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漫步在城市,满腔热血。
想着自己是天下第一探,发誓探尽世间一切恶,将它们的每一寸曝光在世人之前。
那股热血凉下来,是在一次被人质问: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啊!?
我后知后觉,被那悲伤欲绝之人痛斥,才如醍醐灌顶一般醒悟。
我所做的事情,不过是悲剧的收尾。
如同故事的旁白者。
这样的我,并无资格参与故事之内。
讲述悲剧的旁白,不能在言辞之中,擅自掺杂自己的喜怒哀乐。
故事是故事,是要被记录的事情,我是侦探,是发掘它们的人,是记录者。
不是参与者。
我没有资格。
放倒了大块头,凡诺拿出口袋中的两个小铁针,这算是吃饭的家伙了。
这个世界的结界,可能是十分精妙,先前在秘境看到的两个魔术镜,不仅巨大,而且密不透风。
如果是结界做成的监牢,凡诺毫无办法。
“……这锁挺落后的嘛。”
而铁针随意刺入匙孔,上下轻摆,牢门应声一颤,然后吱呀一声打开。
本来失意坐在地面之上的一房囚犯,都受到惊吓,僵在地上,站不起来。
凡诺走出牢房,而后顺手一甩。
也不管那些还在牢房内的囚犯猛地惊觉叫喊,把铁门就这样再次关上。
他咧嘴一笑,面露嘲讽:
“可别指望侦探对犯罪仁慈。”
拥到牢门之前的众多犯人,冲着凡诺指责嘘骂,但白发的侦探不以为意。
门外守着会用魔流的守卫,可不能就这样随意漫步出去。
凡诺往深处走去,发现一些奇怪的事情。
越往深处行进,牢房越发昏暗,地面越发肮脏,红色晶石的光芒越发晃眼。
越是深处,关押的罪人,应越是罪孽深重。
不过,往里面走,凡诺发现里面的人,倒越不像是犯了重罪之人,反而像是那些普通民众,甚至是老少妇孺。
虽说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但想到这个世界的魔流,凡诺也不再认为外表能够权衡能力。
不过,眼睛无法说谎,身为侦探,经历数不清灾厄之人的凡诺,看到他们眼中没有穷凶极恶之人的疯狂,倒是让他吃惊不少。
——眼中虽有仇恨,却有着更多的无奈。
凡诺撇撇嘴,挑了个牢狱,拿出铁针。
那道牢门就如虚设,在凡诺手指摆动的几下,便顺从打开,犹如谦恭之至的奴仆。
当然,里面的囚犯们无不惊讶万分,凡诺享受众人视线,然后带上牢门。
所有人都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不逃出去,而是换了个牢房来蹲。
凡诺当然有他的目的。
这间牢房之内,有一个年纪幼小的女孩,她不知为何,被关在牢狱如此深处,和那些应该是罪大恶极之人关在一起。
她缩在角落,捧着一本像是童话书的读物,有些惊惧地看着凡诺。
她周围的人虽然对凡诺的行为不曾理解,但他们只是懒懒抬头一看,然后就低头,不再过问任何事情。
彷如早就放弃一切希望。
凡诺蹲下来,让视线和小女孩相平,他语气轻柔地对她说:
“这书,我可以看看吗?”
虽然语言不同,但凡诺先用手指着她的书本,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女孩澄澈的双目如同清泉,她看了看凡诺,然后犹豫再三。
最后,她递出书本。
用这个国家的语言,说着什么。
凡诺没有听懂,但是他结果读物,轻轻抚摸女孩的头顶。
——她是怎么被关押到这里来的?
翻开书本,凡诺看到了一个故事。
那是一本画册,上面写着一些文字,凡诺无法解读,不过,那些画,凡诺十分熟悉。
——那些浮雕。
就和秘境的皇冠上面的浮雕所表现的内容如出一辙。
第一页,一位女性,看上去像是圣职者,她头戴兜帽,用面纱遮住面庞,跪在祭台上。她的怀中抱着——
——一块矿石。
她的身旁,刽子手举着巨斧,她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军队,在图画的上方,一位穿着华美的男子正坐在门的中间。
翻页后,一位手中持着长枪的战士,和那位衣服华贵的男子对峙,他们的身后,许许多多的鸟龟正一片片地飞过。
下一页,鸟龟叼着那位被自己的长枪刺穿的战士,将他的身体投入了光暗之河。
那之后,那块矿石也被扔入虚空,可是一位手握水和火,脚踩飓风的人接住了它。
在翻页,矿石被那个人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似乎是一个,有着许多山脉的大陆,很多——大概象征着所有的——动物都聚在矿石附近。
再翻过那页,凡诺看到,矿石裂开了,里面,一个男人诞生了,他有着白色的头发,眼睛如同血一般鲜红。
他诞生的时候,十二只鸟龟绕着他飞翔。
之后,男子似乎是回到了这个,满是门的国家,然后和国王对峙。
最后一页,门裂开了,那个国王和许多士兵,都跌入了虚空。
凡诺合拢童话画册,把它递还给女孩。
他现学现卖,指着画册的标题,用眼神询问女孩。
女孩接过画册,把标题朝向凡诺展示,然后回答他的疑问:
“《夏炉尔复国》。&”(带有&的为夏炉尔国语)
凡诺点点头。
他再次抚摸女孩的头发,然后离开。
所谓牢房,总是需要有人时不时巡逻的。
那些士兵手中举着发光的长刀,但是一进入这间监狱之中,长刀刀刃处嵌入的矿石就会黯淡甚至消失。
不过,不意味着这把刀就这样坏掉不能用了。
只是在这里不能用了。
士兵也没有想得太过复杂,他们大概认为,无法使用魔流,这些人逃也逃不掉。
所以,当看到其中一个牢房的人拥在门口,冲着他喊“有人越狱”的时候,士兵十分惊讶。
他问道,那人在哪?
犯人们更是急了,拼命地喊道:
“后面!后面!&”
还来不及回头,一记精准的手刀砸在他的脖颈上。夺取了他的意识。
——到了下一个换班时间。
好奇上一个同事为何没有从监狱里面出来,下一个士兵走进监狱。
他听到一个监狱的犯人正在吵闹。那个监狱关着一些喜欢闹事的坏人,而不是像大部分监狱关着不识时务的蠢人。
而隔壁的几个牢房的犯人们也站在牢房的门口,隔着铁栅栏观望着什么。
平时这些愚蠢的刁民只是那样,像是窝囊废一样坐在角落不吱声。
如今,他们却看着自己,眼中隐隐流露出期待。
突然,他发现脚下,自己的同事睡在那里,衣服被剥掉,只剩下一件内衣。
他下意识地举起长刀——
想发动魔流来照明,好发觉到周围某个逃出来的活动之人,但从身体内放出的魔流却一丝不剩地被那血色的晶石给吸得一干二净,无法引起预期的现象。
恶人们突然发出一阵阵失望的咒骂,而愚者们则是开始拍手叫好。
正在疑惑怎么回事,士兵的脖子那里传来了一阵冲击,让他昏死了过去。
——到了下一个换班时间。
今天,自己的同事不知为何沉默寡言。
而且,平时一向守时的他,如今却忘了来换班。
询问眼前低着头,用头盔遮着脸的他,也没有回应。
嘛,算了,今天这是自己的最后一班了吧,干完早回家。
狱卒士兵这么想着,走进监狱——
却听到某个监狱房内,因为闹事而被关在里面的恶人们吵嚷着:
“假的!假的!&”
什么假的?
还未能深入思考,眼前的景物突然猛地一晃。
伴随着颈椎那里传来的痛苦,狱卒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以上不断重复,直到夜晚。
“你们还真是花式昏迷啊喂。”
看着以不同姿势躺倒在地的士兵们,凡诺讪笑着,摘下头盔用手指套着转动。
他重新待上头盔,然后拖着他们来到那个他本来所在的牢门。
里面的犯人都不满地看着他。
凡诺把手中的长刀朝他们一指,说道:
“死?&”(这个词出现在《夏炉尔复国》,长枪战士死亡的那幅画中的语句)
——这么威吓他们,这群喜欢欺软怕硬的人就会退开。
毕竟虽然无法像他们那样使用魔流,单纯作为斩具,这刀依然算是锋利。
凡诺单手捏着铁针打开牢房的门,把第九个士兵哥扔进去,他对自己击昏别人的技术很有自信,他们会睡上好久。
之所以一直待在这里,凡诺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然后随手带上门,弄得里面的囚犯出不去,而恼怒不已。
他在等着换班的那段时间,也没有闲着,而是跑到小女孩那里,和她谈话。
每击倒一个士兵,小女孩就对他更为亲切。
看到凡诺后来穿着士兵的盔甲,故意把他诱导到深处,诱导到小女孩所在的牢房前面,再把他击昏,小女孩高兴地嬉笑了起来。
——攻略这个女孩,就是如此容易。
现在小女孩,虽然她还不知道凡诺的名字,但她已经无条件地信任他了。
她把画册打开,然后耐心仔细地教了凡诺里面的所有的词句。
凡诺把它们仔细地记在笔记本上。
旁边的那些,原本坐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平民囚犯,现在也不是一副消极的样子,而是时不时会插插嘴,纠正凡诺的发音。
有时候,也会帮凡诺补充一些常用夏炉尔国语词汇。
再花了大概十几个小时的学习之后,凡诺觉得自己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合上笔记本,对这些帮助自己的人说:
“感谢。&”
——夏炉尔国语四级证书,get√。
不需要吃惊,凡诺是侦探。
这语言比他曾经破译过的某些密码,要易懂太多。
——跟何况还有一大群热心的老师呢。
这也是凡诺的规划好的,他虽然也思考过,快速离开这里去寻找和自己走丢的夏尔会不会比较好,但是最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磨刀不误砍柴工,而欲速则不达。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人们纷纷祝福:
“年轻人,愿群山庇护你。&”
“你们不跑吗?&”
虽然邀请大家一起越狱,但是大家的态度都十分消极。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总结起来就是:
——没用的,逃出去也一样,反而会被安上更重的罪,还不如待在这里。
嘛,随意吧,凡诺耸耸肩,迈开步伐。
小女孩叫住了他。
她看着凡诺的白色头发,问道:
“你是,夏炉尔吗?&”
凡诺嬉笑着回答了她:
“抱歉,我的母亲,并不是石头。”
这是一句中文,女孩听了之后,只是困惑地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