拉生命力十分顽强,是海洋里少有的能让水神和大洋王同时发愁的存在。它除了在头部有一个用来思考的主脑外,触手上还有诸多能够存储记忆的副脑。斩断其全部的触手不过伤及皮毛,因为它的触手无穷无尽,即使成功重创主脑,它也能在短时间内借助副脑重生,所以要么彻底斩断主脑与触手间的连接,要么在一瞬间摧毁主脑的所有组织让它来不及通过神经将意识转移至副脑,如此才能真正消灭斯奇拉。
吉恩听得眉头紧皱,直吸冷气,他倒是理解了风神为什么对斯奇拉那般忌惮,无论换谁来对付这个几乎杀不死的怪物都会本能地发怵。
水神继续说道:“即使困难重重,想要斩杀一只斯奇拉也并非不可能。我神宫内的那道阵法除了可以吸收能量,也能向外释放威力惊人的神光。神光带有我的几分神力,对斯奇拉这种来自深渊的异兽有天然的压制作用,只要命中它的头部,斯奇拉的行动就会大幅受限,根本来不及转移自己的意识,届时便是我下手的好机会。”
可吉恩还没来得及高兴,水神接下来的话却给他泼了个冷水:
“但不久前,大祭司的血祭让斯奇拉更加凶暴了,它庞大的身躯在突破结界的过程中导致阵法出现了大面积损毁,神光的威力与发射角度都受到了限制。目前在我的感应里,神光只能朝一个特定的方向发射。更不巧的是,斯奇拉的迷雾对我的感知有阻碍作用,即使是我也不知道在那个特定的方向上究竟是斯奇拉身体的哪一部分。”
其实阵法受损也不完全算坏事一桩,毕竟先前的神光威力惊人,全力出击之下没准不用斯奇拉自己动手便将裂隙顺带摧毁了,如今这种程度其实刚刚好。这个办法水神早就想到了,却也正是因为风险太大而犹豫不决,这下倒无需再担忧。
看来和我想的一样。听到这里,吉恩心里了然——想击杀斯奇拉就必须让受损的神光击穿它的头颅,但斯奇拉绝不会主动把头凑上去等死,只能靠人将其引诱至那处特定的发射位置,然后才能做到一击必杀。至于谁去引诱斯奇拉……水神必然要留在外面压制这些触手,同时她也负责找准时机释放神光,那么这个重任只有自己可以胜任。
只是……我真的有这份实力吗?吉恩踌躇了,他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寻常怪物,而是连自己远远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呼吸困难的深海异兽。
水神读出了吉恩心中的忐忑,她将骑士长剑交到右手,转而伸出左手朝吉恩所在遥遥一指,一顶闪耀着金光的华贵王冠便向后者飞去,在岩石巨人肩膀的高度左右盘旋着。
“你身边是象征着大洋王权的王冠,最为这些深渊怪物所忌惮,它们会本能地受到吸引并想尽办法追杀这顶王冠的持有者,虽然它们往往很难如愿就是了。同时,作为我意志的延伸,王冠会点亮你附近的迷雾,带给你我一定范围的视野……勇敢的冒险者啊,我真诚地请求你接过我的王冠,和它一起闯进被重重触手占领的神宫内部,孤身潜入黑暗逼仄的裂隙深处,助我驱散迷雾的干扰,探明斯奇拉的位置。”
“之后的过程则更加困难,你会吸引斯奇拉全部的注意力,它的无数双触手只会保留一个念头,那就是将你撕碎吞噬。你要趁机将其引向裂隙更深处,同时利用体型上的优势尽可能地与之周旋以探查更大的范围,这样我才能更快知道神光的尽头究竟是怎样的状况。”
“只要王冠在你的身边,我就与你同在,我会指引你前进的方向。我的孩子,这将是你最艰险的旅途,没有人知道在那黑暗深处会发生什么,连我也只能为你祈祷。但命运女神将你带至我的身边,她不会辜负你和我的期盼,不会做出让阿波特尔蒙难的选择。”
“别人没有资格替代你,我勇敢的冒险者,我相信命中注定是这样,你会成功的。”
水神的话语如同阵阵柔和的潮汐,不断抚慰着吉恩慌张的内心,他渐渐地不再感到害怕,一股坚定的使命感充盈全身。
如果我不去的话,帕恰托纳族长和村民们就会渴死在沙漠里,阿波特尔城也难逃一劫……莉莉娜、芝玉、风神大人,对不起,我骗了你们,但不用担心我,冒险者从不吝惜自己的热血。他看到命运的巨墙排山倒海般向所有人袭来,唯独在自己身前留下一道小门。
吉恩目光灼灼地看向水神,毅然决然地将王冠抱在怀里。
后者方才又击退了一群触手的进攻,她顺势将长剑高举起来,仿佛在为他壮行:“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这不会是你我之间最后一次见面,我的孩子。”
吉恩点点头,他巨人般的身躯从石碓中缓缓站起,将长枪倒扎进地里,说:“吉恩,吉恩·尤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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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吉恩是历代王冠持有者里实力最弱小的,为了保障他的安全,也为了使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水神赋予了他一道能抵御致死攻击的护盾,并把一份对力量与速度有增幅的水神本源之力输入到后者体内。得到风神与水神两股神力的加持,吉恩感到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他甚至觉得现在即使遇上大祭司也能与之过上几招。
“吉恩,记住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临行前,水神再三叮嘱道,“无论怎样,绝对不要去注视斯奇拉头部的几对眼睛。”
“绝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