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剑和莫凌霜的家看上去相当古朴。
土屋，有一半的屋顶都是茅草做的，有两根铁质的棍子被堆在门口，上面已经堆满了铁锈。
沈凌剑走进屋子，把两个堵在门口挡路的不知道是拿来干嘛的棍子踢到一边，把自己的妻子放到内部的板床上，这才对着临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的家住在城外不远，屋外也就有两亩田地，就临明一眼望过去，庄稼的长势并不算好。
这一路过来，临明也算是对沈凌剑这个人有了一点了解。他说他和自己的妻子只是在这里种地的农夫，而在临明看来，这沈凌剑的身上确实透露着一股子农夫的憨厚劲。
虽然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侠客，但是看他连抱起自己的妻子都显得有些笨拙的动作，跟侠客肯定是扯不上关系的了。
“嘿嘿，恩人，您随便坐，我给您倒杯水……”
沈凌剑对临明是否能够治愈自己的妻子并不抱什么希望。他不知道临明的眼中，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样子，但是至少在他自己的眼里，自己的挚爱已经被漆黑的气息深深缠住了。
或许临明真有几分本事……但是现在纠缠莫凝霜的是那样的恶鬼，绝对不是普通的驱鬼师能够面对的。
——那只恶鬼身上凝结的，是成百上千的修士的怨恨。
跟着临明来到这个屋子外面的时候，即使是玄石也感受到了沉重的不祥气息。
那并非阴气。鬼是不会因为阴气而感到不适的。让玄石感到不适的，是怨念。罪孽深重的怨念。
大业未成之遗憾，恋人分隔之痛苦，妻离子散之恐惧，众叛亲离之愤怒。
能被这等阴气缠身的家伙，是个百步一杀的罗刹也说不定呢。
“……关于夫人当前的状态，沈兄可有头绪？”
临明端起桌子上那个缺了一角的瓷杯，喝了一口白水。朴实的口感在他的嘴里荡开来，确实是穷苦人家招待客人的方式。
为了至少能保证短期见效，他临明也得好好做一下客户的工作才行。
“唉……”
听到临明这么问，沈凌剑沉思片刻。
飘在外面的玄石看着这冲天的怨恨之气，感到相当不妙。
自从鬼帝大人准备渡劫开始，他的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监视那些鬼王身上了，虽然因为实力原因总是会漏掉几个，但是至少没有让鬼帝渡劫演变成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那种惨剧。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这里像垃圾场一样堆放着怨气。
这样的怨气已经不仅仅只是滋生厉鬼那么简单了……
玄石虽然功力深厚，但是因为这只是一片残魂，所以根本就不敢深入。普通的鬼魂仅仅只是在这周围就会失去心智，而普通人待在这里，也很容易被这种气息惊扰心神，堕入疯魔。
而且这种怨气一般只有鬼魂之身才能看到。普通人，甚至是修士都是看不到的，只不过等级低一些的修士会感受到这种东西对自己的侵扰，进而推断出它们的存在。
只有对于上级修士，他们感知不到怨气，怨气又没办法对他们造成切实的影响，这个时候，他们才有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居住在这里。
临明能够毫不犹豫地走进去，有孟采薇打预防针，他并没有太过于惊讶。
但是这里可是人的家。这里是莫凝霜，沈凌剑的家。
这两个家伙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等等，莫凝霜……沈凌剑？
这两个名字玄石并没有听说过。但是他听说过两个更有辨识度的名字。
莫曦霜，沈锋剑。
闻名世界的两大剑客。一位剑圣，一位剑鬼。
那位剑圣传说中是剑谷中人，自幼就学剑，一生走来未有其他，练就一身超越的本领，但是为人低调，行事又光明磊落，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相貌，他的传说却无人不知。此为剑圣。
至于另一位剑鬼，虽然是人类，身负鬼的名号，在王玄石看来，这位剑鬼却比某些鬼更像是鬼。
没人知道剑圣长什么样，是因为剑圣低调。
没有人知道剑鬼长什么样，是因为见过她的人都死了。
“——我的妻子……她曾经有过一段不很光彩的过去。简而言之，先生，她曾经伤害过很多人。她也有和我谈过这些事情，但是是我不好，竟然没有注意到……那天我进城去买了点肉，回来的时候，她就中邪了。”
说得很模糊。但是临明能够理解。
这样看来，他的这位妻子一定有一些不大好说出来的过去吧。是人都有这个问题。
临明又喝了一口水，看似是在卖关子，实际上心中快速思量着对策。
鬼是不可能有鬼的，如果是鬼的话，他临明都挨得这么近了，早该被缠上了。当了这么久的驱鬼师，临明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一次鬼。
但是心病确实是真的。
临明甚至一下子都能脑补出这个可怜的女子曾经的遭遇了。
有着不光彩的过去，或许是在青楼，更或许是受人所迫靠着外貌行窃乃至行骗。
也是她的丈夫没能好好安抚她，才导致她最终崩溃，变成了这副模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是这不是他临明能管的事。
临明沉思起来。
另一边，玄石的眼中，鬼魂用特有的视野看到了墙壁的后面——在那里，一柄剑被锁在石头里，散发着极其浓郁的黑气。
玄石认得出来，那一定是剑鬼的佩剑。
剑鬼一生为剑而痴狂，经常在江湖上奔波，挑战各个强者，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去挑战那些用剑的修士，而且都是不死不休。
一开始，她的功力并不深厚，在旁人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
但是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修士倒在她的剑下……
她的剑一如她的人，冷若冰霜，锋利无情，甚至仅仅只靠剑意就能将一个湖泊彻底冻结。
两年前的一场生灵涂炭的混乱之后，这两人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全世界的修士都以为，这两位用剑的大能已经死在了那场战斗……不，已经能够被称为战争的洪流之中。
直到撇到了那些怨气的源头，玄石才意识到，他们可能并没有死。
或许中途经历了很多故事。
但是那两位传奇般的人物，如今就在此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