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白鸳的惊叫声在客厅里游荡。
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茶几,吊灯,以及玩弄风铃的清风。他感到身上凉飕飕的。同时,喋喋不休的电视广告仍是那么枯燥。
这里是家,那刚刚的医院是……
行至厨房,直到发软的胳膊碰到吧台,白鸳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了。他从水台旁边挂着的不锈钢勺上望见了自己的倒影——烟熏的眼圈无力垂下,脸颊上还残留着沙发挤出的睡痕。
“我什么时候这么憔悴了?“
凉白开顺着喉咙汹涌直下,白鸳放下玻璃杯,围好围裙,按计划准备大干一番。他从冰箱保鲜层取出四个鸡蛋,握于双手,顿时陷入了犹豫。沉默片刻,他稍叹短气,转身就向墙边的灶台迈去。
要是小鹿在家就好了。他翻炒米饭的铲子稍稍放缓。不,要是小鹿在家就完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罪恶极了。
白鸳一大早就让同学帮忙请了假,理由是发高烧。当然,除了因打扫阳台,还有奔波家与医院的劳累,他一点生病的迹象都没有,体温也是正常的三十六点五度。
所以“病假”本身就是个幌子,因为这儿根本没有病人,只有一个“贪睡”的少女罢了。轻灵的反馈音后,抽油烟机斯文的闭上了嘴巴。鸡蛋与青豆交织出的香气于空中飘舞,一时间,炒饭的油光映亮了白鸳的双眸。
“果然同以前相比,差的还是太多了……”
望着桌上两盘金灿灿的美味,他若有所思的举起勺子舔了舔。又是一口,顿时,山丘似的米饭就谢了顶。
白鸳突然停止了嘴。
“不对吧,为什么那个家伙还没醒,我又不是为了自己才穿上围裙的!”
不满的脚步声驶向了楼梯。
诺大的空间,却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学习用的桌椅,一张正方形的矮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摆设了。当然,那面直抵天花板的深色书柜,无疑是整个房间最大的亮点,但由于太久没碰,使得它的主人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况且,出自一些奇妙的缘分,这间长得千篇一律的单调卧室,此时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阴晦,转而以某种神奇的气息存在于世。
久闭的窗帘被悄悄拉起,合死的窗户也不可思议的露了条缝。晨起的清风将布谷的寒暄牵入床头,而这缕新鲜又争相分离,在斜织的阳光下缓缓洇开,变作了露水与青草的味道。
房门被轻轻推开,他听见了她微弱的呼吸声。令白鸳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他的房间就充满了女孩的味道。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虽然淡,却传播的很远,就连隔着扇门都嫩察觉。白鸳自与她相遇的第一秒就发现了这点,而且,他觉得这股沁人心脾的气息很不一般,宛如不是出自人类的体服,更像是一团粉色的樱花牛奶。
受围裙所限,白鸳的步伐僵硬的令人发笑。他像一只不太聪明的柴犬,大摇大摆地挪向了床边。
睡的可真香!白鸳有些窝火的皱起了眉,但望着床上的目光却自然而然的柔和了许多。
女孩的头发真的很长,就像金色的溪流,被不知哪双灵巧的手梳成了三股。左右两侧各伸出一条及肩的短辫,像弱弱垂下的兔耳朵,乖巧的躺在主人的脸颊边上。
经典的披肩双马尾呢,嗯……
十几个钟头的波折,白鸳这是第一次静下心来,认认真真的观察女孩。在沙发上半睡半醒的,他想了许多,最终还是觉得一切等到人家睡醒了再说才好,毕竟可能是离家出走的中二病患者,总不能刚起床就看到警徽吧。
可不管怎么想,还是无法解释,这家伙,究竟是怎么飞到阳台上去的,又是如何把那儿搞得跟拍鬼片似的……
视线中不知不觉的掺入了几分炽热。女孩的脸十分可爱,雪白的雾里晕出悄声的粉,标志的五官更是毫无违和的坐落其上,特别是她那长长的睫毛,简直像是动漫里抄出来的一样。
炽热随神经传入他的心脏。目光像考究名画一般细细掠过下巴,淌过优美的下颈,最终于小巧的锁骨之间徘徊不前。干愣了几秒,这目光仿佛下定了决心,坚定的继续下潜,游到了女孩不经袒露的胸脯。紧接着,视线贪婪的爬上了微微的起伏……
然后就看不到了!天蓝色的被檐成功捍卫了白鸳的优雅。
他连忙撇过脸去,以拳头抵在嘴上干咳了两声。
果然,还是看不了女孩子。
白鸳心虚的拂门而去。
·
使这个高中生头痛的是,直到他将自己做的另一盘炒饭当晚饭吃完,金发女孩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白鸳有些焦虑的放下了黑框眼镜,这两个小时的自修,他完全没有学进去一个小数点。
“啊,数学是什么可怕的玩意!”
五三高考在空中掠过一道优美的弧,但马上就撞痛了墙边熟睡的大熊,后者可是白鸳小时候同床共枕的“好哥们”!
他将死鱼般的视线重新瞥向床面。
“戴……戴安安!”
“别、别过……啊,是你啊。”
刚探下的脑袋重新抬起,如一朵粉色的云从办公桌后升出。
“怎么,今天是睡衣吗,有异服癖的白鸳弟弟。”
红着脸摆出成熟的气势,戴安安将两条小臂搂于平坦的胸前,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那是什么新称谓——求您了,请别用看大便的眼神看我!”
白鸳这才意识到他自己忘换了衣服,眼镜也不合时宜的高架在鼻梁上。都怪那本蓝色的破书——他在心头狠狠的咒骂道。
“所以说,因为那个孩子还没有睡醒,你觉得她还是可能病了,于是就跑到我这里来啦?”
听了白鸳绘声绘色的讲述,小医生突然从椅子上直起脊梁,不成气候的奶音里交杂了几分奇怪的东西。
她从椅子上轻盈一跃,两只小脚便戳入了白色的拖鞋。猫形的毛绒拖鞋擦过地面,沙沙声响起的同时,小医生已经逼近了一脸茫然的白鸳。
“你是在怀疑我的诊断吗,应白鸳同学?”
戴安安高踮脚尖,两只小手在白大褂袖子里不满的攥紧。她鼓着嘴,将憋屈的脸蛋凑近上方。
他闻到了一阵蔷薇的幽香。
感受着猛然贴近的温度,白鸳连忙高举双手,以一副投降的姿态抬高下巴,以免碰上撞来的粉色头发。
“当然没有,戴博士!”他将无措的目光打向下方,“小人岂敢怀疑您的医术……靠的太近了!“
顺着紧致的白色衬衣向下望去,短码的暗色百褶裙下,安安裹着白丝的细腿几乎碰上了他的身体。
“那还差不多。”
对方象是胜利一般开心的笑了声,同时,也以惊人的速度退回了座椅旁边。安安姐就像个长不大的小恶魔——这是白鸳对小医生的第一印象,也是第二、第三,乃至永恒的印象。