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周身缭绕着苍白的起源之火，薇薇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那无垠沙漠包围的灯塔顶。
身为阿卡西库记录的沟通者，她不仅拥有着从其中调阅情报的能力，而且可以随时随地进入这片克拉迪克之海——事实上即使是被格兰梵亚带出这里的她，也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崭新的智慧。
那个戴着高脚礼帽、穿着漆黑燕尾服的男人站在灯塔的巡灯楼顶，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一脸凝重的薇薇安。
女孩第一次觉得事情的发展超脱了自己的掌握，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不可见的谜团，那与格兰梵亚给薇薇安的感觉不同，后者是根本没有在阿卡西库当中留下具体记录，而前者却是人为隔绝了阿卡西库的探查。
那双凝聚着睿智与沧桑的黑曜石眸子里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即使是坐拥全世界智慧的女孩在面对那双【人造瞳石】时都感到一阵不快。
那个沉默的男人握着一根通体漆黑的文明杖，薇薇安从那杖上感受到了和格兰梵亚背后的【黑莲花】相同级别……不，甚至在那之上的气息。
那难道是【贤者之石】？
“薇薇安，我们很久不见了。”
男人纵身一跃，最终在女孩面前站定。那修身的燕尾服以及隐藏在高脚帽下的带链条单边眼镜像极了从十八世纪的欧洲走出的绅士。
“或许现在已经不能再继续称呼你为薇薇安了，【全知】阁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薇薇安，但后者却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恐惧，那感觉就像是与巨兽对峙。她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助与慌张，因为那些无时无刻替她亲切解答的记录这次完全派不上用场。
失去立足之本的薇薇安和一个普通的幼女无异，即使是那些缭绕在她周身的起源之火也没能给她带来任何安全感，既然对方敢独自进入这片几乎由自己支配的空间，那一定已经做好了针对自己的手段吧。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当初的选择果然没错——我是来告诉你，你是为何而存在，在这个世界你究竟要扮演怎样的角色的。”
“开什么玩笑！我就是我，凭什么要听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摆布？”
“相信我，你会乖乖听话的。”
那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口吻宛如恶魔的低语在耳畔响起，薇薇安看着逐渐迫近的男人已经忍无可忍，指挥那些熊熊燃烧的苍白之火席卷而上。
…………
“薇薇安，你怎么了？我们要出发了，一起去看雪吗？”
看着已经把滑雪板抱在怀里的墨菲，回过神来的薇薇安浑身打了个激灵。
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好像是做了个梦吗？
“全知少女竟然也会有烦心事呀？让我猜猜，是不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小男生？”
“请不要把我和你们这种没有恋爱对象就活不下去的人相提并论。”
“老公！连她都说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诶！”
明明被毫不留情地吐槽了却还能一脸高兴地扑向自己的爱人，阿黛尔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她那种敏锐的洞察力和事事趋利避害的态度在薇薇安看来实在是乖巧过头了，这种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不是人人天生就有的。
调阅了阿黛尔的那份人生后，薇薇安再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多出了一份悲哀。
“我们出发吧？露娜姐不一起去吗？”
“我负责留下看家和照顾希尔，希望各位玩得开心。”
正在洗碗池前与碗筷搏斗的露娜莉娅听到了墨菲的问话之后头也不回地回复着，除了莱恩哈特之外的众人早就习惯了露娜莉娅这份与娱乐无缘的态度，所以也没再做额外的挽留。
“怎么了，你也要一起去吗?”
感觉到胸前一阵瘙痒，阿黛尔把装在胸前口袋里的小家伙取出放到手心，看着胖嘟嘟的小鸟一阵疯狂的点头，被那份可爱感动到的阿黛尔捧着黑隼一路小跑回到炼金工房。
“那只鸟是什么？”
还是第一次看到黑隼的莱恩哈特忍不住发问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聪明的鸟类。
“还记得那天给你送去狮心剑的巨型隼吗？那也是哈娅的一种形态。”
“……形态？”
回忆起在晨雾氤氲的巴拉哈赫河畔那只腹生三爪的漆黑鹰隼，那威风凛凛的姿态和先前那在手掌上小小的一团实在难以在莱恩哈特脑海中划上等号。
“你还是再等等吧，”托尔斯喝了一口咖啡，瞥了眼坐在一边的莱恩哈特，“我总有种预感，你等会可能会‘waow’的喊出来。”
“黑键阁下，不要小看了意大利男人……WAOW!!!”
就在莱恩哈特话音未落的时候，那声充满着惊喜和狂热的惊呼就打断了他自己的话语。
看着站在阿黛尔身旁穿着厚重滑雪服却仍然不减英姿飒爽的黑发美人，那副美貌转眼就俘获了莱恩哈特的心。
“我的上帝……这里难道是世界小姐选美的总决赛现场吗！”
看到立即走上前去轻吻成人姿态哈娅手背的莱恩哈特，墨菲挑了挑眉忍住心头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不过那抱紧滑雪板的双手已经捏出了青筋。
“吾主托尔斯·斯拉夫，”哈娅在应付了莱恩哈特的殷勤之后径直走向了坐在角落的托尔斯，然后态度谦逊地单膝跪地，“请您骑乘吾吧。”
“亲·爱·的？”
就在托尔斯面对这种情况大脑一团浆糊的时候，妻子那停顿分明的声音却清晰地在耳畔响起。
“骑乘是怎么回事？啊，说起来你好像确实还挺喜欢骑乘的?”
“老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我！”
看着被阿黛尔拽起耳朵一顿痛骂的托尔斯，薇薇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群人还真是不得消停。
“我刚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呆呢。”
虽然已经无法回忆起具体的事情，但既然无法从阿卡西库记录当中获得情报，想必这种得知了什么极其重要的情报的感觉也只是错觉吧。
就在薇薇安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却被墨菲一把抱在了怀里。
“我们出发咯~！”
………………
在数百米的高空，那些狂烈的寒风和飘摇的落雪正以疯癫的态势袭击而来，坐在漆黑鹰隼背上的众人被一道又一道炼金元素组成的矩阵屏障保护着，那些呼啸的风雪打在无形的屏障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胡了！”
随着阿黛尔兴奋的喊叫声以及其他三人愤愤的推牌声在这高空响起，又是一盘时间过去了。
“这种叫做【麻将】的游戏真是有趣啊——墨菲小姐，这就是你们中国的传统游戏吗？”
看着朝自己发问的莱恩哈特，对先前他那副样子还有些心存不满的墨菲只是点了点头。
这种已经可以称得上中国国粹的游戏正在莱恩哈特、阿黛尔、墨菲以及托尔斯四人之间上演，之所以把薇薇安排除在外，是因为少女那特殊的全知身份实在太破坏游戏平衡了，托尔斯现在还能想起昨晚哭着都要继续的、满脸贴着纸条的墨菲——可没有人愿意再变成那样的角色了。
“我的故乡似乎叫做‘四川’，那是块天然的盆地，一到夏天就超热的——嘛，虽然我也没怎么去过那里就是了，这种游戏是我小时候在道场的时候经常看爸爸……嗯，爸爸他们玩的，所以凭印象让师姐她们做了一副。”
“就规则上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喔，你记性真不错。”
正骑在黑隼头上的少女头也不回地说道，她俯瞰着茫茫雪原，那些躁动的白色充斥着整个世界，民居就像是连起的线条，渺小而又无力。
在这个世界里，自己究竟是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自从被格兰梵亚带出那片名为克拉迪克之海的异次元空间开始，这个问题就不断浮现在薇薇安脑海当中。这位了解世间一切的少女经历了漫长的无意识沉睡获得了阿卡西库记录沟通者的资格，可是却始终无法得到任何关于自己的情报。
存在本身就是虚无，即使拥有着其他人梦寐以求的全知资格，薇薇安也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存在，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
恐怕这正是明明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是依照着那漆黑棺椁背面铭刻的字符行动的原因了吧。
那个名叫敦煌厅的组织花费了无数精力才培养出了自己这样的全知存在，可是在那个组织已经荡然无存之后，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呢？
虽然只是跟着格兰梵亚这群人随波逐流也能感到十分开心，但这种情况毕竟不可能是永恒的。薇薇安清楚地了解以格兰梵亚为首的众人对自己的不信任与恐惧感觉，即使表面上十分亲近，这些表象或许能够让其他人安心，但怎么可能瞒得过这位全知少女呢？
“好寂寞。”
少女的心声淹没在茫茫风雪中，她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蜷缩着，即使那些炼金矩阵隔绝了外界的严寒，她还是无法得到一星半点的安全感。
那些围绕着她的恶意和揣测无时无刻都在朝她侵袭而来，正因为薇薇安是全知，所以她才能清楚地了解到这个世界上知道她存在的人对她抱有着怎样肮脏不堪的想法。
“薇薇安？菲菲刚刚想起来她故乡的一种新的纸牌游戏，可以五个人一起玩的那种喔？你要不要来？”
“呃？”
从突然搭上肩膀的手掌心传来了温暖的温度，薇薇安回头看去，却看到围坐一圈的众人已经让开了一个位置，朝她的方向微笑着。
“因为看你一个人很寂寞的样子——嘛，我们先说好不能看牌或者读心喔？”
阿黛尔温柔的话语渐渐瓦解了少女的心房，那份从未停歇的提心吊胆也正在逐渐溶解。
“哼哼，即使我用了你们也发现不了呀。”
“那就麻烦你装得像一点咯。”
在黑隼宽广的后背上，数百米的极地高空上正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薇薇安心想。
如果能够永远这样下去那该多好——在不久的将来，薇薇安就为曾经怀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了可笑与可悲。
第四章 【得以回归的日常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