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最喜欢苏维了。”
雪堤干净利落地回答。
与桃夭夭的迟疑相比，无需思考的决然。
没有半点的犹豫。
正如公主任性傲慢的本性。
“在你没有出现之前，吾和他做了至少三年的搭档。他虽然看上去勤快，但是平时实际上非常懒。他讨厌肥皂剧。他平时无聊的时候会去快餐店和河边发呆。在家的时候经常穿反拖鞋。他最擅长给我做的是汉堡，虽然是因为做起来方便，但是他做得很好吃。”
“没人问你这个。”
“他曾经被车撞飞，结果因为没有人能看到，他连续被车碾压，最后反而差点造成重大车祸。他喜欢长发的女孩。他喜欢柠檬的香气，但自己却从来不用香水……”
“——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了解苏维，甚至比了解自己更加了解她……现在，我是一个跟随苏维并与其同居三年以上的女性来问的。你，桃夭夭，到底喜不喜欢苏维？！”
“但这跟你毫无关系。”
“你还要逃避吗？既然你想要站在大人的舞台上，就不要狡猾地继续装作孩子了！”
桃夭夭扭头想要离开这里，可是雪堤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扭过脸。两个人对视着，雪堤容不得她有一丝的闪躲。
“没错，我喜欢苏维。”
桃夭夭终于回答了。
“你是真心的吗？”
“为什么不是真心的。”桃夭夭咬紧了牙根。她没有想过，会在这样一种场合被迫说出秘密的真心话。然而，她的直觉驱使她必须这么做。“苏维救了我，所以我喜欢上他，不行吗？”
“哈……这是什么？”
让桃夭夭没有想到的是，在说完理由后，原本以为会像火山一样喷发的雪堤反而意外地冷却了下来。
她失望地望着桃夭夭。
“这是哪个童话故事的报恩？这次不是白雪公主，而是仙鹤？”
“什么？”
“你没有意识到吗？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种自我欺骗和自我满足？”
“才不是，这不是报恩。”
“那是什么？如果不是报恩，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在短短一天之内便深爱上另一个人啊。这不是小说也不是什么漫画，你倒是告诉吾，为什么你只需要一天就爱上苏维，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说啊！”
她说的本是无解的问题。
“这是因为……”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仅仅是一种错觉。你对苏维的喜欢，只是出自于被保护的欲求和安心感，混合着报恩心理的暗示。”
……不，不对。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欺骗自己，说自己喜欢上了苏维。”
“不，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因为你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量的危险，而陪你度过危险的便是苏维。虽说这些危险正是苏维带来的，但这并不重要。从结果来看，你爱上了他，你爱上了自己创造的幻影。但是那只是想象，实际上，你对他的爱根本就不存在！”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桃夭夭蹲了下来，她的手捂着耳朵，不想要听到任何话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吗？”
雪堤直视着桃夭夭，那眼眸笔直地没有任何回避的空隙。
“像你这样无家可归的小女孩，突然便依赖上闯入你的世界的比你大十几岁的男人。那真的是喜欢吗？那真的可能是喜欢吗？”
……
香烟的烟气在眼前升腾，缓慢地盘旋上升，最后幽幽地被夜色的黑暗所吞咽。
连同思绪一起。
男人站在阴影处，他笨拙呼出一口气。烟随着气息，一点点地在消失。星火被周边的暗色包围，不起眼却亮亮的，有如萤火，又有如不屈的山鬼所唱的情歌。
女孩被风吹乱的话语，一点点地随之吹乱了男人的刘海。
“啧……”
男人皱起了眉头。即便身体习惯，但还是享受不了烟的味道。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抽过烟，但是在西服上衣兜里，却发现了早已开封的烟盒。
“你这个混蛋到底做了多少麻烦的事情啊。”
“简直好运到了极点啊。没道理啊。你就是我，不是吗？”
“如果你故意丢失记忆，只是为了让我承担这个，请恕我拒绝。”
“说起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明什么线索都没有给我留下……还是说，你确定我接下来做的，是你想要看到的？”
“不管怎样，我可不会处理家庭伦理的问题。你应该知道。”
他的话，起于阴影，止于黑暗。
没有带来半点波澜。
……
“爱上一个人，非要有刻骨铭心的故事吗？”
桃夭夭感觉她的话正在被风吹散，所以她必须更加坚决、更加大声地把话说明白。她甩开手，甩开一切原本的顾虑，置所有的立场为无物，将内心深处的话展现出来。
她的反击太过于出乎意料，竟然让雪堤愣住了。
“你说什么？”
“只是简单的喜欢，只是简单的被吸引，这样就不行吗？一个无家可归的失忆了的女孩，在漫长的等待和折磨中，有一个人给了她希望。他的笨拙安慰了她，他在现实面前不屈服的勇气给了她救赎，他的不幸让不幸的她有了光明。这样还不能让她喜欢吗？”
桃夭夭滔滔不绝的说，她身上除了白裙和西服之外，还另外套着一间公主裙在上下翻飞，虽然有些臃肿，但是现在看来女孩仿佛有了天使的翅膀。
只是，这双天使翅膀，正是雪堤所亲手赠予的。
“他个子很高，可以给人安全感。他长得也还行。虽然平时无能了点，也着实太笨了，像个大笨熊似的，但他工作的时候很厉害，眼神也很犀利。你倒是告诉我，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会得到女孩的喜欢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也太傻，太单纯啦……”
雪堤喃喃地望着用尽全力表达自己的桃夭夭。
“我就是这么单纯，女孩子又有哪个不单纯？但你为什么不能认同我爱上苏维啊？你说，哪怕以你公主的眼光，我到底哪里不好。”
“……不，你很好。你单纯、善良、温柔、又无比坚强。你可以在苏维的背后推他一把，让他真诚地面对一切。而且，你对他无限地爱慕。对于苏维来说，你的确是最佳的对象。”
“那为什么？”
面对已经全力战斗的桃夭夭，雪堤没有让步。她也有她的理由和想法，所以她才在这里跟桃夭夭摊牌。
……已经没有时间了。
“但那是几年后的你。”
桃夭夭迟疑了那么一秒，转瞬她才领悟自己不应该停顿。
“什么啊……难道过几年之后我就不会爱上苏维了吗？”
“你的初恋，选择的男人太糟糕了。这份迟来的初恋，让你还没有把对苏维的喜欢化成憧憬。”
“不要说的什么都知道！你不过是只能活三天的活灵！”
“哼，我就是记忆只有三天的活灵又怎么样？！”
雪堤第一次暴露出低贱粗暴的闷哼，让桃夭夭迷茫地望着她。
“咦？”
“我之前已经说了，我跟他是三年的搭档。身材魁梧、头脑清醒、虽然平时废材了点，但是关键的时候绝对靠得住……他可是我唯一认可的拾灵者，也是我唯一认可的男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喜欢他了。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把他交给你！”
“那既然如此，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向他告白过？为什么要给我留下空隙？”
“正因为我们最起码是大人，所以我们也有各种各样的苦衷啊！”
“不要说我是孩子了，婆婆？！”
“你倒是有什么立场这么说啊！”
女孩子的争吵到了这里，便已经说不下去了。或者说，已经说完了。她们的立场，她们的想法，在这短短的对话中已经彻底地交锋过了。每个人的底线和筹码，实际上彼此已经一清二楚。
“……噗。”
“哼哼……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女孩同时笑起来。她们止不住地笑，不由得瘫软在地上笑。她们所嘲笑的，所讽刺的，是荒谬。
“真是可笑，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
“整个城市都要灭亡了，我们竟然在这里吵这个。白也会惊讶吧。”
“是你太任性了吧。”
“才不是呢。夭夭，你成功地把我拉到和你同一层次，然后用你丰富的经验打败我。”
“我还想说呢，这件事我可是侧面通过苏维了解过。刚才的对话，你肯定又是借鉴某个肥皂剧吧？”
“才不是肥皂剧呢！”
“嗯？”
巧合到极点，装作没有听清楚的桃夭夭扭过脸看着雪堤。雪堤坏心眼地挑挑眉毛。
“不，你猜对了。如果不进行这样一场戏剧的对话，如果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是不舍得离开的。”
“你要离开？”
桃夭夭终于领悟雪堤在做什么，以及要做什么。
“准确的说，我需要思考一件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要离开一段时间。”
“苏维那边，还有那个死灵白……”
“都会允许的。”
雪堤饶有深意地望着桃夭夭，望着她心慌意乱。
这才是雪堤的目的。
“苏维就拜托给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