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正在流淌。
一滴滴地撒在土路上。
在土路的地面上，黑影蠕动着步履蹒跚，另一个黑影从后面跟随，时而重迭。两条黑影翻转着曲折，泥土合着白色的烟在土路上零星地飘散。
近一点，再近一点，终于看到是两个人。一个人狠狠地在后面开枪，第一个人在地面翻滚。枪声很大，惊起飞鸟在荒野之上盘旋。
扳机持续地摁下，震耳欲聋。
……呃。很疼的。
“足够了吗？”
“……你可真够狠的。”
女孩抬脚踏在苏维的身上，手里超长超大的狙击枪用力戳在苏维的腰上。冰冷的枪身让苏维打一个冷颤，刚才苏维只不过装作样子开了开枪，结果桃夭夭毫不犹豫地从包里抱出狙击枪，近距离扳下扳机，吓得苏维就地打滚。如果打中的话，以她手里特制的狙击枪的威力，足够把苏维做成奶酪。
所幸的是，子弹都打在了地上。
“这个枪还是蛮好用的，竟然连后坐力都没有，而且好轻。”
“因为是给拾灵者用的，所以击发系统、制作工艺和军事的狙击枪完全不同。它的造价也要比我的『双鹰』高出数百倍。”
“果然如此，而且我竟然很轻松地打响了。”
“那是因为需求，所以这些枪一般都是没有保险的。喂，等等，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吓唬你。”
在女孩故意轻轻移动的枪口面前，苏维还是道歉了。桃夭夭两只手抱着枪，一只眼闭上一只眼半睁着审视苏维。如果能看到的话，还能看到她嘴角一抹细细的笑意。
实际上如果苏维愿意的话，明明一击就可以拿下她。
但反过来说，谁又知道结果呢？
“呼，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开枪？是分析过我的心理了吗？”
两个人并排走着，苏维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问桃夭夭。桃夭夭扭过头，斜着看了他一眼，才叹了口气。
“我不相信你会开枪，就这么简单。”
“咦？”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既然开车带你来了，就不可能会杀掉你。不然没有必要带你来这里，只需要在家就可以了。所以我就是在吓唬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这不是正常的推理逻辑？”
苏维讪讪地闭上嘴。他突然想起雪堤在说会杀掉他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个时候雪堤是什么表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把枪是女孩子用的吧。”
桃夭夭适时地打断了苏维的遐想。
“哦，那是……对，是一名拾灵者的。她很喜欢这把枪的，所以竭尽全力取得了这把枪的资格。正如同我的双鹰仿制的德国瓦尔特P99和USP，她的枪制造是依照QBU09大幅度提高它的射击精度和威力，并且它尤其使用了灵魂模型系统，在极大的超越了威力限制后反而去除了后坐力……”
“你是别人嘴里说的特别喜欢军事的那种……宅？”
“呃？哦，我倒不是。不过男人嘛，总是对枪有点特殊的感觉。好吧，就是这样。”
即便还没有到大叔的程度，现在的苏维依旧在桃夭夭面前败退了下来。
“好了，我们到了。”
桃夭夭抱着狙击枪，抬起头看到一座特大的像是展览馆的建筑。在建筑的前方，有一个横着的石碑，上面写着「北X国X射击场」。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不明白？你不是要成为拾灵者吗？这里就是你训练的地方。”
苏维的话语在桃夭夭的胸口蔓延，她吃惊地看着他。虽然她是有那么点预感，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这么做。
现在做这种事有时间吗？
“为什么？”
这是没头没尾的问题，但好在苏维还是明白桃夭夭的意思。
“我的搭档跑了，她说一句修行就走了。拾灵者必须要有搭档，这是延续了几千年的战斗方式。所以——虽然是现在的我，虽然我已经失去记忆，但不论如何——”
“能做我的搭档吗？”
苏维用手指搔着脸蛋，他扭过脸甚至带上忸怩，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桃夭夭的表情从惊愕逐渐变化，它像雾般融开，变得丰富多彩，最后捏成满足的恬然的笑容。
那真是最棒的表情。
“嗯！”
……
“瞄准，注意瞄准。手不要抖动，狙击要靠感觉，去感觉你前面的靶子。没有谁可以一开始开枪打中的，所以你要有平常心，然后去感觉它。”
“每一颗子弹都是你的分身，是精神推动着它前进。所以它必然能够击中。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无论是什么弹道，无论是什么环境，无论是什么时限，你都能够做到。”
说起来真简单啊。
桃夭夭呼了口气，她再一次微微晃动长枪管，通过三脚架的固定，枪管稳稳地坐落在方位上，好，这方面没有问题。眼睛重新回到靶子上，准星已经瞄准到了靶子的中央。
她屏住呼吸，把身体尽量卧在合适的位置，做好心理准备，在一切都结束后，才终于下定决心。
扣下扳机。
枪身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便停了下来。桃夭夭知道，这是子弹已经打出去的信号。她抬起头，看着旁边靶子的监视器。监视器上，千米之外的靶子依旧完整无缺。
“又打偏了。”
桃夭夭回头看向苏维的方向。他们处于白色的房间里，玻璃里的苏维正在和穿着怪异的男人聊得开心，他似乎注意到桃夭夭的视线，对她挥了挥手。桃夭夭咬着嘴唇转过头，把注意力转移回靶子上，像是把气都撒在枪上似的，她继续摁下扳机。
……
苏维看着监视器完好无损的靶子，不由得轻笑了起来。旁边的男人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桃夭夭身上。
“你教她怎么开枪了吗？”
“完全没有。因为我不会狙击，所以我就随便说说。”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射程1500M，你知不知道，这已经很贴近狙击枪的极限。”
“不对，在我记忆中，2500M也是有人可以打得到的。”
“呼，那是战场的强者们，不是刚摸枪的小女孩。一般的军人，可能连一半都打不到。”
“那把枪是拾灵者的武器，桃夭夭既然可以使用它，那就一定能打得中。而且考虑实际情况，这方面你也是行家。新手在战争中的距离越远，越能发挥它的作用。只有高手才会选择近战。”
“你的思维听起来真有趣。可你还是想作弄她吧。”
“啧，没有。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我可是认真地把她当成我的新搭档。”
“你倒是告诉我，让一个从未摸过枪的高中生直接上手狙击枪，并且射程拉大到狙击枪的近四分之三极限，还要求她能打中靶，说什么拾灵者，拾灵者不是神吧。这不是作弄是什么？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苏维被问住了，他揉揉额头，然后看向这名男性。在记忆中，这名男性要更加年轻，也更加活泼一点，体型也没有现在这么胖。果然三四年过去了，对谁都有相当大的变化，岁月就是有篡改过去的能力。
不过所幸的是，他们还是挚友。
对于彼此而言罪孽深重的挚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