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
随着清早的第一声鸡鸣，秦墨从床上一跃而起。
“老爹——我出去了嗷——”
清早的天还没亮透，天空中朦朦地挂着些许雾气，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霜。
跟老爹道了别，秦墨便从家里出发了。
带上老两样——笔跟墨，装进朴素的包里，秦墨朝着黎家酒馆走去。
城里的日子不算悠闲，可毕竟是难得的节日，大家纷纷默契地比平时晚起了那么些时候。
路上的店家都闭门不出，仅有几个早起的，在收拾年货。
还没到黎家酒馆，秦墨看到一个穿着棉衣的少女正朝她挥手，她一下便认出这是黎琴。
“小黎……”
亲昵的话还没喊出口，她又看到少女摆了个“嘘”的手势。
心领神会的秦墨朝着小黎一点头，便借着雾气朝小黎的位置摸去。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嘛……”秦墨小声问道。
“我留了纸条啦……”
黎琴更是夸张，说话声音小到只剩气声。
“哪有你这样的？家里人会担心的。”
“没事没事，反正他们平时也不在乎我。”
黎琴一笑，朝秦墨勾勾手：“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拉住了小黎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和自己的冰凉，秦墨不禁有些脸红。
“阿墨，楞着干什么，快来跟我来呀。”
“……嗯！”
清晨的街边上，两个少女手牵着手，朝着远离尘世纷扰的地方走去。
慢慢地，跑进了山里。
越过了高坡，越过了干枯的植物。
朦胧的雾气为她们遮掩，日出的阳光为她们送行。
跑的有些太远了，感到左腿有些难受，秦墨忙叫道：“小黎，你慢点。”
“怎么？这就累啦，我的小墨墨？”黎琴调笑道。
“哪里的事哦……”
话没说完，秦墨突然顿住了——面前的少女用手指挑住了她的下巴。
她把头一扭，脸有些红扑扑的。
“……你脸红啦？”黎琴凑近，整个人贴在了秦墨身上。
少女青涩的气息，交织在寂静的山林中。
天气转凉，秦墨也不知道自己的脸到底是被冻红的，还是羞红的。
“好啦小黎，别捉弄我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的嘛？”
“嘻嘻，这里就是啦~”
黎琴转身一指，身后的一块等人高的大石像立刻抓住了秦墨的视线。
那块石像仿若一个正在沉思的女子，微微低着头，栩栩如生的样子深深吸引住了秦墨。
而这石像最奇的还是那神情，当真像是正在蹙眉耸肩一般，第一眼婀娜多姿，再看下去，却又会被其中的深深哀愁给感染，心中闪过悲痛。
“铛铛——怎么样！嗯？我的小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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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
秦墨有些茫然地问。
她刚刚还在跟黎琴打闹，但是顷刻之间，又好像过去了许久，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没有山，没有树，唯有一份茫茫的天地。
抬头望去，是如水一般碧蓝的天空。天空逸散着些许云朵，这云朵不似平常，倒像是散在天上的某种东西，构不成形体却又散发着颜色。
低头再看，地面也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晶莹的海面。
秦墨试着向前踏出一步，只听“叮咚”一声，就像往水流里投入一块石头一样，水波一轮轮散去，美轮美奂，同时又能供人站立。
有些惊奇的体验刺激了秦墨的玩心，她肆意地踏着步，感受着水波的规律与变化，都有些不亦乐乎了。
玩累了，便直接瘫坐在地，遥望远处，天际线与海水相连，宛若一体，“海天一色”大抵就是形容的此般情形。
“好美……”
虽然对自己目前的境地有所不解，可这不影响她对眼前美景的感叹。
“你也觉得这里很美吗？”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顺着声音转头一看，一个身着天蓝色丝绸裙的女子正坐在石头上，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秦墨。
“远处的天与海相连，海浪汹涌，但是海水却清澈晶莹，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恰如远处纯净的蓝天。这种景色，难道不美吗？”
听到秦墨的回答，蓝衣女子点点头，只不过好似又有些不满：“美是很美，只是你不觉得缺了些什么吗？”
秦墨倒也没想过，她从见到海面的第一眼起就被深深吸引，如果不是在家乡还有人在等待，她愿意看一辈子的海。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秦墨这样问道。
“大概有几十年了吧。”蓝衣女子望着远处的波涛陷入了沉思。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寂寥。
“什么东西看久了，都会觉得乏味的。”
听到回答，女子神情中平添了一分欢快：“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你看，这里只有大海和蓝天，虽然一望无际，满目的和谐，但是看久了之后便会觉得无趣乏味。如果是大海的话，看不到海岸，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既然你我都觉得缺了点东西，不如你来帮我想想，这里应该添点什么好呢？”
女子这么说着，清冷的面貌却洋溢着喜悦，以及带着一种秦墨许久没有见过的，犹如孩童般的期盼。
“比如说这样——”女子一抬手，蓝色的衣袖轻轻挥动，眼前的大海中央突然出现了一座海岛，上面长着肉眼可见大小的椰子树。
秦墨从未见过椰子，可就在在看到那几颗有着光秃秃杆子的树的瞬间，关于椰子的认知就一下子出现在头脑中。
“还有这样的那样的，总之就是很重要的东西——比如说，海岸线……”
女子再一挥，在远处的天际线便升起了一座大陆。
是的，就是一座大陆，弯弯斜斜的海岸线映入了眼帘，边缘的绿影争做点缀。两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在数十秒内，完全没有给人缓冲的时间。
“看，很不错吧？”
蓝衣女子像个孩子一般炫耀着，眼眸弯弯，眉目含情。
纵使秦墨心智坚定，可依旧有几分动摇。
“这……”
瞳孔缩小，她想起了曾经父亲临摹过祖上留下的仙人画像。
上面的景色也如这般——在碧海蓝天中，一名蓝衣女子放肆地舞动着，玉足轻点，海面泛起波纹。
莫非，这里就是……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觉得孤单，还是觉得单调无聊呢……秦墨，你有什么想法吗？”
蓝衣女子突然转头问秦墨，神情颇为认真。
秦墨已经陷入了回忆，她非常确定这就是那幅画所描绘的景色，可心中却被震撼到不可置信。
震撼归震撼，可要说想法嘛……其实也不是没有。
秦墨清清嗓子，认真地回答道：“我说，假设我们这里的海，不仅仅只是一个可以触及的海面，而是一个可以下潜，可以下游，生命能够孕育，生灵能够繁衍的海洋，又当如何？”
往前一步，轻轻蹲下，再往水中一伸手，用手掌捧起了一抹水流。
“如果深海之中还有生物，且再深的水下还有更丰富的生物，生物之间相互竞争，适者生存，往后百年，又会诞生新的更加顺应时代的生物，又当如何？”
蓝衣女子若有所思，手放在了下巴上，一幅正在专心思考的样子。
秦墨把水流洒下，水流归入海底，又与无穷无尽的水流化为了一体：“到那时，独自潜于海底，与奇妙生灵游玩，于乱石嶙峋间探索；海底之大，广阔无垠，任其发展，自然孕育出无穷无尽的生命。”
“生命间又存种种变数，海中鱼虾，蚌贝，数之不尽，算之不绝。鱼类相争，海草蔓延，于珊瑚中默默观察，看尽盛衰迭起，我以为，其实乃乐无穷之举也。”
“好，好，好！”
蓝衣女子突然热烈的鼓起了掌，啪啪啪地连绵不绝，听的秦墨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发红。
“鱼类相争，海草蔓延，于珊瑚中默默观察，看尽盛衰迭起，实乃其乐无穷之举也，实乃其乐无穷之举也！”
“哈哈哈，我悟啦，我悟啦！”
“变数，要有变数！”
蓝衣女子伸手一指，东边逐渐浮出了新日——耀目的光传来，气温也逐渐升高，海风从微凉转为温暖，似乎只过了一刹之间。
“这世间最大的乐趣，就是这无穷无尽的变数，而变数最大，最多者，就是世间的万灵！”
“生灵，就是乐趣，乐趣，就藏于生灵们互相博弈，合作，玩耍，斗争间，默默观察，看尽盛衰迭起，便是其乐无穷之举！”
说罢，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是那样突兀，笑的是那样自在。
只是她转头便又陷入了沉思：“可是这世间太大，我一个人虽能独自看清大局，可一到狭**仄，细枝末节之事，视野却又将变得狭窄了。”
“这样可不好啊……这样可是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啊！有了！”蓝衣女子突然一拍手掌。
“既然我看不到的话，有人以身入局，替我亲自去看，不就好了吗？”
她接着转头看向秦墨，目中炯炯有神，语气尽是孩童得志后的欢欣，与张扬。
“我看你就挺不错的呢，小家伙，是叫秦墨吧？”
不等秦墨反应，她便一手点在了秦墨的额头上。
一时间光芒尽显，好似世间的一切光都汇聚到了此处，秦墨立马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我投入这世间的变数……”
“哈哈……”
好似掉入了由无数色彩构成的漩涡中，秦墨渐渐失去了知觉。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秦墨隐隐约约看到了，那蓝衣女子手上的彩光……
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