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也没……”
“不可能没事吧!”
就在这时,同行的一个高个子女生拦住栗发少女,一把将打湿的书夺了过来。
“那、那个……”
“开什么玩笑,这两页完全被泥水打湿了,根本没法用了。怎么可能没事嘛?啊?”
没、没法用?
这下事情可大发了,按我在那些奇幻小说里读到的,魔法师手里拿的说不定就是什么记载了珍贵法术的魔导书,要是损坏了还真不是件小事!
预感到这可能会变成一件大冲突,我连折凳都来不及放了,赶紧赶进前厅准备调解。
“你说啊,反馈科的,这种事情该怎么赔?”
哇,又扯到科系歧视了,话说损坏赔偿天经地义,和科系无关吧。
“那个……”
栗发的女孩子怯怯地说道。
“算了啦……本、本来就是很平民的……”
喂喂,随便姑息可不行,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原则问题!”
没错,这可是原则问题!
高个子女生更加义愤填膺了起来。
“给我说清楚一点,反馈科的!赵娜,对赵娜对吧!给咱们初芸一个说法,这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算了!”
“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吗!?”
话说你们这些人警察也管不了吧……
“这可是典籍,我们仪式科赖以生存的典籍哦!哎呀……抱歉,我忘了你是反馈科的了——”
“算……算了啦,我和赵娜本来就是一个寝……”
“——你这种又没天赋又没家族底蕴的家伙恐怕根本没法了解经典的重要性吧?如果对牛弹琴没用的话,我是不是该用点牛更容易明白的方式教训一下你呢?”
“我赔、赔就是了……”赵娜小声辩解道。
“赔就行了?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啊?”
是啊是啊,赵娜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这可是很珍贵的典籍哦。
“但、但是,这不就是传播最广的《周易》……”
……啥。
…………啥!!??
典籍是《周易》!?
等、等一下,我好像没有听错,顺着看过去,高个子女生手里书的封面好像真的是《周易》,虽然好像是什么有多重注释图解的版本,但本质还是本质,这不是什么魔导书啊!
这不是十几块钱就能网购搞定的吗?还是说封面之下另有玄机,和看上去的普通模样不是一回事?
似乎能听到栗发女生小声的嘟囔。
“所以才说没关系的啦……又、又不是幽狱绘卷,死灵书什么的……”
“这么说你是看不起这本书吗!?”
高个子女生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才,才没有看不起什么的……”
在高大女生的气场下,赵娜本就娇小的身形仿佛变得更小了。
“但是,只是普通典籍的话,确实是有点小题大——”
“砰。”
赵娜的话语被打断了。
被以踹击脚踝的方式,突兀地打断了。
本来就满身泥泞的赵娜,腰部以下,一下子变得更加污浊。
“你要是真瞧不起,你就背一背试试看啊。”
“……”
开什么玩笑,你们不是背过典籍吗?韩愈老先生的“术业有专攻”被你们无视了?
“知道错了,就好好认错。难为你一点魔法教养都没有,下跪的姿势还挺标准啊。额头触地三次,给我和初芸一个魔法家族里标准的道歉礼,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周围哪儿来的嘘声?你们这些反馈科的废物,要是不服气的话也来试试看啊!?”
我书读的少你不要骗我,这哪是什么道歉礼,这分明是问候祖宗的祭祖礼,中国人都知道。
至此我基本认定了,这次事件根本不是什么财物冲突,只是一起赤裸裸的校园欺凌。
“呼啾~。”
身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呵欠声。
塔兰其拉一身轻便的单衣,歪戴着棒球帽,怀抱球棒,似乎刚刚结束“压力测试”从室外回来。
此时围观的学生已经堆积了少说两三圈,天知道她是如何挤到内圈来的,大概是身材优势吧。
塔兰依然是一副和平常差不多的,普通的的软软的脸庞,看不出什么激烈的表情。
现状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平静下来的样子吧。
塔兰为什么不出手?
“那个是谁,打不过吗?”
“不认识。”
塔兰调整了一下棒球帽的帽檐。
“校服是仪式科二年生,普通学生。”
“普通学生!?”
这可不对吧?
“那赵娜可是学院前十的B级啊,为什么还会让对方这么做,你们魔法师的等级难道有水分吗?”
“没有~。”
塔兰轻轻摇头。
“之前有团体不满‘孔明’~,现在的第五名,打破了学院没有仪式科晋升B级的事儿,总共二十八个人,去袭击~。”
“怎么样?”
“全~部~击~败~,而且,没有人受伤。”
“……”
“听说,第一位的‘阿瓦达’学姐,晋级时也有这样的事,她的规模是三位数~。”
“……”
确凿的等级鸿沟吗?
“既然如此,那赵娜为什么不反击?”
“不~自信?”
塔兰歪了歪头。
“还有性格~……什么的……”
“那你不去阻止她们吗?你不是风纪委员吗?”
“风纪委员,是俗称。其实是学生巡警……呢。”
“警……”
“也就是,没有确凿事实,不会行动~。”
“这和你私自调查男人出没时可不一样。”
“所以是‘私自’。”
“……”
长叹一口气。
“就是说,不触碰暴力那条线的话,你不会动咯?”
“嗯。”
“……”
“学生之间,比学生和外敌~,复杂的说……”
“……”
难道,其实塔兰也是迫不得已吗?
“那……你觉得这样好吗?”
“‘好’~?”
“你私自……喜欢这样吗?”
“不喜欢。”
塔兰压低了帽檐。
“……浮躁。”
“我也是。”
我认同地点了点头。
“说啊,说啊!?”
与此同时,高高在上的气焰却愈发张狂了。
“你不是很瞧不起这本‘哪儿都能买到’的书吗?给我说清楚啊!被那弄脏的这几页,不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吗?怎么你偏偏就连它上面本来写着什么都不知道呢!?”
真是忍不下去了。
赵娜的遭遇倒是其次,更让人厌恶的,是这种半桶水晃来晃去的感觉。
根本就是在自我陶醉,最初的受害者,那个栗发女生早被她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哼,看来是说不出来啊。”
“……”
“垃圾永远是垃圾,别以为有了B级就可以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知道错了,就赶紧认错。”
旗开得胜的笑容。
“刚才,我说过该怎么办吧?还是说,你不喜欢主动的,喜欢被动?”
“……”
手。
……给我把手……拿回去。
手掌却已经摁住了赤红的发旋——
“闹够了没?”
真是够了,从来没料到过女子校园里还会有这种恶心事儿,真是受够了……
“啊?你谁啊你?懂我们仪式科的事儿嘛?”女生不耐烦地抬起头来。
“懂啊,略知一二。”
我拧紧眉头。
“——‘亨,小利贞。初吉终乱。彖曰,既济亨,小者亨也’。如果我没看错或者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没错吧?”
“……”
喂喂,那种莫名其妙的表情,该不会是“你在说什么啊”的意思吧?
“我说……你该不会自己都没背卦象吧?我说的可是‘水火既济’,你打湿那两页的第一个卦象啊。”
“……”
一脸疑惑地翻书了,我勒个去,这家伙果然连打湿的是哪一页自己都没看!
愣了半秒之后,高个女生的疑惑转为不耐烦。
“那管你什么事儿?我们没有使用违规法术,也没有暴力冲突,连风纪委员都不该来管,你算老几啊?”
“但是你们大吵大闹,堵塞道路,严重破坏了宿舍秩序啊。”
“那又怎……”
“如你所见,我是宿管员。”
提了提和校服样式截然不同的裤脚。
“我虽然新上任,但校园手册还是好好读过的,这个应该在宿管员的管理范围内吧?还是说前几任宿管员不敢惹你们,所以你根本忘记这件事儿了?”
“你……”
女生微微咬牙,握了握拳。
“你是仪式科毕业的吗?”
“不是,只是作为课外知识了解过这些典籍而已。正如刚才所说,这本来就不是专门的魔导书。”
“你是不是不懂装懂,各种各样的神秘学典籍本来就是仪式科材料……”
“没好好看书的是你吧。雨天取坎,正南取离,此时此刻,学校的这个位置竟然也正好是既济之象。如果你意识到了这点,很可能早就收手了吧,想来还挺讽刺的。”
“有什么好讽刺的?”
“因为‘既济’的释义是初吉终乱啊,‘濡其首厉,何可久也’,一开始事情会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如果控制不当,不适时收手的话,就会遭遇大麻烦。嘛虽然是迷信啦,和你现在不是很像吗?要是你好好记了这个,估计就不会选择闹到现在吧。还是说你们只讲魔法的用法,不讲大意的解析?”
“什么和什么……”
“那个,有、有学的哦,大因果课什么的我还是有好好……上……的……”
栗发少女怯怯地插嘴,不过马上被高个子女生的话盖了过去。
“你能别说闲话吗?难道说你以前是别的什么科毕业的,还是什么大家族?”
“不,我甚至连魔法师都不是,来这里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学院。”
“……”
气氛,霎时变了。
“所以我才叫你别多管闲事。”
身边突然杀出一把剑。
不,修正一下。
是在我下意识向侧面移动的不到一秒内,一把符纸变成的剑经由女生之手,刺向我原本所在的地方。
我觉得这个时候风纪委员可以出手了。
虽然以这个女生的身手,可能还未必需要塔兰来帮忙。
我旋转身体,左手一肘利落地坠在女生手腕上。
符剑被打落的同时,女生的另一只手也抽出一张符纸:“东震听令……”
我可没功夫听她的台词,刚才那一瞬间的剑击也让我明白了对方没有留情,身体关节随之一连串地发动了起来,当然更没工夫听清了。
躯干顺势转过一整圈,右手中的折凳迎着符纸,由木制凳面挡住迸出的电光,直接将女生抡飞了出去。
我冲上前去,抓住砸在墙边的女生的衣领。
“所以说啊……书弄湿了,赔一本就行,何况还不是你的书,能拜托你消停一点吗?!”
“你……”
女生咬紧了牙关,一点也看不出服气的模样。
这也很正常吧,她再怎么说也是个魔法师,而我却压根没用魔法(也不会用),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坦白来说,如果以前没有因为某些亲戚,被迫学到一招半式的话,我可能早就被剑刺中倒下了吧。
“你这家伙……的……这种招式是……”
“我的招式?”
我才没听懂她到底说的什么,我只注意到女生袖口中又滑出来一张符纸——
所以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停下来啊。
“你别欺人太sh……”
而且不仅手不停,嘴里的话也不停吗?
我放下女生的折凳,转而将她的手腕死死顶在墙上。
声音随之戛然而止。
诶……停下来了?
“呜……呜呜……”
等,等一下,怎么又哭了!?
“呜啊啊啊啊…………!”
“喂……那、那个什么,别哭啊!”
我一下子慌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松开双手安慰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女生的手腕被弯向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
“……”
用力过度。
脱臼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