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木头若不被雕刻,只会慢慢腐朽生虫;但若得到雕刻,就会重获新生;顺利的话,还会随着历史的河流不断留下自己的身影。而在那无数的身影中恰好有这样一张由桃木所雕刻的桌子,将又一次见证所谓的历史。它身上的烤漆虽然新的发亮,但它那一处处缺口与独特的雕刻纹路,却仍能证明自己的古老价值;可惜的是它现在的拥有者显然没有了解它的珍贵,只在它桌面之上放了块虎皮和几把武器而已,还在它的面前总是一副恶人嘴脸。
“少爷,我打听到消息了。贺家的老东西请的公证人,是....是那位省公安局的局长。”
说话的人显然对面前被他称呼为少爷的人有所畏惧,嗓子眼发出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而听到他消息的人一开始本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一味地把玩着一柄奇特形状的匕首,可当听到对方把消息说完,那眼神中立马溢出了恶毒的杀气。
“他娘的,那贺家的老东西到底想干嘛?!对了,我记得那个什么局长的下属还在调查我们是吧?”
“对,对。因为那家伙的调查,咱们好几处的存钱罐都不敢开门了。”
“就他娘的,会说对是吗!我他娘的要你在这白吃干饭的吗?我几天前就让你们作了那丫的,你们怎么到现在都不动身!”
“可少爷,这不比国外。条子哪是说动就能动的,让老爷知道了,我们几个肯定活不了啊。”
“你他娘的少拿我爹和我说事,把我妹妹嫁给贺家那私生子的事,我都没和他算呢。”
“你要和我算什么?我就在这,今天我和你算一算?”
二人的谈话突然被一声低沉的话语截断,紧接着便感受到那让汗毛直立的威压。二人望着声音传出的地方,视线所落之处站着一位身着名贵西服的中年人;虽然这个男人已经有四十过半的岁数,可他眉眼间冒出的精神气却让他像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与之不同的是年轻小伙子无法拥有他那眼中只有岁月和经历才能淬炼出的威严。
“怎么不说话了?一口一个他娘的,我看我把你送去国外的决定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错误啊。你要不是我的儿子,我早就把你骟了喂狗了。东海,把这小子带下去,按老规矩处理。”
“我了解,你和智柯聊归聊,别动手啊。你,还有你,把这瘪犊子带出去。”
裴东海丝毫不准备给裴济世留下和自己理论的机会,在对方刚要开口的瞬间便指挥人把那早已经吓得尿裤子求饶的小子抓了出去。只留下这位裴济世和他的公子裴智柯在屋内,裴济世见眼前的儿子似是对自己还想有所对抗的想法,便在他开口之前用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了下地面。
“谁给你的胆子,敢随随便便的考虑去动警察?”
“警察怎么了,我在外面没少处理这种事。”
“狂妄自大,到时弄得自己下场凄惨,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裴智柯有些惊讶,他本以为父亲会像以前一样训斥自己,甚至可能动手打自己。可裴济世不仅没有这么做,言语中还默认了裴智柯的想法一般。裴智柯想要开口对自己的这一想法进行确认,但裴济世早已转身走向外面,丝毫不给他这一机会。
“啧,在考验我?”
裴智柯本觉得自己应该很生气,因为放在以前的他,早就已经摔东西发火了;可现在的自己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从兜中拿出了手机并淡定的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喂,是眼科医生吗?”
“嘿~,听声音像是之前经常光顾的老顾客啊。怎么了,是落了东西还是有了新问题?”
“嗯,我的眼球长了些黑点,方便帮我处理下吗?”
“嘿~,那么长了几个黑点?”
“四个,两大一中一小。”
“呵呵,价格你都了解的吧。”
“价格我知道,此外我还需要三个月的陪护看护。”
“哈?我记得你已经不在我这边,而是回到了那个麻烦的地方了吧?”
“嗯,所以我会给你双倍的价钱,如何?”
“双倍价钱啊,那就由我当一段时间你的主治医生吧,我过两天会带一个护士一起前往。”
电话那头自称医生的人率先挂了电话,可裴智柯仿佛完全不担心对方没有问自己所在的这一点;反而收起手机后走向门外,一脸漠然的看着那不久前还在与自己谈话,如今却已经在水池里溺死的家伙。同时另一个房间中也有一双漠然的眼看着那里,淡淡的黑色发丝在微弱光线的照耀下像是披着晚霞的星空;粉嫩小巧的嘴唇让其神情所散发的冰冷也淡了几分,不过这些都要建立在不去看停留在她肩膀上的老鹰,以及鹰嘴边不断晃动的眼球才行。
“爸爸,真的到了需要和对方联姻的地步吗?”
“贺家的制药与医疗器材的生意,的确是块不错的甜品。不过目前来说房地产与物流生意已经够我吃了,但是你不好奇贺老与那位局长大人怎么玩这场游戏吗?”
“爸爸,不可以玩的太过火哦。旧衣服无论经过了多少次的清洗,总会有细小的污渍遗留在上面。”裴舸欣拿着眼球不断挑逗着肩上的老鹰,眼神中充满了玩味的情绪。
“转眼间,你们兄妹俩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哪天少了谁,我都可能一时接受不了。”
“但人总会离去的,还希望爸爸早早看开的好哦。”
“哎呀呀,有点后悔答应把舸欣嫁给贺家了。”
“撒谎精,这件事就由我和哥哥出面便够了。”
裴舸欣望着裴济世露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捉摸的笑容,同时将手中那颗眼球喂入了老鹰的口中;裴济世则闭上了双眸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仿佛对什么有所期待一般。
干涸的地面被一滴又一滴甘露开始滋润,仔细去看会发现地面仿佛在呼吸一般,但这奇妙的景象对于贺春来而言是无暇关注的。凉亭外细雨的歌喉看似填满了双耳,实则与竹叶狂舞的身影一样皆被瘫坐在凉亭之中的贺春来全部无视。脑海中此时仍在思考着贺晓笙在书房中的话语,但不知为何却在脑海里浮现了儿时的记忆,浮现了那双看透了自己的眼神。
“为什么明明很勉强,却在笑?”
寒冷的风让这话语更加清晰的进入耳中,脸上的面具仿佛被狠狠地一把拽下;伪装瓦解的瞬间让贺春来本已压下的情绪,如同刚刚被凿通的泉水般在心房喷涌起来,但身为男孩子的自觉还是按住了那企图从嗓子逃跑的沙哑哭腔。
“为什么看的出来?”
“就是看得出来啊,毕竟你的笑容一般不会带有杂质的。”
眼神中那平静的深邃将贺春来深深的吸引住,明明没有开口说出,却仿佛在告诫着他应该正视本心;也仿佛一双温柔的手,不断褪去着他身上的盔甲,让自己想要把内心的所有话语都与之倾诉。
“父亲今天要求我和母亲分开,去那边的家里生活。”
“这样啊。”
“我再次看到了母亲和父亲争吵的样子,以及那高高举起准备重重落下的手。我好想去挡在母亲面前,可却躲在门后不敢出来。”
“我们还只是小学生不是吗?”
“嗯,所以我决定去那边的家生活,这样母亲也许就不必再见到父亲,也不会再受到伤害吧。”
“真的吗?我觉得伯母会受到更深的伤害才对,你也只是想逃避不是吗?”
他的眼神依然是那样,说话的情感也明明没有改变,但意外的残忍。早已被拽掉的伪装让暴露出的脆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仿佛被真正的利刃狠狠地划开了肌肤后,又被无情地搅弄了一般。
“原谅你的父亲吧,先见见裴家的姑娘,剩下的之后再说。”
贺晓笙在书房中的身影与话语突然替换了脑海里的画面,但自己当时内心的情绪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能知道的是自己好像又选择逃避了。头和背死死地靠在柱子上,充满愧疚的双眸望着外面的细雨,却完全像是看着别样的存在;那对自己而言无法替代的存在,此时如果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会说出什么样的话语,让贺春来的意识又开始有些迷离。
“还是不要想这些了,毕竟欠了爷爷不少人情,放弃吧。说起来,那之后三天没去学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