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的拉近,白泽已经可以看到魂兽了。开始是零零星星的几只,然后越来越多,最后漫山遍野全部被魂兽的海洋淹没,也难怪自己之前几乎没有看到魂兽。
很快,白泽锁定了三眼金猊的位置,看到她安然无恙,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不出所料的是,帝天也在,同在的还有赤王和万妖王。几只强大的魂兽此时都有些疲惫,身上也带着伤。
碧姬不在这里。
看见白泽到来,魂兽之中出现了不小的骚动,大多都是喜悦的情绪。
赤王看着白泽的身影落下,如释重负,帝天沉默不语,万妖王则对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小公主,你来了啊。在生命之湖里睡过头了吧。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怎么,来给我们这些战士鼓舞士气的吗?”
三眼金猊看到白泽,一个闪身扑到白泽身边,脑袋不住地蹭着白泽的身体,显然最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白泽心中一软,正要柔声安慰三眼金猊,一旁凝视着她的帝天开口了,声如洪钟:“她是谁。”
帝天的发问让白泽恍然记起自己的时间不多,急忙问道:“帝天叔叔,你知道碧姬姐姐在哪里吗?”
帝天看着白泽,巨大的金色龙瞳中看不到一丝表情变化:“她是人类?”
看到帝天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样子,白泽只好回答:“她是魂兽,魂兽重修为人。”
“她就是人类!”帝天好像在某些方面非常死脑筋,“你为什么要带一个人类来到这里,为什么要我们魂兽给一个人类治疗?”
帝天的声音有如雷震,周围所有魂兽全都看向了这里。
白泽非常不耐烦,她的时间就要不够了:“我说了,她是魂兽,她受了重伤,我要找碧姬给她治疗!”
“哼!”帝天突然煽动他那遮天蔽日的黑翼,恐怖的气息迸发,“你知道你带一个人类到这里的后果是什么吗?你知道她身上的衣服代表着什么吗?你身为瑞兽,在魂兽与人类大战的危难关头,不去帮助我们的战士,反而要我们救助一名人类,你知道你自己的行为应该如何定义吗?”
本来又急又气的白泽就是一个火药桶,听到帝天的指责,当场便爆发了:“人类怎么样?魂兽怎么样?战争又怎么样?说到底还不是你为了出一时之气,把魂兽卷进战争的漩涡?到底是谁在让魂兽失去生命?是谁背叛了魂兽!?”
“你的意思是,我们魂兽就应该遭受人类的猎杀?一口一个魂兽魂兽,莫非你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作自己的同胞!?”
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说话。他们把眼神投向这场风暴的两个核心,而其中一个,已经彻底失控了。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有的没的,帝天。告诉我,碧姬在哪?!”一股比帝天更加恐怖的气息迸发。明明她的个头在帝天看来如此渺小,实力更是远远不及,可是她的气势却让如此强大的帝天有了压迫感。
恒山之阳,溟海之北,粤有神兽,名为白泽,百兽逢之骇胆慄魄。
“告诉我,碧姬在哪?”这一声,完全就是命令的语气。
帝天与白泽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也罢。碧姬不愿看见生命流逝,没有参加兽潮,应该在核心区那棵最古老的古树附近吧。”
“……谢谢。”白泽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看着身边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的三眼金猊,眼中流露出歉意与宠溺。
她抚摸着三眼金猊的头:“抱歉,猊儿,让你受惊了。看到你没事我也算松了一口气了。我要离开一会儿,你就呆在帝天他们身边。照顾好自己。”
说完,白泽背着鹿蜀,在一众魂兽的目送下朝核心区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对不起,帝天。我会让战争结束的。”
话音刚落,白泽便化作白雾,消失不见。
有了帝天的信息,白泽很快就找到了碧姬的身影,她正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卧在一棵生得茂盛的古树之下。
感受到了白泽的气息,碧姬抬起头,露出了疲惫的面庞。
又是疲惫。
“是小白啊,有什么事吗?”碧姬的声音软弱无力,正如她的内心。
“碧姬姐姐,我想请你救一个人。”白泽来到碧姬的身边,将背上的鹿蜀轻轻放下。
“是个人类?”碧姬惊讶。
白泽点点头,现在的他她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计较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无论是魂兽还是人类,都是这个世界的生命。只是在这个时间找我救一名人类,你应该收到不小的误会吧。”
“无所谓。”
“你这孩子。”碧姬苦笑一声,转而开始治疗鹿蜀。虽然她的精神很疲惫,但是一身澎湃的生命之力并没有收到影响。
在碧姬的带领下,两人将鹿蜀轻轻转移到了生命之湖边,碧姬开始调动庞大的生命力,浓郁到快要滴出水来的生命之力萦绕在碧姬的身边,在碧姬的控制下温柔地将鹿蜀包裹起来,修复鹿蜀千疮百孔的身体。
“咦?她这个身体,是十万年魂兽重修?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脆弱才是……”感受到鹿蜀身体的奇怪之处,碧姬不由得皱起了眉。
“怎么了?”白泽紧张地问。
碧姬没有回答,她开始尝试多种治疗的方法,绿色的光芒灭了又起,重复了数十次后,碧姬散去了生命之力,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转过头,语气充满歉意。
“抱歉啊,小白,你的这位朋友之前强行拔高修为,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她本来就有想死之心,加上她体内能灌输生命力的渠道已经被堵死了,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不过如果我每天为她……”
“不用了。”
“小白……”
“不用了。”
“抱歉,请节哀。”
没有什么好节哀的,没有意义。
明明听到这个消息,自己应该愤怒,应该悲痛,可是白泽只感受到平静。
没有意义了。
她救鹿蜀毫无意义,为救鹿蜀使得自己与帝天他们关系破裂毫无意义,请碧姬救鹿蜀毫无意义。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因为无名的对碧姬,对帝天的愤怒,为来自同一个世界的那个可能成为自己未来朋友的死而悲痛,因此忘掉自己所承诺与背负才是真正毫无意义的。
她没有忘记自己答应帝天结束战争,而筹码,正是碧姬。
两人并排坐在生命之湖前,分别凝视着自己的倒影。
“小白你也很累了呢。”碧姬突然感慨。
“累?”
“是啊,都写在脸上了。想必最近经历了不少事吧。”碧姬指着湖中倒映着的两人的脸,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
白泽仔细看去,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和帝天碧姬他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把疲惫写在了脸上。
“碧姬姐姐是个善良的人呢。”白泽好似有感而发地说。
“欸?小白这样夸我,姐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碧姬姐姐不想看到生命消逝,才没有跟随帝天发动兽潮吧。”
碧姬没有答复。
“呵呵。”白泽突然轻笑出声,“真是残忍呢。”
“什么?”
“善良如你,真是残忍呢。”
“小白,你在说什么。”碧姬的神色忽然有些慌张,惊疑不定地看着身边地白色小兽。
“我知道,劝人从善,千刀万剐。可是碧姬姐姐既然决定走上了这一条提壶济世的道路,又为什么能够容忍生命在你触手可及,又力所能及的地方消逝,自己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呢?难道只是自私地为了让自己地内心不去受伤,而去让他人去受伤、失去生命吗?这样做,难道内心不会更痛吗。”
“够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害怕有了自己作为后盾,魂兽们会更加有斗志,更加不要命地冲锋,受到更加严重的损失,还是害怕人类这种生命被大量屠杀,亦或是二者都有?碧姬姐姐真是贪婪呢。”白泽的语气波澜不惊,每一个字都重重捶打在碧姬的心中,让她久遭自我责备蹂躏而渐渐脆弱的弱的内心残忍地撬开。
“可是你这样做,魂兽就不会死了吗?人类就不会死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人类真的被一举消灭,魂兽是不是彻底拜托了来自人类的猎杀之苦?或者让双方交战却难以产生战损,让双方意识到付出远大于收入,或许就可以结束战争了。
“当然,我没有真的希望姐姐那么做的意思,那样是错误的,不现实的。我只是给姐姐提供新的可能和希望。我希望姐姐能真正意识到自己希望守护的是什么,而不是因为自私、贪婪、恐惧而束手束脚。这要姐姐想清楚了,无论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小白都会支持你的。即使你做错了,小白也会帮你的。”
白泽没有给碧姬回应自己的机会,话音一落就背上了奄奄一息的鹿蜀,化作白雾离开了,只留下了碧姬一个人独自面对生命之湖平静的湖面。
一个空灵的歌声不知从何处飘来:
盛开的原野之花啊
请务必告诉我
人们为何要互相伤害
以至于纷争不断呢
凌然怒放的花啊
你能看到些什么
人们为什么连互相原谅
都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