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了。
这是所唯一能够确定的事实。
女孩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陌生的树木,陌生的花坛,陌生的水池。她不知道自己什么之后站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站在这里。路过的行人匆匆地离开,连最起码的目光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对她视而不见。
像是不存在……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
仿佛一切都是虚幻,就连自己都被这虚幻沾染,被风卷过便化作灰炭,片片地不留痕迹。大地都无法容纳双脚,颤抖着勉强支撑着身体。女孩渐渐地抱住自己,忍不住发出悲鸣。
红色的火。
火焰在燃烧。
最后的记忆只剩下这个,没有父母,没有兄妹,没有自己所居住的家。什么都想不起来,忘记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女孩拼命地叫着,一个人放肆地叫喊,似乎在渴求,似乎在呼唤。
但什么都没有回应她,没有奇迹。
她跌坐在地上,力量在她身上不断流失。她勉强伸出手,摸索着自己身上。能够证明自己的,只剩下那一身狼狈不堪、遍布污泥的校服,还有一个在醒来后发现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写着小学生应遵守的规则,什么嘛,怎么看都像是高中生,就算拿着的是身份证或是学生证也好啊。
唯一有用的,便是上面的名字了,如果没有它,连名字都不知道。但又能用什么来证明这个名字是她的呢?
……活得下去吗?天气开始冷了,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打电话报警吗?最多不过是送去到孤儿院。不要,我不要去那种地方。
……活着真是必要吗?
风越来越大,脏兮兮的校服根本挡不住风,好冷。女孩斜斜地倒在地上,地面的泥土让她昏昏欲睡,狼狈的事实让她不堪重负。
“好想死。”
女孩终于从唇齿中漫出冰冷的呢喃。
她说出口了。可以让她从尴尬的难以接受的现实中脱离出来,就像是卖火柴的女孩,唯一也是最后的办法。
女孩闭上了眼睛。
就在女孩即将陷入沉睡之时,腿上火辣辣的疼痛唤醒了她。
嗯?
腿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泥水,泥水中隐藏着血红的伤口。女孩睁开眼睛,她仔细查看身上的一切,袖口破掉了,裤子也挂了好几个口子,鞋歪歪扭扭得不成样子,简直难看到爆。但女孩的表情却有了变化。
那是她活着的痕迹。
这些泥水和伤口,说明她在路上拼命地奔跑,跌倒。这些袖口还有裤子就是明证。……或许自己所逃亡的原因,是因为后面有人追赶也说不定。
不能死。
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
不能死。
自己是经过了战斗才活下来。就是这么单纯的原因,这说明她的存在是有着意义的,只不过因为失忆忘却了罢。所以……
绝不能死。
在找到自己活下来的意义之前……找到记忆之前……
女孩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
“我叫……桃夭夭?”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和你很亲近。跟我走吧。”
“跟你走?”
“我可以带你找回丢失的记忆。这是你现在最渴望的事情,不是吗?”
突然出现在桃夭夭面前的白色面具,在吸食了正准备折磨她的不良少年的灵魂后,它伸出手向桃夭夭提出了她几乎无法抗拒的邀请。她不应该拒绝的,因为她知道,或许眼前这个穿着红色风衣、围着黑色围巾的家伙真的做得到这一点。而对于桃夭夭来说,哪怕是恶魔,她也愿意拿自己的灵魂与失去的记忆交换。
但是,在此之前,她遇到了苏维。
“刚才还没有好好自我介绍,我叫桃夭夭,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让白色面具愣住了,它讪讪地用手指划了划面具,小声的嘟囔一句。
“这是个有趣的家伙,你在问一个带面具的人名字?”
“你说什么?”
桃夭夭没有听清。
“没什么。你可以叫我白。”
白摇摇头,他伸出手,直接拽住桃夭夭的胳膊。
“好了,跟我走吧,跟着我会很有趣的。你想要离开这里不是吗?你身上已经有死亡的阴影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
诡异的气氛被冲散,却剩下难以理解的沉淀。但桃夭夭心里的某处,却感觉那沉淀正在逐渐化开,溢出腻人的蜂蜜。
“……我想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而世界上你想要的,也就只有我才能给你。没错吧。”
恶魔在桃夭夭耳边低语。
桃夭夭泯下嘴唇,她有些不知所措,白色面具的动作还有语言中,蕴含着她所不能拒绝的强硬。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她想要拒绝它,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人类的本能正提示她,如果贸然拒绝,一定会死得很惨。她有这样的预感。
所以……
“离那个女孩远点。”
桃夭夭一直等着的人,终于来了。她想要向苏维扑过去,却被白色面具牢牢地抓住。
“苏维!救我!”
苏维从黑暗的角楼站出来,两只手枪已经摆开,枪口对准了它,上膛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园特别明显。
“我在这里。”
“哦?”
白转过身子,它摊开手,松开了桃夭夭的肩膀。然后,它望着苏维,再一次微笑着宣告道。
“没错,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找到你了,走丢的小狗。”
雨滴,一滴滴地下起来。淅淅沥沥的雨,给无人的公园笼上一层看不清的雾。但苏维一动未动,他像是石像般盯准了白色面具,枪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着,却从未离开过它的头部。
“原来你叫苏维啊,你让我找得好辛苦。”
白完全无视了苏维的枪,只是肆意地背上手。用肉眼便能看到,雨滴每当快要接触到白的时候,都会消失不见,远远看去,白的周围凸显出一层真空。
“啧,怪物。”
“如果说怪物是界定人与非人的界限,那么死灵本身就是怪物,你语义重复了。还是说……你是想通过贬低我来证明你不是怪物吗?作为同类的拾灵者?”
“你这家伙……”
苏维的手眼瞅着就要摁下扳机,却强行遏制住。
眼前的死灵,不是简单用手枪就可以解决的。单纯的开枪,只不过是给对方创造机会。
“很好,你的选择很明智。你的灵使没在吗?”
“她在家睡觉。”苏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冷笑话。
“呵呵,希望不是在跟哪个死灵睡觉……不要瞪我,我开玩笑的。开不起玩笑的人类在族群中不怎么受欢迎。”
“真讽刺,怪物,明明什么都不懂,控制欲还真是强。”
“……看来我还得教育你三件事。第一,我现在有名字了,叫做白。第二,我找你并不是想要杀掉你。第三……”
在桃夭夭眼睛,白的手突然间伸长,一把扼住苏维的脖子。但实际上,这仅仅是桃夭夭的错觉。因为白所站立的位置,不知不觉转在了苏维面前。
它轻而易举地用一只手提起苏维。
“你是食粮,可你缺乏自觉。”
“苏维!”
桃夭夭眼看着苏维被抓到半空,不禁失声喊出声。
“你找我做什么。”
苏维面不改色的说道,在白抓住他脖子的瞬间,一只手枪也随之对准在白的手臂上,另一只遥遥相望在白的额头。
平分秋色……看起来是这样。
“愚蠢。”
白冷酷地撇撇嘴。
转瞬,枪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