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 4月13日 柏林时间 深夜11:01德国巴伐利亚州爱因兹贝伦城堡)
老实说,爱因兹贝伦能撑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在魔力几近枯竭的情况下还能用第三法进行大型实验19次,小型适应性实验不下百次,完全意料之中地全部失败。
江郎才尽的我们曾经是机械一样反复去执行那个人的意志的人造人,现在却突然要脱离他去自己想办法,着实是难为了我们。
我自己?我和他们一样都是残次品,作为当年爱丽丝菲尔那个不成器东西的副产品,我现在能长成这副模样应该说算是另一种成功了吧?
那个老东西,虽然我从某种意义上变成了延伸“阿哈德”终端功能的挂件,是终端机的“终端”,但是说真的,我看他并不顺眼,因为,这样看起来我才是最像是奴隶的那一个,因为某个意外而变得拥有“相对独立”意识的我一瞬间变得与其他造出来的废品与众不同,而我也在拥有意识的一瞬间知道了我为谁服务。
于是这就说得通了,别的人顶多算是机器,我有人的意识却只能被使唤来使唤去,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奴隶”这个单词吧?
不一定所有机器都喜欢得到作为“人”的感情,哪怕是第三魔法赋予的生命。
但我还不想反抗,嘛,果然,人类是矛盾生物这种话,我还用重复一遍吗?
最近开放结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搞不好哪一天我在睡梦中就会被那群对第三法理解极其肤浅的魔术师带走吧?
就算在这里什么也不做,我也最多只有三年可活了,一旦这三年内容器制造成功,我就会失去利用价值而被放弃,反之,在大圣杯系统彻底解体的那一刻,我就会跟着阿哈德一起关闭自己的全部机能,这由不得我……
(2013年 1月2日 柏林时间 上午11:39德国巴伐利亚州爱因兹贝伦城堡)
前几天翻看地下留下的书才知道原来有“圣诞节”这种东西,真可惜没能出去看看。
对于时间这样的概念我已经模糊了,因为没有必要对将死之人谈这个。
只是觉得无聊,想在最后的这点时间里去做点什么我认为有趣的事情。
没想到那个老头子同意了——虽然圣诞节已经过去了。
可能是阿哈德对我的控制能力减弱了吧,这很正常,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他作为终端的能力已经衰竭,再过一段时间,终端对我唯一的控制就是“同时关机”了吧。
难得的机会自然要把握好,在衣柜里随便找一件衣服就好。
那是一件紫色的丝绒大衣,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在哪见过一次。
大门我是绝对推不动的,老家伙只会解除上面的结界,但是推开得自己动手。
以我的力气能推开的也就只有城楼上的小窗户。
老实说我本以为外面的光会比我想象的刺眼,但实际走出去以后才发现外面也不过如此,和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了。
浓密的树林阴森到让人喘不过气,浓密的乌云成为这城堡不见阳光的重要原因,大地的灵脉告诉我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止几天,仿佛对于爱因兹贝伦来说,雪与寒冷才是其终年不变的色调,哪怕第三魔法改变不了世界是一年四季不断变换的这一法则。
现在感知不到不代表以前感知不到。
城墙上,一个碎掉的相框吸引了我的注意,虽然我并不关心为什么相框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长得和那些失败品一样的女人,一个身着紫色丝绒大衣——对,就和我身上穿着的这件一模一样的小孩子,还有一张饱经沧桑男人的脸,很明显这个男人不太会笑,但是能感受到,这个笑容发自真心,他们身后的爱因兹贝伦城依旧被雪覆盖,然而却温暖得不像这里本该有的气氛。
令人火大,却又令人同情,不用我过多猜测,他们最后都消失在了圣杯战争里。那个身着紫色衣服的小孩到现在还在被不甘心的人榨干着最后的价值。
反正和爱因兹贝伦摊上关系的,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暴雪在我丢掉相框的同时猛地扑向这座孤城,寒风想用凄厉的哀嚎和我谈谈他们的结局,只可惜我无法理解风的语言。
我只知道本肉眼可见的远处城市在暴雪浓雾下也终于消失了。
今天不想谈实验,我想好好利用这点出门的时间,哪怕其实除了树和雪以外我什么也看不见。
(2013年 5月14日 柏林时间 早晨6:17德国巴伐利亚州爱因兹贝伦城堡)
之后的实验也都以失败告终,那些叫嚷着要重新展开圣杯战争的家伙还不死心。
但我无权违抗阿哈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随时都可以控制这些人造人,只是多与少的问题。
距离解体大圣杯的最后时限,还有近一年。
前几天来了一个拥有“未来视”的圣杯战争支持者,通过他的观测,确定了2014年,大圣杯系统将被解体,但很可惜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看到了什么。
“我的能力只限于预测,但是,我并不知晓这个事情发生的具体精确到秒的时间以及精确到某一特定位置的地点。”
这句话好像说不说意义不大,自然我们也就没什么共同话题。
嘛,好像老家伙也的确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感觉……看看水池里的这些失败品,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产生了同情。
明明我只是个挂件而已……
第三魔法到底是拿来残害生命还是创造生命的?
(2013年 8月30日 柏林时间 早晨7:30德国巴伐利亚州爱因兹贝伦城堡)
“……唔,大门又开了啊,今天这么早就有人来了吗?”
少女从地下试验场的沙发上醒来,随便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倒影在水中的模样,嗯,还能勉强见人,不需要再打理了。
今天来城里的是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留着褐色的波浪头,如果把那个墨镜摘下来的话,那活脱就是一个参加正规油画展览的艺术家。
“里面请——”
“不必了。”
略带威严的声音,看起来要排除艺术家这个选项了。
“请问这座城堡的主人在哪里,我想亲自见他一面。”
“我就是。”
男人略微张开了嘴,看起来有点惊讶,说实话,最先惊讶的应该是她才对。
这个男人,不是魔术师,少女从他的身上感知不到任何魔术的气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魔力回路。
开放结界绝对不等于消除结界,绝对必要的结界肯定有所保留,别说是普通人了,稍微有点东西的魔术师也会在一瞬间感到不适,这和阿哈德的状态一点关系都没有。
面前的男人站定自若,至少从表情上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适。
“这样啊,请问一下方便出去说话吗,车已经准备好了。”
“很抱歉,爱因兹贝伦城的情况很特殊,为了维持这座城堡的机能,恕我不能离开这里。”
“这里能抽烟吗,我不太习惯这么早起来工作。”
“请便,城堡里没什么规矩。”
男人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靠在掉漆的城墙边摸出打火机将一支黄白相间的东西点燃,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下,男人看上去无比享受这一刻。
“不得不说,这地方还真是漂亮,我原本以为,魔术师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截然不同,这么看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技术体系的区别。”
“技术体系?不是很懂这些东西。”
“正常,技术这个单词本来就是科技侧面才有的单词。”
少女走出城堡大门,在城门边席地而坐。
只是不出城堡结界的范围的话应该没事。毕竟那位老爷子对少女的控制能力减弱了不少,再过几个月,他能管的就只有少女的死活了。
“魔术和科技在我看来都是技术,只不过走向了不同的发展道路,我不是什么魔术师,更对他们口中说的术语一概不知,更不要说关于你们这里了,不过我没想到家主居然是这么小的孩子,这点着实令我吃惊。”
男人口中说着自己什么也不懂,但实际上看起来是做足了功课才来到这里的,并且把握了一个度,更深的东西他也知道如果强行了解会是什么下场。
“说下去,还蛮有意思的。”
明明还没自报家门,少女就对这个黑衣男人产生了点兴趣,毕竟,少女在城堡里接待的人,无一例外地都开门见山地直接问关于圣杯的事情。
有一说一,很烦。
“科学是一种越发展越强大的文明,随着了解的深入而变得越来越强大,与此同时,科学的未知也越来越多,这个未知也许和你们的神秘有点相像——”
男人捡起一根碳化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这个圈代表科技,而圈外面代表科学界的未知,也就是我们的‘神秘’。”
男人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圈。
“以我的浅薄见识,这个圈也许可以代表你们魔术,它本身对于科技侧来说就是一种神秘,那么,家主小姐猜一猜,你们的神秘应该放在哪里呢?”
少女在象征“魔术”的圈里又画了一个圈。
“回答正确,在我看来,魔术的神秘是‘已知’的,知道的人越多力量就会下降,并且随着科技的发展,魔法最后会回到魔术,神秘也就不再神秘。”
男人想了想,最后又在两个圈之外又画了一个大圈。
“这外面是什么?”
“你我都不知道的东西,这种东西有一个专有名词来解释吧?”
“根源?!”
“究极的知识,魔术师们毕生的目标,魔术师掌握根源就可以走向真正的睿智,而一个国家要是掌握了根源,就可以控制这个世界。”
男人拍拍身子站了起来。
“美利坚合众国特殊作战研究部首席科学家詹姆斯·卡姆特莱斯,代号K,受我的一位朋友之邀前来拜访这里,我觉得,我们可以为达成共同目的合作……
(2013年 9月20日 柏林时间 深夜11:53德国巴伐利亚州爱因兹贝伦城堡)
爱因兹贝伦出于完成最后使命的考量,决定与那群人合作。
如果让前代的人造人知道的话一定会痛骂我一顿吧?
但是,阿哈德并没有阻止,说明他默许了这一行为,鱼死网破的时候可能终于到了。
那个人告诉我,这个东西“他们”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说起来,他们看起来的确对这件事情很重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但是K先生告诉我,他们只会对城堡进行保护,除此之外不会再做出任何进一步的举动,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普通人一律不得进入爱因兹贝伦城堡,这次行动将以北约的名义进行,保密程度极高。
截止到今天,爱因兹贝伦城堡设施已经全部改造完毕——说是改造,实际上只是给这个犹如下水道的地下修整了一番,阿哈德机能濒临枯竭的本质依旧没有改变。
保护的时限在“创造出新的圣杯容器”之前。
我也得开始研究研究我手上这些东西了。
D_157,詹姆斯先生的解释是是一种能够加速反应并提高反应成功率的催化剂。
爱因兹贝伦能否在科学的神秘之下重获新生,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个家族,也许正在离第三法的道路越来越远,但是,魔法的时代,终究还是变了。
不老不死的魔法使们,正经历着一场各个方面的巨变,或者说各个方面的倒退。
要么以丧失部分能力为代价融入这个科技愈发强大的世界,要么隐居深山老林以此保全魔法的残存,虽然有魔法使融入人类科技社会的先例,但是,像青子那样的终究是少数。
除非让人类回到饮毛茹血,大字不识的时代。
少女想了想,把最后这句改掉了。
“这就和天体科的理论一样难以实现。”
与此同时,少女身后的那个巨大储液罐,在催化剂的作用下显得焦躁不安,即使,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细胞,不对,灵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