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得以回归的日常

作者:魏千杨 更新时间:2017/7/10 23:57:56 字数:3434

【范海辛】并不是单纯指代一个人,更大程度上,这象征着一种荣誉的称号。

成为范海辛的条件十分简单——得到世人认可的、无与伦比的强大。

他们是隶属敦煌厅、与【圣人卡缪斯特落】开发的五台炼金人偶【银币】并列的人类最高级别战力。

同样,这群强大的战争机器也是给予格兰梵亚暗无天日的人生救赎的存在。后来跻身其中一员的他也曾经对能够与世界上最强的怪物们朝夕相处这件事情感到自豪,但在后来的战争里,即使是敦煌厅都最后迎来了土崩瓦解的结局,范海辛们更是全部战死,最后的幸存者只剩下格兰梵亚一人。

他永远无法忘怀那面荆棘缠龙的猩红大旗,于是格兰梵亚创建了【猎魔人公会】,并且延续了范海辛们的传统,以牺牲与家族意识作为信条核心,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猎魔人。

所以即使现在因为自己所持有的暴力而遭到猎魔人的排斥,格兰梵亚也没有因此感到不快,有哪位父亲会因为孩子一时的叛逆而真正大动肝火呢?

当格兰梵亚停止坠落,他催动体内的干系矩阵产生了微光,在他脚底出现的并非想象中的海底,而是一扇雕饰着荆棘缠龙图样、象征着【范海辛】们的巨大门扉。

格兰梵亚绝不可能认错这个标示,他沉默地看着经由海水锈蚀而显得格外破旧的纹路,这曾经高悬在他心中的标示如今却多出了几分陌生。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属于【敦煌厅】的合奏绝不可能缺少属于【范海辛】的一章,就像是交响乐团绝不可能缺少指挥,古典音乐里绝不可能丢弃钢琴,范海辛们虽然始终人数稀少,但却象征着属于敦煌厅的荣耀。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日耳曼。”

格兰梵亚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脚下的门扉,却发现这扇理应紧锁的门扉已经出现了被破坏的迹象。

那是莉莉丝留下的痕迹,格兰梵亚想起了先前那个女声,先自己一步抵达这里的吸血鬼似乎已经死去了。

就在格兰梵亚触碰门扉的时候,这扇看上去永远都不会打开的大门却发出了吱呀的响声,只是打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而已,在这深海的水底却掀起了一阵狂暴的涡流。

智慧凝聚而成的海水疯狂倒灌,随着大门的进一步打开,那股若有若无的牵引力再度澎湃起来,格兰梵亚没有抗拒,而是选择就这样坠落进去。

终于,这深度未知的海洋重新归于绝对的寂静。

……………………

苍白的空间开始燃烧。

这正在逐渐蔓延开来的火焰,正是先前众人在克拉迪克之海中心的灯塔上所见到的【起源之火】。

狭窄的空间里再度挤进一抹漆黑,男人面无表情地环绕四周,那些熊熊燃烧的苍白火焰愈演愈烈,但却没有产生额外的热量,只是寂静的燃烧着。

格兰梵亚的目光扫过角落的血迹和长袍,然后看向近在眼前的,显出纯粹漆黑的巨大棺椁。

通过范海辛的大门时,格兰梵亚已经做好了一番恶战的准备。他丝毫不怀疑前辈们的战力,那群足以将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形怪物曾经让他见识的人间地狱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就在格兰梵亚已经开始准备凝型绯红仲裁巨剑时,这片狭窄的纯白空间充斥的奇异氛围让他丧失了战斗的想法。

——那是永恒。

入眼之处尽是空虚的洁白,即使意识上了解这里可供活动的范围相当狭窄,但这无限延展的虚无却带给了格兰梵亚一种近乎无限的感觉。

看着那些已经开始跳动的起源之火,格兰梵亚皱着眉头走向漆黑的棺椁。留给自己的时间似乎不多了,这片空间正在逐渐萎缩,起源之火正在把这里烧得塌陷。

男人没有犹豫,他准备直接开棺,但从与棺椁直接接触的手上穿来的触感竟然令他感到分外熟悉。

格兰梵亚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块材质不明的棺椁,但那些正在迫近的苍白火焰已经没有给格兰梵亚留下更多的思考时间了。

即使格兰梵亚使出全力,棺盖也只是在相当缓慢的移动着,这份吃力的感觉是他自复活以来从未体验过的——

这样朴素的检测力量的方式,他感觉似曾相识,但已经无法具体回忆起来了。

当棺盖挪开,在格兰梵亚看向棺内的瞬间便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

漆黑的棺椁里沉睡着的少女大概十一二岁模样,她浑身赤裸,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她身下。女孩的表情温柔而又安详,就像是在做着不着边际的美梦。

那眉眼的轮廓里充盈着格兰梵亚熟悉的美丽,他跪在棺椁旁边俯视着少女,即使那些苍白的火焰已经近在咫尺也浑然不觉。

属于改造人的枯萎心脏,那颗原本抽送血液如今泵动水银的心脏剧烈地颤抖着。

格兰梵亚感到一股天旋地转,他颤抖着的手重复着伸出和收回,最终缓缓抚上少女的脸颊,眼前少女沉睡的模样就像是一副无人能够描绘的绝世名画——

那副睡颜彻底击碎了格兰梵亚最后的理智,干枯的泪腺接近崩溃,早就已经无法哭泣的男人面容扭曲,那是糅合了惊喜、懊恼与痛苦的复杂表情。

似乎是感受到了男人手掌的温度,沉睡的女孩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对眸子瞬间打破了男人全部的即视感,因为瞳仁里并非他熟悉的温柔和倔强,而是一片令人恐惧的混沌。

那是能够令人联想到【全知】两个字含义的混沌。

眼前之物崇高、纯粹、高不可攀、遗世独立,就像是天使……不,更确切的说,是宛如神明般的存在。

“你……就是格兰梵亚·瑞恩吗。”

女孩露出了一副困扰的表情,那清冽的声线和感到难受时微微吊起的眼角都和格兰梵亚记忆里的女孩如出一辙。

“我……”

“你不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自己读心的——那个,能不能先请你把手放开?”

在不知不觉间,格兰梵亚已经攥紧了少女的手掌,那虽然不是能够令人感到痛苦的力度,但是她似乎在抗拒着男人更进一步的行为。

格兰梵亚松开了手,却仍然不能从那些早已埋葬在过去里的时光和记忆的美妙幻境里脱身。

实在是太像了——和自己倾慕的她,和与自己有着婚约的她,和最终错过了一生的她,实在是太像了。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格兰梵亚这才后知后觉,在他眼前的这名少女,正是阿卡西库的沟通者,全知的化身——

女孩坐直了身子,那双充斥着混沌的眸子逐渐平息下来,她没有做出额外的动作,可是那些燃烧的起源之火就立刻如同奴仆一般附着在她身上,最终显出朴素的白色连衣裙模样。

“我再确认一下——你就是格兰梵亚·瑞恩,那个被称为流浪的范海辛,创建了猎魔人公会的男人,对吧?”

赤裸着脚丫的女孩站起身来,披散在她身后的柔软发丝顿时如同瀑布般倾泻。

男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回复,女孩就露出了与格兰梵亚记忆中珍藏的那副笑容一模一样的表情。

“答案我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全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后来是怎样离开这片洁白的纯粹空间的,格兰梵亚已经记不清楚,只有掌心残留着的女孩的温度是那样的令人难过。

……………………

“这就没了?”

“没了啊,你还在期待着些什么呢,阿黛尔·图哈特。”

坐在悍马后排座位吃着薯片的女孩如是说着。

“真的像是做梦一样……我们竟然真的从全世界的手底下抢到了全知……”

看着开车的阿黛尔露出了一副如在梦中的感觉,坐在副驾驶上的托尔斯无奈地敲了敲妻子的头:“专心开车。”

“我知道啦——不过回去之后你要跟我好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哦,老~公?”

通过后视镜看向正在和全知少女共同分食一包薯片的哈娅,露出一副生人勿近表情的幼女面无表情地回应着阿黛尔的目光。

在托尔斯带着只穿着外套的成人形态的哈娅回到酒店的时候,阿黛尔差点把自己的爱人生吞活剥。

格兰梵亚进入克拉迪克之海超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在连托尔斯都差点以为已经没有人能够从那片精神异次元逃出来的时候,从那场淹没整个世界的海啸里逃出的墨狄和拉娅告知了他们相关的情报。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姐姐叫墨……”

笑眯眯的墨菲靠近了正在和哈娅分食薯片的全知少女,两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坐在一起,实在是一副令人感动的画面。

“墨菲,十九岁,血型A,三围分别是81,54,86,爱好是阅读兄妹**题材的小说——”

全知少女看着墨菲,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哇快住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的墨菲慌忙捂住了女孩的嘴,阿黛尔则是狠狠瞪了一眼在听到三围时眼神一亮的托尔斯,后者则是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只是在实事求是罢了——算了,不逗你了。我还没有名字喔。”

“没有名字?”

“我无法从阿卡西库记录里获取关于自己的一切情报,准确地说不是无法获取,而是克拉迪克之海里完全没有关于我的记录。”全知少女把装着薯片的袋子放到哈娅手里,拍了拍女孩的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像你们的师傅,格兰梵亚·瑞恩一样。”

“薇薇安。”

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开口了,一直在看着窗外的他自始至终眼神都没有和全知产生交集。

“薇薇安?那位薇薇安·邦比诺?”

对两人的谈话一头雾水的托尔斯三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只有哈娅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陷入了明显的僵硬。

“这和她没有关系,我是说我以后想要拿这个名字来称呼你。”

格兰梵亚忍不住看了一眼不知为何露出玩味微笑的女孩,那副熟悉的面颊直到现在也散发着令他着迷的魅力,事实上他的心跳一直都在加速。

“薇薇安……这是个不错的名字,我没有异议。”眼睛弯成月牙的女孩微笑着:“以后就请多多关照啦,流浪的范海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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